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令人膽寒的那一夜(1 / 1)
「今日陛下沒修煉?」
道人們按照約定的修煉時間來了,卻被黃錦令人攔住。
「陛下今日身子不適,還請諸位道長回去吧。」
「我輩修煉,當剛猛精進,豈可懈怠?」
「哎!」
殿內,身體不適的嘉靖帝正在發泄怒火。
「朕御極二十七載,自問兢兢業業,未曾懈怠」
驕傲的嘉靖帝無視了自己在西苑修煉,把朝政丟給宰輔的事實。
「那小子竟暗示說朕無視大明當下處處危機!」
嘉靖帝負手回身,「黃錦。」
「陛下。」
「去兵部問問,逃卒有多少。」
「是。」
黃錦親自去了兵部,兵部聽聞這個要求也傻眼了。
我的陛下喲!
您怎麼突然想着過問此事了?
當數字送到嘉靖帝眼前時,他呆住了。
許多衛所逃卒多打三到四成。
而且,是逐年增加。
「去戶部問問逃亡的農戶有多少?」
嘉靖帝就像是個不肯認輸的拳手,目光兇狠。
嘉靖帝只關心如何遙控臣子,掌握了臣子的命運,剩下的事兒他只關注大方向。
蔣慶之說完那番話,出了西苑後,也不禁後怕。
娘的!
方才可是批龍鱗了啊!
此後海瑞敢批龍鱗而能活命,那是因為嘉靖帝進入暮年,早已沒了早年的火氣。
他特地去朱希忠那裏,讓老紈絝令人打探消息。
「陛下令黃錦去了兵部。」
「陛下令黃錦去了戶部」
好!
蔣慶之心想,當得知真實的情況後,嘉靖帝會如何想?
國祚啊國祚,這不就一步步的來了!
回家去,弄個消暑的雪糕。
「慶之哪去?」朱希忠說道:「下衙後你我兄弟去喝一杯。」
「不喝了。」蔣慶之說道:「家中準備了好東西。」
「什麼好東西?」
「把冰弄成醬泥,加上乳酪,果乾,飴糖」
蔣慶之忍不住了,「走了啊!」
「特娘的,把老子說的口舌生津,自家卻跑了。」
晚些,有伯府僕役抱着小棉襖來了。
「國公,伯爺讓小人送來吃食。」
「什麼東西?」
棉被打開,裏面是個小瓷罐,有封口。
打開封口,一股子白氣飄出來。
「伯爺說是雪糕。」
朱希忠拿着小勺子舀了一勺子,送進口中。
只是一口。
朱希忠就覺得自己成仙了。
「慶之,果然是能者無所不能啊!」
「各地逃亡人口日增,地方官員抱怨,說再這般下去,賦稅該找誰收取。」
大熱天黃錦跑的滿身大汗,卻不敢擦拭一下。
嘉靖帝神色平靜的坐在門檻上,仿佛在修煉。
可黃錦感受到了一團烈火。
老天爺,千萬別燒到咱。
「往日為何不報?」嘉靖帝問道。
黃錦低頭。
我的陛下,那些臣子都擔心觸怒您呢?
除非宰輔主動上報。
可夏言忙,覺得這些事兒我自己就能處理,陛下,您就繼續修煉吧!
而嚴嵩剛上位,更不可能用這些壞消息來惹惱自己的老闆。
於是,歌照唱,舞照跳。
恍若盛世來臨。
「多少人告訴朕,當下的大明乃是盛世。可直至今日,才有人告知朕,朕,竟被騙了!」
嘉靖帝一夜未眠。
第二日,頂着個黑眼圈召見宰輔們,當場發作了嚴嵩,罵的滿頭霧水的嚴嵩大汗淋漓,免冠請罪。
「滾!」
暴怒的嘉靖帝把宰輔們趕了出去。
然後,陷入了沉思中。
「輿圖!」
黃錦把輿圖拿來,掛上。
嘉靖帝站在輿圖之前,仔細看着。
「倭寇在東南沿海往東,朝鮮歷來恭謹,若是敢跳梁,朕派遣一支大軍,反手可滅。」
「倭寇猖獗,慶之說倭寇乃是倭國中失意人組成的盜賊團伙,那麼,若是倭國傾力而出呢?大明東南沿海」
嘉靖帝眼中多了些凝重之色。
那是大明財賦重地。
但轉念,他罵道:「一群不交稅的瓜皮,朕每每提及收稅,朝中那群猴兒總是說朕與民爭利。若非慶之,朕還不知曉,原來那群所謂的民,便是他們自家。」
黃錦小心翼翼的道:「陛下,要不,收稅?」
孤傲的嘉靖帝第一次面露謹慎之色,「朕與群臣斗,與天下士大夫斗,看似朕取勝,實則是朕並未觸及到他們的根本之處。若是觸及到了」
士大夫們的根本之處是什麼?
黃錦知曉。
是各種特權,比如說不繳稅,不服勞役,有罪輕罰
若是收商稅,便觸及到了他們的根本利益,他們會如何?
嘉靖帝幽幽的道:「當年幾個宮人就敢用繩索想勒死朕,你覺着,可是她們自發所為?」
不是嗎?
這是嘉靖帝第一次私下談論此事,黃錦一怔,隨即跪下。
「奴,不敢妄言。」
若不是,那麼,是誰在背後驅使她們弒君?
「大禮儀之爭,看似君臣為了先帝的名號之爭,實則,是權力之爭。朕畢竟是帝王,每當不敵時,總能找到別的法子來應對。他們毫無辦法。除非」
嘉靖帝眸色陰冷,「弒君!」
黃錦渾身顫慄,「陛下」
「楊廷和和那個女人當年想要朕低頭,朕卻站直了,沒能如他們所願趴下。讓他們失望了。」
嘉靖帝微笑着,仿佛在談論別人的生死,「朕畢竟是帝王,他們沒法從明面來給朕致命一擊,就如同先帝一般。」
「陛下。」黃錦覺得自己離死不遠了。
「先帝落水,染病而死,先帝身子骨可比朕強健多了,染病而死,嘿嘿!」
陰冷的笑聲令人膽寒。
「知曉朕為何要搬來西苑嗎?」
嘉靖帝說道:「其中一個緣由,那女人主宰後宮多年,心腹不計其數。朕若是繼續留在宮中,遲早會被人下毒手。一次躲過去,可五次十次呢?」
那個女人指的是張太后。
黃錦這才知曉,為何嘉靖帝一定要弄死張太后的兩個兄弟。
他畢竟是張太后選中的繼位人,從道德層面上來說,張太后於他有恩。一旦出手,世人都會說他恩將仇報。
帝王首重名聲。
名正言順!
所以,嘉靖帝隱忍,但卻對張氏兄弟下了狠手。
「知曉如何判斷誰對朕忠心嗎?」
見嘉靖帝錯開那個令人膽寒的話題,黃錦如蒙大赦,「奴不知。」
嘉靖帝說道:「誰在報喜不報憂,誰便是佞臣。」
「誰若是堅持不懈報憂不報喜誰便對朕忠心耿耿。」
長威伯?
黃錦還在琢磨,嘉靖帝說道:「慶之最近在家作甚?」
錦衣衛對此有稟告,黃錦記得,「給二位殿下授課之餘,長威伯最喜在家鼓搗些美食。」
想到這裏,黃錦不禁咽了一下口水。
長威伯的廚藝,那可是獨具一格。上次嘉靖帝在蔣家吃了一頓飯,驚為天人,便派了廚子去學藝。
「年紀輕輕不學好。」
嘉靖帝冷哼一聲,「對了,你去了兵部,覺着如何?」
黃錦不敢怠慢,仔細回憶了一下,「看着,似有些懈怠。」
「京城諸衛乃是大明的根本,朕怎地聽聞成了看門狗。朕的虎賁,竟成了狗?」
嘉靖帝看着有些惱火。
「不過,暫且容他幾日。對了,上次是誰說最近那些閒的沒事做的女人要開什麼文會?」
「父皇!」
一個軟軟糯糯的聲音從殿外傳來。
嘉靖帝眉間舒展開來,回身,「壽媖?」
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站在殿外,淡綠色的長裙,眉目如畫。只是面色看着有些蒼白。
女孩便是嘉靖帝的長女朱壽媖,生母曹端妃,在嘉靖二十一年宮變時,被方皇后認為是弒君的主謀之一,下令處死。
「可是有事?」嘉靖帝聲音柔和了許多。
那一夜嘉靖帝驚惶,等清醒過來,重新審視此事時,才發現曹端妃是被冤枉的。
但方皇后說,那等時候,寧可殺錯
斯人已逝,難道要殺了那一夜主持大局的方皇后不成?
彼時朱壽媖不過七歲,就失去了母親。
此後她在宮中頗為孤寂。
嘉靖帝是個慈父,但更多時間用在了修道和國事上,無法兼顧兒女。
朱壽媖福身,「父皇,前日我請示過父皇,明日京城有文會,三哥和四哥都說要去,我」
女孩抬頭,有些怯生生的看着嘉靖帝,「我也想去。」
深宮中不自由,沒有母親的女孩就像是浮萍。
嘉靖帝眼中多了憐惜之意。
「也好。」
「多謝父皇。」女孩雀躍,隨即發現不對,趕緊收斂歡顏。
誰教的!
嘉靖帝眼中多了怒火。
但見到女兒瘦削單薄,老父親不禁暗自愧疚,「去吧!」
等朱壽媖走後,嘉靖帝沉聲道:「告知老三老四,若是壽媖明日受了委屈,朕拾輟他們!罷了。」
嘉靖帝想了想,「明日想來會有諸多無聊的猴兒,讓慶之去。」
這是讓長威伯去相親?
黃錦聽出了暗示,「陛下,可要奴去看看?」
「你?」
嘉靖帝看着黃錦。
黃錦自信的道:「奴看人特別准。若是那等宜家宜室的女子,奴定然能在人群中一眼就找出來。」
嘉靖帝說道:「你跟着朕,倒是學了些東西。」
如此,咱明日就能出宮耍一趟,順帶和那些權貴交流一番。
黃錦心中歡喜。
「不過,此事朕親自來。」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