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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譁然(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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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嘉靖帝之前,皇室還能勉強維繫着威嚴。

    嘉靖帝和士大夫這個群體鬥了二十餘年,這期間士大夫們不知編造了多少關於他和皇室的小故事,大多是負面的。

    時日長了,士大夫這個群體對所謂帝王和皇室,就少了敬畏心。

    所以,當夏言低頭認罪時,嘉靖帝才會如此狂喜。

    今日裕王兄弟受邀來此,便是想釋放一些善意,緩和皇室和士林的關係。

    在場的少男少女們非富即貴,順帶還能拉攏這些人背後家族的關係,一舉兩得。

    生而為人不易,生而為皇子更是不易,一舉一動,一句話,都會被旁觀者放大,帶着目的性。

    所以,蔣慶之覺得生在皇室是一種不幸。

    他的同情心從來都有限,最喜的便是黃鶴樓上看翻船的味兒。

    但,當看到兩個皇子被擠兌的難堪之極時,蔣慶之卻怒了。

    我的學生,我可以收拾,但別人不行。

    「表叔。」

    兩個皇子就如同被野狗追咬的孩子見到長輩般的歡喜。

    「他是誰?」

    一個少女用圓扇遮着半張臉問身邊的同伴。

    「他就是陛下的表弟啊!」

    「就那個贅婿之子?」

    少女眼中有些不屑之意。

    「是啊!」同伴嘆道:「看着這般俊美,卻是贅婿之子可惜了。」

    至於嘉靖帝表弟的身份,對於這些貴女來說,也就是那麼回事。

    少女扇動了幾下圓扇,「上次他作的那首詩卻不錯。」

    「不過,文章本天成,就怕他泯然眾人矣。」

    「也是,他在京城毫無根基,若是想聲名鵲起,最好的法子便是作詩。可那首詩之後,再無消息,可見江郎才盡了。」

    同伴看着少女,突然嘆息,「三娘子,你身份尊貴,可眼光太高。今日便是個機會

    其實我覺着這個蔣慶之也不錯,此生至少逃不掉一個富貴閒人。你不是厭倦了沐氏內部的爭鬥,嫁給他就能遠離紛爭。」

    少女放下圓扇,微微圓潤的臉上多了些冷意,「沐氏世代鎮守雲南,無人管束,以至於一代不如一代,行事肆無忌憚。我出雲南前曾說,沐氏若是要敗,就敗在自家手中,與外人無關。」

    同伴叫做楊琪,身份也不簡單。她輕輕拍拍少女的肩頭,「可憐你如此才華,卻被迫離開雲南」

    「誰說是被迫?」少女說道:「那家中人人都在盯着權力錢財,我覺得腌臢,所以來京城散散心。」

    少女叫做沐舒,乃是黔國公一系出身,輩分頗高。

    細嫩的臉上多了些悵然,隨即散去。沐舒見蔣慶之走向二位皇子那邊,便問道:「那兩個皇子怎地如同見到長輩救星般的歡喜?」

    楊琪捂嘴笑道:「據說裕王時常去長威伯府。」

    「雖說是叔侄,不過年歲差不多,玩在一塊倒是有的。」沐舒在沐氏內部輩分頗高,這話別人說了老氣橫秋,從她的口中說出來卻顯得理所當然。

    「不過,馬林詩才了得。今日在場的非富即貴,若是能一展才華,明日便能名動京城。馬林看來就等着這個機會,定然已經精心準備了幾首出色的詩詞,蔣慶之卻毫無準備,弄不好,今日要栽。」

    沐舒點頭,「作詩不是吃飯,說有馬上就有。」

    「表叔。」兩個皇子起身行禮。

    那個少年看着有些糾結,蹲了一下,「見過表叔。」

    「你是」蔣慶之想到了內侍的話,狐疑的看着少年。

    「我兄弟。」朱載坖挑眉,低聲道:「是壽媖。」

    「壽媖?」蔣慶之不認識。

    「我妹妹。」景王說道。

    「哦!」

    原來是宮中的小姑娘。

    蔣慶之笑的溫和了許多,「今日來看熱鬧?」

    表叔很溫和呀朱壽媖點頭,然後苦着臉,「是呀!只是如今被別人看笑話了。」,說着她看了景王一眼,「四哥其實作詩還好,只是沒捷才。」

    「來之前就沒準備準備?」蔣慶之莞爾。

    歷來所謂的詩會的目的都不單純。

    一群讀書人覺得生命毫無意義,生活太單調無趣,於是便用詩會的由頭開趴體。

    當然,揚名立萬,名動一時是詩會永恆的主題。

    「那人叫做馬林,最近在京城聲名鵲起。表叔,我的詩才」景王咬牙,「確實不如他。」

    「能讓驕傲如你自承技不如人,看來,此人倒是有些意思。」

    蔣慶之看了馬林一眼。

    馬林微笑,「見過長威伯。」

    蔣慶之頷首。

    「他定然要向表叔挑戰。」朱載圳低聲道:「表叔上次一首微微風簇浪,散作滿河星震動京華,馬林今日若是能在詩才上壓住表叔一頭,明日便會名動京城。就此成就文壇美名。」

    「也就是,踩着我上位?」蔣慶之笑着問。

    「是。」朱載圳說道:「這個圈子就是如此,看着熱鬧親切,實則都存着踩着同伴上位的心思。」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朱載坖補刀。

    「表叔,你伱有了嗎?」侄女兒問道。

    蔣慶之摸摸腹部,「沒。」

    朱壽媖小臉兒通紅,顯然,被表叔這個笑話羞着了。

    是了,這是個深宮中的小姑娘,這等帶着些調侃味兒的笑話不適合蔣慶之笑眯眯的道:「壽媖可想看熱鬧?」

    朱壽媖抬眸,「想。可是表叔,那馬林好生厲害。要不」,她猶豫再三,「下次吧!」

    是個善良的小姑娘。

    蔣慶之呵呵一笑,這時有人出言,「天氣炎熱,長威伯若是沒有,那便請坐下吧!」

    這是嘲諷。

    朱載圳冷笑。

    蔣慶之變魔術般的從袖口裏拿出摺扇,打開。

    對着別人的一面上,有兩行文字。

    「我見青山多嫵媚。」

    「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好個自戀的長威伯!」

    眾人譁然。

    有少女低聲道:「可他,確實是俊美無匹啊!」

    在場的男人面面相覷,看看彼此。

    好像,都沒那個少年俊美。

    好吧,比相貌氣質,大伙兒不是對手。

    但才華呢?

    「馬兄!」

    眾人看向了馬林。

    全村的希望就是你了。

    馬林家境普通,為了出人頭地,唯有靠着這群貴人幫襯。

    但貴人憑何幫襯你?

    今日便是機會。

    為了這場詩會,馬林精心準備了許久。


    他苦心孤詣作了幾首詩,逐字推敲。

    直至昨夜,他依舊披衣重讀了那些詩詞,反覆斟酌。

    這樣的準備工作之下,馬林無懼任何對手。

    「蔣慶之自那次之後再無詩詞問世,可見江郎才盡。馬兄,趁他病,要他命。不過,小弟卻擔心他託詞而去。」

    「是啊!」

    「馬兄,當斷則斷!」

    「別猶豫!」

    要想富貴,就得冒險。

    就得踩着別人的屍骸上位。

    馬林深吸一口氣,拱手,「請長威伯指教。」

    女子那邊譁然。

    「馬林果然向長威伯發起了挑戰。」

    「這下有熱鬧看了。」

    「長威伯好像有些自戀哎!」

    「我最喜看到自戀的人被收拾。」

    「我也是。」

    「長威伯犯錯了嗎?」有人質疑,「為何人人喊打?」

    沐舒看着一群少女嘰嘰喳喳的不消停,嘆道:「這裏也是一個名利之地。」

    「你以為到了京城便能解脫了嗎?」楊琪笑道:「這個圈子看似悠閒,可刀光劍影都在底下呢!你多來幾次就知曉了。」

    沐舒把圓扇擋在臉前,「我就想知曉,這位長威伯,如何應對馬林的挑戰。」

    「就說有公事唄!」楊琪不屑的道:「那些貴公子只需給家人使個眼色,隨即家人就說家中有急事,這不,避戰的藉口就有了。」

    「這位呢?」沐舒問。

    「他據聞頗得陛下信重,只需家人稟告,說有公事,或是陛下召見,難道誰還敢阻攔不成?」

    那邊,類似的話此起彼伏。

    所有目光都聚攏在蔣慶之身上。

    主持人笑道:「把紙筆給長威伯送去。」

    紙筆送到案几上,侍女抬頭看了蔣慶之一眼,有些懷疑之意,隨即退下。

    蔣慶之搖搖摺扇,覺得這一切很有趣。

    「表叔」小姑娘同情的道:「要不,就說腹痛吧!我用這個由頭躲過了許多次磋磨。」

    蔣慶之看了朱載坖兩兄弟一眼。

    朱載坖撓頭,「回頭我問問。」

    朱載圳傲然,「回頭我讓母妃去過問此事,打死那些狗奴才。」

    「不要!」小姑娘急忙擺手,「我我只是隨便說說。」

    可憐的娃!

    朱載坖突然苦笑,「馬林挑釁,趕緊幫表叔想個法子才是。」

    朱載圳眯着眼,「要不,我令人裝作宮中來人,就說有公事。」

    話音未落,就見一個內侍急匆匆而來。

    近前說道:「見過伯爺,陛下召見。」

    「哦!」

    眾人譁然。

    「果然是這樣。」

    「避戰不出!」

    「不怕,回頭我問問我爹,看看今日陛下是否召見了蔣慶之,若是沒有,便是欺君,彈劾他!」

    嘉靖帝信重蔣慶之,恨屋及烏,士大夫們就越恨蔣慶之。

    蔣慶之問道:「可說了何事?」

    內侍搖頭,「不知。」

    宮中辦事的人不許打探消息。

    蔣慶之沉吟了一下,心想會是什麼事?

    莫非,夏言的事兒有反覆?

    臥槽,兩年國祚都到手了。

    蔣慶之蹙眉。

    馬林溫文爾雅的拱手,「伯爺若是有了一兩句也無妨,窺一斑而知全豹,這點鑑賞的本事,在場的都有。」

    蔣慶之看了他一眼,腦海中都是嘉靖帝令人來召喚自己的各種可能。

    有人大聲道:「長威伯為了夏言得罪了嚴嵩嚴首輔,就不怕被報復嗎?」

    是啊!

    嚴嵩一黨如今聲勢浩大,你蔣慶之就不擔心後怕嗎?

    蔣慶之說道:

    「磨墨!」

    朱載圳磨墨。

    「筆!」

    朱載坖把毛筆潤滿墨汁遞上。

    蔣慶之拿出藥煙。

    「表叔。」

    小姑娘乖巧的為他點燃藥煙。

    蔣慶之叼着藥煙,提筆一揮而就。

    他把毛筆擲於案几上,「我先回去了,小姑娘也莫要久留。」

    「是,表叔。」朱壽媖覺得表叔很溫和,又有趣。

    蔣慶之打開摺扇,輕輕一扇。

    另一面那兩行字仿佛在張牙舞爪。

    我自橫刀向天笑。

    去留肝膽兩崑崙。

    蔣慶之揚長而去。

    「不知長威伯作了何詩?」

    馬林微笑問道。

    有人說,「定然不堪入目,否則怎會尋藉口遁去?」

    「這遁法倒也大膽,竟然動用了內侍。」

    「可見二位殿下與長威伯頗為親近。」

    能用內侍的,也就是皇室。

    眾人鬨笑。

    可笑聲漸漸小了。

    只因裕王和景王看着那張紙,竟然痴了。

    良久。

    景王抬頭,和裕王面面相覷。

    一拍案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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