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一騎絕塵(1 / 1)
西苑外,一個老人說道:「臣陳勉,請見陛下。」
老人的身後便是陳堡,此刻的陳堡一臉憤怒,對老人說道:「祖父,此次定然要讓那蔣慶之好看。」
陳勉覺得自己的運氣不錯。
大明開國時,陳氏祖上本是元軍中的將領,在太祖大軍圍城之際,果斷反正。
靖難之役中,當成祖大軍接近京城時,陳氏彼時的祖宗果斷率軍歸順,在最後時刻完成了自我救贖。
隨後的幾任家主平庸,陳氏在勛戚圈中漸漸淪為破落戶。
直至大禮儀之爭,陳勉琢磨了一番,覺得自家沒什麼可失去的,那麼,就搏一把。於是陳勉上了奏疏,站隊嘉靖帝。
——那是陛下的親爹,怎地,親爹不認,讓陛下如何為天下表率?
這番話說的彼時還年輕的嘉靖帝很是感動,從此,陳勉就進了嘉靖帝的眼,飛黃騰達。
陳勉年紀大了,沒事兒就喜歡在京城各處轉轉,也聽聞過嘉靖帝找打了表弟的八卦。今日孫兒陳堡回來,哭訴自己被蔣慶之羞辱,陳勉不禁大怒。
「哪怕他是陛下的表弟,也不能如此羞辱陳氏!」陳勉拍拍孫兒的肩膀,「放心。」
嘉靖帝隱入西苑後,一般臣子沒事兒也不會來求見許多事,上奏疏就是了。
陳勉走在西苑中,想到最近勛戚圈裏的話題。
太子地位穩固,但兩個皇子,特別是景王卻深得嘉靖帝的喜愛。
俗話說鐵打的帝王,流水的太子。從古至今,太子便是最危險的一個職業。
帝王短命,或是體弱多病時,太子尊貴無比。
帝王身強體健,看似壽元還多時,太子就危險了。
眼瞅着自己年紀大了,可太子卻依舊壯年,那種危機感,令越發迷戀權力,不舍人間的帝王不由生出殺機來。
弄死太子,朕依舊是那個至尊。
嘉靖帝修道的時間很長,長到眾人一次次猜測這位帝王何時倒下。畢竟,這位帝王不但修道,還特娘的煉丹。
歷史上磕丹藥的帝王罕有長壽的。
可沒想到嘉靖帝就在眾人的注視下越活越年輕,反而宰輔們換了一茬又一茬。
於是,有心人難免想到了太子的危機。
更有人想着是否可以從個龍,站個隊。
比如說景王。
陳勉就在琢磨自家是否需要選個邊站隊。
直至見到嘉靖帝後,他才把這個念頭丟開。
「陛下。」
陳勉行禮後,嘆息一聲,「今日長威伯在虎賁左衛大發雷霆,驅逐將士,羞辱將領臣聽聞後,擔心」
擔心什麼不必說,嘉靖帝自然知曉。不外乎便是擔心虎賁左衛喧譁,引發京城震動。
什麼地方都能出亂子,京城不能。哪怕是一件小事兒,發生在京城就會被視為一個重要信號。
一旦虎賁左衛鬧起來,就是一個不祥的信號:這個天下,怕是不安穩了。
陳勉沒提自己的孫兒,而是表達了自己對此事的擔憂。
他看了嘉靖帝一眼,見嘉靖帝神色平靜,不知喜怒,便補充道:「陛下整頓諸衛正當其時,臣以為,可緩緩圖之」
陛下哎!
您讓長威伯那個少年去整頓虎賁左衛,少年人立功心切,弄不好便會惹出大麻煩。
這番話陳勉說的進可攻,退可守。
他低下頭,等待帝王決斷。
良久,就聽嘉靖帝幽幽的道:「在太祖與成祖皇帝時,諸衛不但要戍衛京城,一旦出征,能令敵軍喪膽。時至今日,諸衛成了看門狗。」
陳勉嘆道:「是啊!」
但換個軍中宿將,或是兵部誰去吧!
您那位表弟,他不妥。
嘉靖帝看着他,突然用安陸土話罵了一句,然後才說道:「歷任帝王整頓京中諸衛不遺餘力,可諸衛卻如同爛泥扶不上牆。
倭寇令南方文武聞風喪膽,各地衛所避之如虎。
慶之,朕之表弟,一介少年,卻能兩戰告捷。你陳勉,難道比他還懂如何整頓諸衛?」
「陛下」陳勉不敢置信的抬頭。
御座之上,帝王眸色陰冷。
如神靈俯瞰螻蟻!
崔元覺得自己若是不做駙馬,做個首輔綽綽有餘。
夏言是有才,但不肯和睦同僚,把朝堂弄的烏煙瘴氣。
嚴嵩最大的才幹便是逢迎帝王。
當然,還有個長處,便是會生兒子。
嚴世蕃的機敏,令崔元也頗為欣賞。
但也僅僅是欣賞。
大清早,嚴嵩那邊就來人了。
「元輔的意思是,此事要謹慎。」
「夏言也知曉支持曾銑,謀取軍功。元輔這是要避嫌?」崔元這話帶着譏誚之意。
來人說道:「元輔說了,蔣慶之此人畢竟有陛下為依靠,若是要出手,定然要快准狠。否則一旦給了他輾轉騰挪的機會,陛下那裏,元輔不好交代。」
崔元眯着眼,「回復元輔,此事,我自有主張。」
來人回去,值房裏嚴嵩不在,坐在他位置上看奏疏,不時票擬的正是嚴世蕃。
「公子。」
「如何?」嚴世蕃抬眸,揉揉獨眼。
「崔元有些得意。」
「崔元這人越老,名利心越熾熱。蔣慶之得了陛下的信重,他與陸炳倍感失落。所以,最想弄垮蔣慶之的不是咱們,而是他們。」
嚴世蕃笑了,「我料定他與陸炳必然會出手。」
哪怕是借刀殺人,那二人也會心甘情願出手。
這時一人進來,「公子,陸炳說回頭就讓人盯着虎賁左衛,一旦發現可乘之機,便令人和咱們通氣。」
嚴世蕃把毛筆擱下,淡淡的道:「咱們,看戲就好。」
嚴嵩回來了,拿起嚴世蕃票擬的奏疏,不時點頭讚許。
其實,嚴世蕃票擬給出的建議,往往比他這個首輔更得嘉靖帝的讚許。
所以,在許多時候,嚴世蕃更像是大明首輔,而嚴嵩只是個輔助。
「方才有人和我通消息。」嚴嵩看着頗為愉悅,「朱希忠與蔣慶之一到虎賁左衛,便趕走了數名將領。」
「好膽!」嚴世蕃眼中多了欣賞之意,「爹,諸衛糜爛多時,非重藥難起沉疴。蔣慶之此舉並沒錯。」
「可他在軍中並無根基,一旦引發亂子,陛下也護不住他!」嚴嵩撫須微笑。
「爹,你以為陛下令朱希忠為首是為何?」嚴世蕃淡淡的道,「便是讓朱希忠做個木雕神像,震懾軍中。」
「可能鎮得住?」嚴嵩笑道:「若是小打小鬧還好,鬧大了,朱希忠也得灰頭土臉。」
「所以,看吧!」嚴世蕃嘆道:「諸衛糜爛,令人痛心。不過卻不好動。一旦動了,便會得罪無數人。咱們本就艱難,樹敵太多不妥。」
「正是如此。」
「元輔!」有人進來,「陳勉的孫兒被趕出虎賁左衛,他為此去求見陛下。」
「開始了。」嚴嵩沉聲道:「自作孽,不可活!」
「告訴他們,趁着這個機會,讓他們在虎賁左衛的人鬧起來。法不責眾嘛!怕什麼?」
崔元擺擺手,隨從告退。
「打探消息,一旦有變,馬上稟告。」
陸炳陰鬱的道。
此刻沐舒在城中的一家寺廟裏。
知客僧陪在身邊,微笑介紹着寺廟的歷史。
「當年玄奘曾來過鄙寺,留下了墨寶」
「是嗎?可有幸一睹?」
雲南氣候宜人,夏無酷暑。到了京城後,炎熱的天氣令沐舒頗為不適應。
林蔭下緩緩散步,蟬鳴聲聲,令人生出世外之心。
「墨寶在戰亂時丟失了。」知客僧尷尬的道。
「可惜了。」沐舒說道。
知客僧偷瞥了這位貴女一眼,側面看去,鼻樑秀挺,肌膚若凝脂,剪水雙眸輕輕眨動,令人怦然心動。
知客僧趕緊收回目光,心中默念佛號。
「三娘子!」
一個隨從追來,知客僧識趣的往前走開。
沐舒回身。
「三娘子,小人奉命去拜見那位沐氏故人,那人不在。小人問了,說是今日虎賁左衛出了大亂子,那人去去看看。」
「是去看熱鬧吧!」沐舒知曉這些勛戚的德行,無所事事,飽食終日,得知有熱鬧看,比誰都熱衷,「虎賁左衛出了什麼亂子?」
隨從說:「說是長威伯蔣慶之奉命巡查虎賁左衛,一去就驅逐將士,引發騷亂。」
沐舒一怔,想起了那個俊美少年。
「他?」
隨從說道:「說是京城諸衛都很是不滿。」
沐舒蹙眉,「怎地這般急切?罷了,太年少的緣故。」
虎賁左衛。
那些軍士在四周看熱鬧。
將領們以黃三德為首,正繞着營地跑。
沒多久,大部分將領喘息的如同死狗,腳步蹣跚,說是跑,不如說是散步。
「石頭!」
蔣慶之指指那些掉隊的將領,「打!」
「得令!」
孫重樓歡喜的提着大棍子上去抽打。
朱希忠的隨從看了他一眼。
既然是兄弟,那就一起死吧!朱希忠咬牙,擺手,「上!」
二人的隨從出手,打的那些將領慘嚎着開始狂奔。
軍士們看得目瞪口呆。
「說是陳堡被趕出去了。」
「那位可是連指揮使都不敢惹的存在,長威伯拿他來立威,怕是討不了好啊!」
「陳勉護短,等着看熱鬧吧!」
「多半會打上門來。」
朱希忠也有些擔心,「慶之,要不,你且避避。」
陳勉是老資格,但朱希忠的資格更老。蔣慶之不在,陳勉難道還敢衝着他這位成國公咆哮不成?
蔣慶之搖頭,「不必了。」
「慶之,莫要倔」朱希忠指指有幾個止步,回身衝着這邊,目光不善的將領,「不能再強壓了。否則會出亂子。」
蔣慶之手指夾着藥煙,煙霧繚繞中,說道:「我說,真的不必了。」
「蔣慶之!」
黃三德帶頭咆哮。
「指揮使!」
心腹突然拉住他的衣裳,黃三德暴怒,回頭喝道:「鬆手!」
「指揮使!」心腹目光往營門看。
黃三德跟着他的視線緩緩轉身。
營門外,陳堡一瘸一拐的進來。
「陳堡回來了?」
「這是要當場咆哮蔣慶之嗎?」
陳堡走到蔣慶之身前。
竇珈藍握着刀柄。
朱希忠冷笑,準備彈壓。
陳堡噗通跪下。
「下官陳堡,知罪!」
整個營地瞬間鴉雀無聲。
唯有蔣慶之的聲音在迴蕩。
「那伱還在等什麼?」
陳堡起身,「下官領命!」
他轉身就跑,很快超越了黃三德等人
一騎絕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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