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2.舊日光陰(64)三合一(1 / 1)
舊日光陰(64)
韓秋菊接到下三線的通知, 心裏就落定了。一窩蟻 m.yiwoyi.com她來找許強, 「你不跟我一起走?」
這話聽到許強的耳中, 只覺得心裏比聽到外面呼嘯的北風更冷。
「現在這條件, 我下下三線能幹什麼?」他怕韓秋菊又拿下三線的事要挾他, 就說:「我得等下一撥」
這肯定得輪換着來, 不能說可着我一個人一輩子耗在那地方。
一般是三年。
中間若是因為家庭、身體得實際的困難,也可以申請調回來, 人事關係還是在總廠的。
韓秋菊眼睛閃了閃,她笑了一聲:「三年之後,我還會回來。這三年裏,你要是」
「肯定不會!」許強說的斬釘截鐵, 「你手裏攥着那東西, 我敢嗎?放心,你是我未婚妻, 我記得准準的。三年後回來我肯定跟你結婚。」
結婚?
韓秋菊不置可否:「這個以後再說。你不跟我走也不是不行!」
許強明顯愣了一下,然後鬆了一口氣,「你什麼時候走, 我送你。」
「不用你送, 到時候大家一起走。不過我這事第一次出遠門」韓秋菊看向許強, 「出門在外,到底不如家裏剛開始去什麼都沒有」
這是要錢要東西?
可自己雖然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人不餓, 工資不算少, 但也只是剛夠花。
哪裏有多餘的錢, 只剩下這個月沒花完的工資, 給了她自己這後半個月就只能喝西北風了。但還是利索的把口袋裏的東西都掏出去遞過去:「就這些了,你全拿去。」大不了自己找朋友混半個月。
韓秋菊看看那十幾塊錢還有那可憐的幾張糧票,搖頭:「這錢夠幹什麼的。我這一走,到那邊什麼都得重新買。你可是正式職工,人家家裏要是有個正式工,能養活一大家子七八口人,你就只一個人,告訴我說你只有這點錢?」
這日子跟日子是有差別的吧!
「我跟你說,你是壓根沒過過好日子,不知道真正的好日子是怎麼花銷的,我這點錢全花了,過的也就是中等人家的日子」真是這樣的。但明顯,這話她並不信。
許強自己也有點泄氣,將錢又裝回來:「 你想要多少?我去借。」
「一百。」韓秋菊咬牙道:「一百塊錢,不算多吧。」
一百塊錢,在徐強這裏,當然是不算多了。他自己的工資三十多塊,他爸一月多七八十。家裏就爺倆,他爸的錢肯定在那邊攢着呢,他一個電報,這邊他就能收到錢。他爸給這邊的領導不管誰來個電話,說先從這邊支了,他回頭把錢寄過來都行。這點小事不算是太麻煩。
但對於韓秋菊,一個月拿十來塊錢的人,這一百塊錢,就是大半年的工資。
沒錯,韓秋菊長這麼大,都沒見過一百塊錢這麼多的巨款。
他是咬着牙開的這個口。
因此盯着許強的眼神就有些迫切。
許強微微愣了一下,心裏就明白了幾分。他露出幾分恰當的為難來:「我盡力,你容我幾天時間。」
韓秋菊伸出三根手指:「三天,三天後我再來。」
許強可有可無的點頭,心裏卻琢磨着這事。
看來,韓秋菊迫切的想要多帶點錢離開啊!他沒急着去電報找他爸,反倒找了鐵蛋,跟他嘀咕。
幾個人也不是有什麼深仇大恨,如今倒是相處的像那麼回事。
鐵頭就罵許強蠢:「你最拿手的是什麼?她韓秋菊再如何,她也還是個姑娘」
只要是姑娘,就能哄。
許強挑眉,嘿嘿笑了笑:「但你還是得把錢先借給我,萬一哄不回來」
可鐵蛋哪裏有錢?
他苦哈哈的:「工資是我媽替我領的,還想要錢,別做夢了。花一分一毛都得我媽同意。這麼着,端陽哥明兒就回來了,他手裏有錢。」
端陽的工資也是按時上交的,但是林雨桐會給他留一半零花,另一半幫他存着,將來結婚後,給他媳婦收着。而端陽自己呢?手裏的錢除了給弟弟妹妹買零嘴,也沒別的花錢的地方。他自己還總找地方賺外快,手裏的錢是從來不缺的。
因此端陽一到廠門口,就被人攔住借走一百塊錢。他也沒多問,大包小包的急着回家呢。
知道他回來,林雨桐在家包了餃子:「快去洗洗,一會兒吃飯。」
端陽就哈手:「就想家裏的飯了。」
如今家裏就四口人吃飯,丹陽和驕陽都不在。
等朝陽從學校回來,餃子就上桌了。羊肉餡兒的餃子更難得,一年到頭也碰不上一回。還是附近的生產大隊自己養的羊,結果羊掉到山縫裏,救的人干着急沒辦法,半夜沒弄出來,等弄出來了,養都站不起來了,乾脆就殺了。
他們想把養賣了,換成錢年底給生產隊添一個大件,抽水機之類的東西,澆地的時候得用的。
人家先找苗大嫂,苗大嫂就沒聲張,叫了相熟的四五家人,分了一隻羊。
家裏的了一條羊腿,一個羊內臟,羊頭和羊蹄子沒人會做,沒人要,林雨桐也都要了。不說燉出來的羊蹄子,就是紅燜羊肉也是一道好菜。如今端陽回來了,等周末的時候帶去林家,一塊吃。
今兒是用羊腿肉,包的餃子。
不帶膻味的羊肉,是幾個孩子的最愛。端陽一口氣幹掉了兩盤子,才跟四爺和林雨桐說去大寨的事:「去了一趟,也確實是很振奮人心。」說着,他的聲音就小下來,「但要是那邊的日子好,那倒也未必。就是如今年景好,也多是吃的粗糧。麥子人均一年一斤半,過年一家人想吃頓餃子,還是難。」
大部分都是繳納了公糧了,剩下的細糧並不多。
這跟如今周圍農村的情況也差不多。
他的眼裏閃過一絲憂慮:「如今都在興修水利工程,大修梯田不是不好,我覺得主要還是因地制宜。這要是全國上下都一個模子,好事也成了壞事。所以,在修水庫,修水渠,修這些大的基建工程上,我是贊成的。咱們是得艱苦奮鬥,自力更生。但是像是有些地方它確實不適合種莊稼。有些山地種果樹,種林木,哪怕是種牧草呢。兒子覺得,『合理利用』這是個字很要緊。」
但是如今,這些話卻是不合時宜的。
四爺只靜靜的聽着,又問他:「我聽說,鄉里要修水庫?」
「嗯。」端陽點頭應了:「往後我大概不能常在家了,得去水庫的工地上。」
四爺卻放下手裏的筷子:「這水利工程,是造福子孫後代的工程前期,多是人力耗費在工地上。你去了,力量也是有限。這麼着,水利學院開了一個半脫產的進修班,兩年學制,出來就算是大專畢業。有這個水利工程計劃的單位,都可以推薦人過去。我已經打過招呼了,你去上課。一周上三天課,上三天班。」
端陽對這個安排很意外:「我?上學去?」
「上學去!」四爺點頭:「你這一輩子,上學的機會不多。錯過這一次,怕是以後再難遇到合適的機會了。」
端陽對父母的安排從來不說反對,爸爸說去,那就去。別的一句都不再多問了。
朝陽突然就覺得寂寞了,一個個的都走了,就只有自己守在家裏。
那他可想多了,元旦前,市政給這邊重新規劃了公交路線。幾萬人的大廠子,一趟公交哪裏夠?周一到周六,是一個小時一班車,到了周末,是半個小時一班車。如今路況不錯,坐車四十分鐘就能到家。
這可方便了孩子了,丹陽驕陽,一到周末就准回家。
姐倆做公交,時間上很寬裕。
元旦了,工會給大家新年購物券,而許強呢,則拉着韓秋菊:「走吧!既然不放心,咱們今兒就去把婚結了。」得到廠里的工會開證明材料。
過了元旦,他勉強算是二十歲了。如今的結婚登記,沒想像的那麼嚴。
韓秋菊甩開他:「你確定要結婚?」
「只有結婚了,你能放心,我也才能放心不是?」徐強呵呵的笑着,「怎麼?後悔了?」
韓秋菊滿腹狐疑:「行!那你去開證明吧。」
許強還真扭身就去:「你在這裏等着,可別瞎跑。」
工會上班的都是許強的熟人,他蹭進來,嚷着:「給我幾頁紙,寫個東西。」
這會子工會正忙着呢,以為又要出門買啥東西來開介紹信的。直接把辦公用紙給遞過去:「不許浪費,不許帶出去。」
知道知道!
許強拿了紙,摸到角落裏去,刷刷刷自己寫了一個結婚證明材料。工會的印章就在一邊的牆上掛着呢。他『哈哈』的吹了兩口氣,就蓋上大印了。
進進出出的人,也不知道他幹啥。他把證明摺疊好,然後拿出去,韓秋菊果然驚疑不定的等着。
許強將證明遞過去:「這下信了吧。」
韓秋菊沉默了,看向許強的目光有些怪異:「你真想好了?」
許強又恢復吊兒郎當的樣子:「那你說我有啥辦法呢?當日你說我把你的衣服撕破了,好傢夥,後來非又得叫我承認你是我的未婚妻。咱倆這麼往一塊一湊,哈哈你現在去聽聽去,大家都是怎麼說的?都說我把你這麼着那麼着的,咱倆早就那個你懂得吧。但其實,我把你怎麼着了?壓根就沒碰你!可這惡名擔上了,我這不跟你結婚,以後想找個合適的對象都難了。那乾脆就湊活吧。你不相信我,也對!決定跟你結婚,先,得是你能有辦法自己轉成正式職工,這以後成家,我的經濟壓力就小了。其次,就是你不清不楚的跟我要一百塊錢。我還不得不給你!我一想,反正是要給你的,不如把這當聘禮,直接給你算了。媳婦娶進門,這一百塊錢也沒白個你,自己的媳婦花,肉還是爛在鍋里。最後呢,也是因為這一年我被你手裏攥着的東西壓的喘不過氣來。我尋思,這把婚結了,那東西它就是廢紙一張了。有這幾條好處在這裏擺着,我為啥不跟你結婚呢?反正你也是個黃花大閨女,說真心話,長的也還不錯。前凸後翹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我又不吃虧」
「王八蛋!」韓秋菊咬牙切齒,顫抖着嘴唇,第一次認真的去想:真要嫁給這麼一個東西嗎?
說實話,她看不起許強這種靠着老子才有口飯吃的幹部子弟。別說是許強,就是被那麼些姑娘都惦記的廠長公子,她也瞧不上。
有什麼啊?要是不是家裏有權有勢,他哪裏來的那麼多的機會。
自己比他們差了嗎?沒有!
可自己和像自己一樣出身貧苦的子弟,最缺少的就是機會。
知道機會的重要,她從不去放過任何一個可能出頭的機會。
那個時候找到許強,是不得已。而自己,以後會是正式職工,如果在三線干出成績,回來又怎麼會是一個普通的職工?
可這樣的自己,卻要選擇許強這麼一個一無是處,滿腦子花花腸子的男人嗎?
她不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如何呢?自己身上一分錢都沒有。趁着自己上工的時候,自家媽去了宿舍,把自己的好不容易攢下來的二十一塊四毛錢偷着拿了。
怎麼吧?
下三線是自己的機會,自己光明正大的爭取一個好前程的機會。
她現在需要錢。
於是就咬牙道:「婚不着急結。」她伸出手,「先把錢給我」
許強搖頭:「錢可以給你,除非你把手裏的那個字條給我。」
韓秋菊冷笑:「你別忘了,只要那個東西在我手裏,我就可以」
話沒說話,就見許強揚了揚手裏剛開出來的證明:「工會的人都知道我要跟你結婚了。之前是我不想跟你結婚,所以拿你沒辦法。可我現在想跟你結婚了,我自然有辦法給自己脫身。大家都知道我們要結婚了,證明材料都開了。你就是拿出條子,我也可以說那是兩人處對象時候鬧着玩寫的。處對象嘛,拉拉手,親親嘴,手伸到衣服里過過癮,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吧。他們管天管地,還管我怎麼跟姑娘談對象了?你儂我儂你推我就的時候,不小心扯破了衣裳,然後你假意羞惱,說要叫我負責,說怕我移情別戀。畢竟我也確實是名聲不好,談過的對象追過的姑娘夠一個排的。然後我為了叫你安心,然後就寫了。這要是能作為證據,那這得冤枉死多少人啊!要是人家問我,說是既然是處對象,都到了擊昏的程度了,怎麼還鬧到派出所。理由也是現成的,就說是你逼我跟你一起下三線,結果我不願意。你以為我是想拋棄你,於是鬧了起來。你想想,我這麼說,是不是一切都順理成章。」
韓秋菊面色數變,然後冷哼一聲:「看來為了拿回那東西,你是煞費苦心了。」她盯着他的眼睛,緩緩點頭:「不就是結婚嗎?行!那就結婚!」
許強拿着手裏的材料有那麼一瞬的僵硬,他知道韓秋菊現在在懷疑自己擺出跟她結婚的姿態的誠意。她知道,自己是衝着那個條子去的。
越是這個時候,越是不能慌。
他收斂自己的表情,緩緩點頭:「好!我的介紹材料開了你的!得回你們大隊上吧。」他推自行車,「走,我帶着你,回大隊開證明去。」
韓秋菊冷冷的點頭:「好!」
許強騎着自行車,心裏給自己打氣,堅持!堅持住!誰能忍下來,誰就硬了。大不了就真結婚好了。她確實是長的不難看,也不算算是吃虧了。
他一遍又一遍的給自己打氣,到了地方,韓秋菊跳下自行車,直奔大隊部。
許強心裏閃過一絲焦急,別管怎麼做心理建設,可這娶媳婦到底是一輩子的大事。娶誰都行,娶這個女人,除了長的不難看之外真看不出其他的優點。枕頭邊睡這麼一個人,他害怕!
可怎麼辦呢?
邊上圍着幾個孩子,好奇的看着看這個一看就是城裏人的人。
徐強心裏一動,從兜里摸出一塊錢遞給一個大點的孩子,「你們認識韓秋菊不?」
正圍着鍋灶喝粥的韓家人,看着毛頭手裏拿着的一塊錢,聽他一邊吸溜鼻涕一邊道:「真的,秋菊姐真的找了個城裏人要結婚了。你們看,說是給我買糖吃的。可有錢了!穿着大軍衣,嶄新嶄新的,還有大頭皮鞋,黑亮黑亮的。騎着自行車伸手就給了我一塊」
隨便給人都是一塊一塊的,這得多有錢?
韓媽蹭一下放下飯勺就跑出去了:「她想結婚就結婚?問過我跟她爹了嗎?沒給彩禮,我看誰敢給她開證明」
韓秋菊本就是進了大隊部之後只說要去三線,開證明的。她不停的隔着窗戶往外看,就看見許強真不着急,就在那裏那麼站着。她咬牙,難道他真想跟自己結婚。想到他說的那些『胸大屁股大』的話,臉上湧起幾分氣惱。正想着這證明開完了之後,該怎麼說呢,就見自家娘瘋了一樣的跑過來,不知道跟許強說什麼。
她面色一變,趕緊出去,就聽見許強笑的一臉謙和:「對!我們要結婚,介紹信廠里都給開好了,如今就差秋菊的了」
「結婚?」韓媽點點頭:「你家連個媒人都沒打上門,一分錢的彩禮就不提,就敢說結婚?我把閨女樣那麼大,是白養的。」
許強心裏一喜,面上卻不大好看,「你要多少?」
韓媽上下的看,然後指了指八成新的自行車,「一輛自行車」
許強看見韓秋菊出來了,就道:「一輛自行車可以!」
韓媽一愣,這答應的太利索,看來是要的少了,於是又道:「再給」她伸出一根手指,想說十塊錢。閉緊如今大部分人家的彩禮,也就是三兩塊錢。
可那邊許強卻一副意外的樣子:「一百?」他好似有些猶豫,但還是點點頭,「一百就一百!」
說着,就從兜里掏錢,一摞子大團結。
韓媽一喜,伸手就要拿,韓秋菊嚇了一跳,馬上過去將她娘的手擋開:「你幹什麼?」許強有沒有錢,她很清楚,這一百還是借的。如今要是被自家娘得了去,事情就壞了。錢,許強不會再給自己了。手裏的紙條,一點意義都沒有了!兩人以對象相處了這麼長時間,人盡皆知。又是給彩禮,又是打結婚報告的,這明顯是要結婚了。結果你們拿了錢了,卻來告人家非禮過你,誰信?
韓秋菊轉臉,看向許強,咬牙切齒:「算你恨!」
她倒是對這紈絝子弟有了新的認識了。這個人不乏破釜沉舟的勇氣。她一把推開她娘,往一邊走了幾步。許強推着自行車跟過去,也不說話,就那麼看着。
韓秋菊咬牙:「紙條可以給你,但是錢得給我。一百不行,我要這一百,連同這倆自行車。」
有錢,自行車也買不到。
只要能放我自由,給你就給你。,
許強伸出手:「紙條!」
韓秋菊從衣角里掏出來遞過去,許強看了看,確實是自己些的那一份。
他將錢和自行車給給韓秋菊了,然後起身就走:「以後,咱們倆各不相干。」
韓秋菊把自行車給了她娘,不得點好處,她娘只怕會去廠里鬧的。這個時候,可不能出任何意外。她知道,這廠里的領導,沒有一個喜歡自己的。
許強好不容易擺脫了韓秋菊,雖然欠了債了,可那點錢不算啥。心情好,晚上從附近的村里高價買了只大公雞拎到這邊照端陽。見了林雨桐就笑:「嬸子,麻煩您給燉了。我過來蹭金叔的酒喝。」
這孩子晃蕩是晃蕩,但是腦子真屬於比旁人出息的類型。
當日的事情他未嘗不知道,可是知道了還這麼處着,叫他在廠里的日子一下子就好過起來。能怎麼辦呢?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孩子除了沒正行,卻真不見有什麼太過分的惡行。
她笑着接了,「下次來不用帶東西,想吃什麼嬸子個你做。」
雞給燉上了,蘑菇木耳各種的東西放了不少,給他們只盛了一碗,剩下的都裝起來一會子叫許強帶回家去,明兒熱熱就能吃。她自己把豆腐乾這些拿了一些,夠下酒就行。
許強也不管,跟端陽和鐵蛋說他的事:「可算是把這瘟神打了。我就盼着,她這一輩子都別回來。真的,我不怕我爸,不怕領導,我就怕她!」
在徐強以為逃出魔掌的時候,他怎麼也想不到,就是這個女人,會在將來給他乃至很多人,帶來怎樣的一段風波。
端陽長了個心眼,把韓秋菊的事記下來,等許強帶着一大盆的燉雞笑眯眯的走了之後就把事情跟林雨桐說了:「許強過來,怕也是希望我跟你說說,看能不能不要叫那個韓秋菊再回來了。之前舉報信她舉報的其實是您跟我爸」
能把這個人放的遠一點,其實不是壞事。
林雨桐就笑:「傻孩子,你整天陪你爸下棋,就沒悟出點什麼?」
什麼?
林雨桐卻不說了,拍了拍孩子的肩膀:「慢慢悟去吧!」
端陽看着自家媽輕鬆的撩開帘子回屋子,他眼裏不由的就多了幾分欽佩和敬服:自己身上缺的就是這種從容。不管面對什麼,將要面對什麼,他們都能那麼從容。而自己一輩子,怕是都做不到這種境界。
過了陽曆年,馬上就要過春節了。
可下三線的任務緊,根本就不可能說等着過了年再走。臘月過了半,一輛輛軍用卡車,在夜裏緩緩的從廠里使出去。沒有敲鑼打鼓,沒有熱烈歡送。就是每個人背着背囊,拎着行李,默默的爬上卡車。在大雪紛飛的寒夜裏,出了。
他們是為了備戰而去的。得做到隱蔽,那就不能宣揚的人盡皆知。
因此他們就這麼悄無聲息的走了,只在中原重工吹起了一點波瀾,然後很快的,就被新年的風給吹散了。
至少,大眾的視線不咋他們身上了。
今年過年,氣氛有些特別。
本來早就說好的,今年不回林家過年的。但四爺接到林百川的電話,說務必回去過年。這麼嚴肅的語氣,這些年來,還是頭一次。
兩人也不知道生了什麼事了,乾脆早早的把東西收拾了,就去了林家。
林百川只叫了四爺去書房,其他人都不准靠近。
四爺翻看林百川遞過來的簡報,然後帶着幾分驚訝的抬起頭來,「您想如何?」
林百川顯得有些焦躁:「正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才有些焦躁。」
四爺嘆了一聲,他也沒想到,林百川會是那位老長的部下。
有些事,下面不會知道,但林百川這個級別,聽到一些風聲還是能的。應該是,他從裏面聞出了不一樣的味道。
林百川嘆氣:「我叫你來,就是想把你娘和老太太託付給你。如果可以,帶她們暫時回老家。至於我風風雨雨這些年都過來了,沒什麼經不住的」
四爺卻搖頭:「好端端,這麼做豈不叫人起疑?」他看向林百川,就說:「您啊病了吧?」
什麼?
林百川愣了一下:「病了吧?」
問完,他慢慢皺起眉頭:「你想叫我解甲歸田?」
解甲歸田要是能躲開,當然還是解甲歸田的好。可就是怕啊!這解甲歸田也逃不開!
沒等到女婿的回答,林百川的表情凝重起來:「有那麼嚴重嗎?」
「只怕比您預計的還要嚴重。」四爺這麼說。
林百川就在屋裏踱步,良久之後才嘆了一聲:「垠圳啊,這些年我出生入死,可我沒當過逃兵。」
這可不是逃兵,四爺只說:「韜光才能養晦。明知道要起風浪,卻要堅持站在風口浪尖上為智者所不取。」
林百川擺手:「你叫我想想,你再叫我想想。」說着,又看向這姑娘:「真是大風颳來了,這個家,就託付給你了。」
回家以後,四爺跟林雨桐說了跟林百川的談話,她確實有些驚訝:「他的嗅覺這麼敏銳?」
是挺敏銳。
如今只看他怎麼選擇了。
過了正月十五,林百川第一次『病』了。
頭疼,疼的不得了。
家裏的其他人不知道啊,人被送到軍醫院,大原就給大垚和林雨桐還有曉星就打了電話,「爸從來沒有這樣過」
林雨桐和四爺『慌張』的趕過去,到的時候,人在病床上躺着,瞧着昏昏沉沉的。
醫生在外面就說:「頭上有彈片,當年沒能取出來,其實現在的條件,還是不取出來為好。這麼些年了,只偶爾出現過頭疼眼暈,倒也沒別的症狀。如今片子也拍了,暫時看不出惡化的跡象」
「可我爸疼成那樣了都!」曉星都急了,這大夫是什麼意思嘛!「我爸在那麼個位子上,要不是實在是忍不了了,他會上醫院來嗎?」
是!說的是啊!
「人體最複雜的就是大腦。」醫生指了指頭部,「到底會引起什麼樣的病變,現在不好說。林軍|長這個情況,就是不能勞累。要不這樣,咱們先在醫院觀察一周,看看情況再說。」
這個主意不錯。
於是大家都知道,林軍|長舊傷復,頭上的彈片取不出來,如今被折磨的都快下不了床了。沒看見金廠長和林處長每天晚上都往城裏跑嘛。
趙平是心有戚戚:「我這傷當時厲害,如今倒是沒有後患。誰知道林軍|長他」
林雨桐也只說:是啊!是啊!不過能活着,且堅持了這麼些年沒惡化,就已經不容易了。
住了一周,瞧着好像是沒事了。結果從基層的一些老戰友來了,大家一塊說起了犧牲的戰友,情緒許是太激動了,林軍|長晚上頭又開始疼了。
常秋雲在一邊伺候着,眼看他在空調屋裏蓋着厚被子連着喝了兩大缸子熱騰騰的水,頭上冒了熱汗的時候,他才捂着頭喊疼,眼睛就微微閃了一下。
她還是一副特別着急的樣子叫了醫生,然後醫生過來看,一伸手就是一手的汗,腦門上是濕的,掀開衣服,衣服好像都是潮的。
醫生就說:「換薄被子吧。」
常秋雲一手摁住:「窗戶關着的時候,沒給蓋被子。他晚上嫌棄憋悶,要開窗,所以,還得厚被子。這不是熱的,是疼的。」
可這種疼,除了給開點止疼藥消炎藥,還能用什麼藥呢?
不能動手術,什麼治療辦法都是白搭。
醫生又開始止疼藥,然後就說:「病人不能勞累,不能激動以後千萬得注意了。」
常秋雲親手接過藥,嘴裏叫着:「百川,吃藥。」可藥被她攥在手心裏根本沒餵進去,只做了投餵的動作,然後給灌了一口水。
林百川『咕咚』一下咽下去,擺擺手叫人都出去了。這才把眼睛睜開一條縫,輕聲道:「看出來了?」
當我傻啊!
「娘多擔心你知道嗎?」常秋雲就擰他,「什麼不好裝,你裝病!」
林百川『噓』了一聲:「別吵吵那十多年啊,我對不起你和爹娘。槍林彈雨的,我沒當過逃兵!哪裏攻不下來我攻哪裏,哪裏是硬骨頭,我啃哪裏。只要一聲令下,刀山火海的,我沒皺過一下眉頭。可是現在不是那時候都是戰友一起的戰友啊沒有所謂的敵人我想,我小小的當一次逃兵只為了娘和你還有孩子們」
「到底出什麼事了?」常秋雲有些急切。
林百川皺眉,然後輕輕的搖頭:「你就只當是我想解甲歸田了。找個清淨的地方,門口開兩畝荒地,給娘養老送終,陪你日出日落。閒了跟孫子們說說笑笑不用再為誰去忙了。」
常秋雲的手放在男人的額頭上,然後拍了拍他:「隨你吧!怎麼樣都好,就是回老家種地去,也沒啥不可以的。還是那句話,我要的不過是一家人平平安安的。」
林百川這情況,就屬於那種沒辦法確定情況的病人。他說病就病,你還不能說他沒病,他說沒病就沒病,誰也不能把他當病人。
最後怎麼辦呢?
當地的軍醫院沒法子,往b京送。
在b京呆了得有一個月,國內的專家國外的專家沒少會診,得出的結論還是一樣。動手術的風險太大,如今雖然是偶有頭疼,且頭疼難忍,但至少性命無憂。
不過鑑於這種情況,林百川是暫時是沒法參加工作了。
於是給了他一年的假期,在療養院休養身體。
療養院在哪裏?
在市郊的翠雲山就有,而且級別還不低。那裏,在唐時為一處行宮,以前jiang在此地下榻過。山上也不過十幾棟別墅,住着四五位功勳卓著的人。山下山上,卻有一個團的警衛力量,想上山,可沒那麼容易。
驕陽一邊剝桔子,一邊看着將別墅門口的花草移栽出去,而準備種菜的姥爺,就問說:「您真病了?」
「病還有假的?」林百川回答的一本正經。
驕陽癟嘴:「頭不疼了?」
「一般晚上疼。」林百川繼續揮汗如雨開坑他的菜園子,一副要大幹一場的架勢。
驕陽呵呵呵的:騙人!晚上鼾聲比誰都大,還敢說頭疼。
她眨巴着眼睛:大人為什麼也要裝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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