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都不是好鳥,蔣慶之神斷(1 / 1)
陸炳有些心神不寧。
回到錦衣衛衙門後,他找來沈煉。
「心學中可有凝神的法門?」
別笑,在這個時代所謂的學派,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就和教派差不多。
比如說儒釋道,三家互相取長補短,互相融通。儒學本是學識,融入了道釋二派的許多觀點後,也有些修煉的味兒了。
而王聖人的心學亦是如此。
中原的學派,往往以修心為最高目的。
以至於後人越琢磨越複雜,乾脆就把先賢的話神秘化,導致這些學識極少數人才能學習和領會。
這也造成了學問的普及難度極大。
沈煉說:「心學是有這等法門,不過指揮使心亂了,如何能領悟我師的心法?」
陸炳閉上眼,擺擺手。
沈煉走兩步,回身道:「那蔣慶之乃是難得的將才,指揮使何不與其握手言和?」
陸炳不語。
沈煉嘆息,「當下朝中並無將才,若此後蔣慶之頻繁告捷,聲威日隆,指揮使可想過如何自處?」
他繼續說道:「指揮使通過聯姻拉起了一張大網,可這網的一頭卻站着手持無上神兵的陛下。一旦陛下下定決心,只需輕輕揮劍,這張網將支離破碎。」
陸炳家族的聯姻便是大明權貴的聯姻縮影,這個階層的人通過聯姻把彼此捆綁在一起。目的自然不是為了大明。
而是為升官發財,為了家族長久富貴。
「陛下興許此刻沒有動這張網的心思,但指揮使若是繼續與嚴黨親近,下官覺着那一日怕是不遠了。」
見陸炳不動容,沈煉苦笑,「陛下需要制衡,指揮使左右逢源太久了。蔣慶之的出現令陛下有了新的選擇」
「去吧!」陸炳幽幽的道。
「是。」沈煉告退。
陸炳突然笑了起來。
「原先陛下身邊唯有我能信任,如今多了個蔣慶之。
我如何不知當與嚴黨疏遠,可宦海無情,單槍匹馬的後果不是半途黯然失勢,便是身敗名裂,夏言便是例子。我不和嚴黨抱團,那麼,我能依靠誰?」
「指揮使。」
有人進來,「朱千戶回來了。」
陸炳眯着眼,「讓他進來。」
朱浩進來就跪下。
室內沉默着。
陸炳起身,負手看着牆上的一幅畫。
「人這一生總有許多不得已,我亦如此。錦衣衛指揮使能善始善終的不多,我本想歸隱田園,可多年來仇家無數,哪裏能得清靜?為兒孫故,只能堅持。」
朱浩低着頭,瑟瑟發抖。
「有人說高處不勝寒,是啊!高處冷。可曾站在高處的人,都不舍那一覽無餘的盛景。我也不例外。」
「蔣慶之來了,此人仿佛天生就對我有敵意,而我亦是如此。陛下那裏,蔣慶之越來越受信重,而我卻越發被冷落。」
陸炳轉身,走到朱浩身前,「錦衣衛乃是帝王鷹犬,靠什麼活着?帝王信重。當信重不再時,紀綱便是前車之鑑!」
陸炳問道:「知曉紀綱是如何死的嗎?」
朱浩抬頭,看到陸炳眼中的殺機後,顫聲道:「指揮使」
「是一塊塊把肉削去,是凌遲!」
陸炳一腳踹倒朱浩,拿出皮鞭,拼命的抽打着。
朱浩被抽的滿地打滾,卻不敢慘叫。
室內只聞皮鞭揮舞的破空聲,抽打在人身上的聲音,以及喘息聲
不知過了多久,陸炳把皮鞭一丟,喘息着,看着門外。
沈煉站在門外。
「蔣慶之剛進宮,東廠提督芮景賢去迎的他。」
陸炳抬眸,「芮景賢這是要和我錦衣衛對着幹不成?」
沈煉說道:「指揮使卻忘了,東廠提督親迎,這是陛下給長威伯的體面。」
蔣慶之寧可不要這份體面。
「長威伯此次出手時機恰到好處,說實話,東廠那些猴兒想破腦袋,也就想着如何尋找刺客的蛛絲馬跡,哪有長威伯這等用兵如神的手段。」
芮景賢就像是一條毒蛇,蛇信微吐。
這廝不是好鳥,執掌東廠以來壞事沒少干。
見到嘉靖帝時,道爺正在擼貓。
霜眉見到蔣慶之,喵的一聲就想過來,卻被道爺按住了。
「喵!」
霜眉不滿的回頭。
道爺抬眸,「得意?」
猜謎又來了蔣慶之說道:「是有點。」
嘉靖帝淡淡的道:「錦衣衛功利心太強,只想着抓刺客。」
「陛下英明。」
蔣慶之覺得嘉靖帝的聰明是天授,只需點一下,他就能從蛛絲馬跡中找到事情的真相。
「朕本想讓你受個挫折,沒想到卻成全了你查案如神的名聲。不過也好,錦衣衛這陣子過於得意,刑部無能,正好敲打一番。」
霜眉在掙扎,蔣慶之給它一個眼色,又嘬嘴輕聲逗弄。
可霜眉卻掙不過道爺的手,乾脆就抱着那隻手盪鞦韆。
蔣慶之目光上移,正好對上了道爺。
他尷尬的道:「霜眉今日看着頗為可人。」
「你對陸炳如何看?」嘉靖帝突然問道。
呃!
蔣慶之脫口而出,「不是好鳥,可也壞不到哪去。」
歷史上陸炳能得善終,一是行事八面玲瓏,通過聯姻和靠攏嚴黨,為自己支棱起了一張保護網。
二是陸炳再怎麼着,也知曉嘉靖帝是自己的衣食父母,當嘉靖帝面臨危機時,陸炳會毫不猶豫的站在奶兄弟這邊。
你要說他是壞人,比起許多臣子來說,陸炳算是好人。
你要說他是好人,沒有陸炳,嚴黨也不會如此猖獗。
「好壞,對錯」嘉靖帝緩緩閉上眼睛。
您這是
蔣慶之想到了道爺上次昏迷的事兒。
御醫們眾說紛紜,沒人敢一錘定音,最後是道爺自己給自己診斷
朕屁事沒有,都滾!
蔣慶之剛開始擔心道爺嗑丹藥嗑多了,可轉念一想道爺歷史上也是如此,但也沒見短命。
他滿腦子在胡思亂想,不知過了多久,得出了一個結論。
「道爺怕是悶的。」
「道爺,誰?」
呃!
蔣慶之看着不知何時目光炯炯盯着自己的道爺乾笑,「我若說是您」
崔元有事兒來求見嘉靖帝,剛到殿外,就見蔣慶之從裏面衝出來。
「無禮!」
崔元正因為蔣慶之破了刺殺案而惱火,見狀哪有不乘機呵斥的道理。
咻!
呯!
崔元站在殿外,身體搖晃了幾下。
重重撲倒。
身邊,道爺的木魚在地上滾翻了幾下。
真是太兇殘了!
蔣慶之沒想到道爺也有這等惱羞成怒的時候。
可憐崔元。
而陸炳運氣不錯,道爺的怒火剛好消散。
「錦衣衛無能,臣有罪。」
「錦衣衛是無能,你是有罪!」
嘉靖帝看着自己的奶兄弟,眼中有厲色閃過,但旋即消散。
陸炳低下頭,「陛下,兇手盡數被長威伯殺了,唯一活口死於他手。」
陸炳發誓自己並未添油加醋。
可卻引來了咆哮,「滾!」
陸炳狼狽而逃。
芮景賢冷笑,這才補刀,「陛下,動手的那些人東廠都查驗過,大多是雲南人。特別是那個女人,有人說可能是沐朝弼的門客,善使毒。被長威伯親手掐死。」
毒蛇之所以是毒蛇,是因為不分時候,有機會就會咬你一口。
可嘉靖帝卻擺擺手,芮景賢悻悻告退。
黃錦冷笑看着他出去,就聽嘉靖帝說道:「沐朝弼執掌雲南,若此時逼迫他翻臉,西南難安。死了也好。」
黃錦笑道:「陛下所言甚是。」
他想到了蔣慶之先前脫口而出的道爺,不禁想笑。
而嘉靖帝卻眸色複雜。
誰會關注他是否寂寥,是否悶了?
那個瓜娃子啊!
嘉靖帝撫摸着裂開一條縫隙的木魚,黃錦及時請示,「陛下,這做工分明是次品,奴回頭令他們重新監造一個木魚」
嘉靖帝看着木魚,搖頭。
「就這個,挺好。」
蔣慶之發誓,自己弄死那個喜歡玩蛇的女人,目的只是讓沐朝弼能繼續分裂沐氏,搞臭沐氏的名聲,為自己後續的謀劃鋪路,可沒想到道爺卻覺得他是體諒朝中難處。
所以運氣好的人,走到哪運氣都不錯。
這不,剛進巷子,就聽到有人叫嚷。
「桂榜開了!」
肖卓家的小廝撒腿就跑了過來,見到蔣慶之就喊道:「伯爺,小人無禮了。」
小廝顧不上行禮,一溜煙跑了。
肖卓剛好下衙,見到蔣慶之拱手,「伯爺。」
「最近在禮部如何?」
肖卓算是文官投靠蔣慶之的第一人,蔣慶之對他頗為重視。
「還算是不錯,沒人敢惹。」肖卓挺樂觀的。
沒人敢惹,但多半也避之而不及。
「不着急。」蔣慶之說道。
「伯爺放心,我不急。」跟着這位少年權貴,肖卓覺得機會更多。
「你家那位西席」
「才華橫溢,下官覺着此次他必中。」肖卓是真的覺得徐渭才華了得,「不中沒天理。」
「天理?」肖卓聽到老闆輕聲道:「許多時候,天理就是要讓你不斷沉淪」
回到家中,肖墨和肖瑾兄妹正在等候小廝回來,徐渭在外面喝酒,見到肖卓拱手,神色自信。
肖卓笑吟吟的道:「回頭備考春闈,家中有些時文冊子,徐先生可看看。」
徐渭傲然,「多謝肖公。」
「爹,先前聽到你和長威伯說話?」肖墨問道。
「嗯!」
肖卓坐下,肖瑾乖巧送上茶水,肖卓喝了一口,笑道:「伯爺說,徐先生這一關怕是難過。」
哎!
正好徐渭想進來,聽到這話後,勃然大怒。
「若是不中,我便從他便是!若是中了,我定然要上門去問問他,這話是何意!」
肖卓乾笑一下。
肖瑾埋怨道:「爹,先生才華橫溢,不中,那就是考官眼瞎了。」
「回來了!」
大門那裏有人喊道。
肖家三人抬眸。
徐渭回身。
雙拳緊握。
我徐渭!
必中!
小廝緩緩走過來。
低頭。
「小人遍閱榜單,並無先生之名。」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