第194章 ?賭一把(1 / 1)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可對於從小就錦衣玉食的權貴們來說,吃吃喝喝沒法讓他們打起精神來。
吃喝不稀罕,那麼還剩下嫖賭。
賭敗家,這是許多人家的祖訓。
你可以去嫖,可以吃喝玩樂,但不得沾賭,否則打斷腿。
那麼就嫖吧!
京師多權貴,二十年前白雲樓頭牌爭奪戰讓許多老紈絝記憶猶新,今日重開戰端,誰肯退讓?
朱希忠是老牌權貴的代表,也是成祖一系權貴的代表。
而今日在場的卻有不少太祖皇帝,乃至於建文帝一系殘存的權貴。
這些人看到朱希忠被彭立擠兌,不禁暗喜。
「彭公大才,有些人怕是懼了。」
「所謂詩詞傳家千古,富貴傳家三代,彭公家族必然富貴延綿。」
「成國公可有了?」
「若是沒有,我等可就上了啊!」
朱希忠眼瞅着被擠兌的無處可退,卻突然笑了起來。
「誰要詩?」
朱希忠左側有人問道,那聲音聽着頗為清越。
「我!」彭立心想那是誰家的少年?
「詩詞啊!」少年在木柱子側面撓撓頭,只因被木柱子遮着,眾人只看到了他的手。彭立冷笑,「今日群賢畢集,莫要貽笑大方,濫竽充數。」
少年一拍大腿,「有了。」
「你以為自己是曹植?」彭立嘲諷道:「曹植尚且走了七步,你這還沒五步吧?」
那少年抓起一把瓜子又丟下,「娘的,不能再吃了,上火。」
彭立嘲笑道:「我再給你五十息!」
「無需。」
少年清清嗓子,「什麼題目?」
還能根據題目來做?
彭立面色微變,他的兩首詩都和今日的環境不搭,若是出題,那可就露餡了。
「要什麼題目,只管作來。」
「少年莫要拖延。」
眾人爭執不下,老鴇看着寧玉,「女兒,此事麻煩了。」
寧玉輕聲道:「今日我出閣,便是與過去道別。我聽聞紅塵如宦海,離別斷人腸。女人如花,花落恩愛絕便以此為題吧!」
彭立呆立原地。
「彭公,可有了?」有人問,然後被人捂嘴,「那就是個草包,你再問就是打臉。」
彭立乾咳一聲,「我年紀大些,便讓你先來。」
「不要臉的老狗!」朱希忠冷笑。
寧玉距離不遠,見少年皺眉,便以為他找不到靈感,心想這可是你自找的。
不過,少年很是俊美,倒是在一干老紈絝中顯得卓爾不群。
寧玉剛想退後,就聽少年嘆道:「要幾步才好呢?」
就在寧玉不解這話時,少年嘆道:「罷了,曹植是前輩,那我便等差不多八步吧!」
這少年大言不慚寧玉心中一哂,卻見少年伸手在案几上,用食中二指模擬走路。
「一、二七、八!」
然後呢?
寧玉好笑的看着他,覺得像是個頑童。
少年清清嗓子,大堂安靜了下來。
只有彭立站着,冷笑看着這邊。
他身邊的隨從便是文人,此刻正在絞盡腦汁為他作詩,偶爾抬頭抱怨,「這題目太大,又是宦海離別,又是花落凋零如何做得出來?」
「老子就要他做不出來。」彭立聞言不禁暗喜,心想大家都做不出來最好,如此老子不但不丟人,還能嘲笑朱希忠那條老狗。
「浩蕩離愁白日斜,吟鞭東指即天涯。」
少年清越的聲音迴蕩在大堂內。
彭立一怔,看了隨從一眼。
隨從緩緩抬頭,「老爺,不妙!」
彭立強笑,「興許只有兩句。」
寧玉卻訝然看着少年,心想後面兩句若是也能如此,這便是名篇了。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少年吟誦完畢,抓起一把瓜子,嘆道:「嗑瓜子真的上癮啊!」
彭立雖然鑑別能力有限,但依舊從這兩句中聽出了端倪。
朱希忠大笑,「老狗,這是名篇,你可有了?」
彭立看了隨從一眼,隨從滿頭大汗,「老爺,這這是名篇,不可敵,不可敵」
彭立大怒,「狗東西,養你何用?」
隨從說道:「這是大才,此等人怎會在京師籍籍無名?」
朱希忠一朝翻身不饒人,「老狗,可要老子給你一炷香的功夫?半日夠不夠,若是你敢,那便下注,老子出一萬貫,賭你輸,可敢?」
彭立卻眼珠子一轉,「成國公你這是請了誰來助拳?莫非是明年科舉的士子?進京趕考本是佳話,科舉出仕為國為民可此人卻先來了青樓,讓我看看是誰。」
這番話歹毒,若作詩的真是士子,這名聲就徹底毀掉了。
朱希忠後仰身體。
露出了身邊正在愁眉苦臉嗑瓜子的少年。
寧玉發現大堂內重新安靜了下來。
這少年是誰?
竟讓這些權貴鴉雀無聲?
「長威伯!」
有人驚呼。
「是你?」彭立愕然片刻,轉身就走。
別人他還能質疑刁難,蔣慶之兩首詩珠玉在前,彭立哪敢開口?
「是蔣慶之!」
「我就說怎地能做出這等名篇的少年,竟是朱希忠的隨從。」
「好傢夥,這頃刻間便是一首好詩,果真是才華如泉涌啊!」
老鴇沒想到少年竟然是那位天子近臣。今日寧玉出閣,雖說是以才華取勝,但若對方是個醜男,或是身份普通,豈不白瞎了白雲樓今日的佈置?
蔣慶之!
正好!
老鴇上前,「見過長威伯,還請長威伯移步二樓。」
朱希忠艷羨的道:「慶之,只管去。」
蔣慶之頷首。
竇珈藍進來,看了寧玉一眼,走到蔣慶之身邊,附耳道:「伯爺,錦衣衛的人在盯着兵部侍郎吳華。」
「這是想搶先手。」蔣慶之一哂,「陸炳按捺不住了,好事。」
「那咱們」寧玉在前方回身等待,那一身仙氣讓竇珈藍也多看了幾眼,不過是警惕的眼神。
「你回去告知徐渭,蘭壽!」
「蘭壽?」竇珈藍一怔,「此人有君子之名」
蘭壽為官多年,名聲極好,人稱君子如玉。
「你回去問石頭,何為君子。」蔣慶之笑了笑,隨即上了二樓。
竇珈藍回到家中,「石頭呢?」
僕從說道:「在給管家針灸呢!」
「他哪會什麼針灸,別鬧出事來。」
孫重樓真的在針灸。
「對,上面一點,就這別動。」
富城上半身赤果着,孫重樓拿着艾柱正在他有些彎曲的脊背上艾灸。
「舒坦。」富城眯着眼。
「師父,我都說了你年紀大了少折騰,晚上沒事別出來瞎轉,這不就染上濕寒了。」孫重樓抱怨。
「你懂個屁。」富城沒好氣的道:「你以為我像你,一覺到天亮,沒人叫起不來。到了年紀你就知曉,不用誰叫,到那個時辰就得醒。」
「那繼續睡啊!」
「睡不着了。」
富城突然蹙眉,「誰?」
外面傳來竇珈藍的聲音,「是我。」
「何事?」富城擺擺手,然後穿衣。
竇珈藍等了一會兒才進來,「我有句話問石頭。」
「什麼話?」孫重樓問道。
「先前伯爺說何為君子說你知曉。」
「哦!」孫重樓說道:「當初在回京的路上少爺曾說過,世人總是缺什麼就標榜什麼。」
「那君子豈不是」
「誰沒事了標榜自己是君子?那人定然是個偽君子。」
徐渭不屑的道:「伯爺這話沒錯,是人都有貪慾,可蘭壽此人卻極為節制,兩袖清風之名令人敬佩不已。」
胡宗憲說道:「據聞家中頗為節儉。」
「節儉?」
「沒錯。」胡宗憲說道:「孫不同去查的,說就差家徒四壁了。」
「嘖!」徐渭捂額,「那麼是吳華!」
胡宗憲說道:「伯爺的意思是查蘭壽,再有,錦衣衛如今盯着吳華,佔了先機,咱們不好下手。」
「可以見縫插針,從吳華的下屬那裏下手。」徐渭眼中神采奕奕,「若吳華真是背後那隻大老鼠,必然有下屬代其收受錢財。查他們。」
「這是一條路。」胡宗憲點頭。「不過,伯爺的吩咐還是得照做。」
「也好。」
孫不同來了,「錦衣衛那邊的人去了吳華家。」
「陸炳要動手了。」胡宗憲說道:「咱們也得罷了,來不及了。」
徐渭說道:「當斷則斷,此刻不必和錦衣衛爭鋒,胡攪蠻纏反而丟了伯爺的人。」
「蘭壽?」胡宗憲問道。
「對,就拿蘭壽下手,賭一把!」徐渭霍然起身,「馬上就動手,遲則生變!」
「蔣慶之在哪?」
吳華家外,陸炳問道。
「蔣慶之還在白雲樓,先前他作詩一首,得了那頭牌的青睞,如今怕是在溫柔鄉中。」朱浩知曉白雲樓頭牌的珍貴,不禁艷羨不已。
「那就去驚醒他的美夢。」陸炳指着吳家大門,「敲門。」
門開。
「錦衣衛查案!」
驚呼聲中,錦衣衛涌了進去。
簫聲婉轉,忽而悠揚
吹簫人看着那個單手支着下巴,靠着案幾打盹的少年。
叩叩叩!
敲門聲驚醒了蔣慶之,他睜開眼睛,看了寧玉一眼,「誰?」
「伯爺,是我。」
「進來。」
竇珈藍進來,見蔣慶之和寧玉竟然衣裳完好,不禁訝然。
「何事?」蔣慶之問道。
竇珈藍俯身,低聲道:「錦衣衛去了吳華家,徐先生和胡先生來不及請示伯爺,就按照伯爺的交代去了蘭家。」
這是一次賭博。
蔣慶之屈指輕叩案幾,覺得神清氣爽。
「走,去會會那位指揮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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