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你還有我(1 / 1)
由於此處是在房頂,妙星冷一低頭,便迅速撿了兩塊瓦片,胳膊朝後掄了一圈,把周圍靠近的人往外逼退了兩步——
趁着那些人退開的空檔,她揚起了手,瓦片朝着卓子城劈了下去。
卓子城冷哼了一聲,不慌不忙地伸出手,徒手就接下了她的一擊。
兩人的手扣着瓦片的邊緣,妙星冷花了力氣,卻始終不能再逼近一分。
由此可見,在比拼蠻力這一點上,她拼不過卓子城。
卓子城眉眼間浮現些許得意,「飛天大盜,你也不過如此,沒吃飽還是怎麼的?力氣這么小!」
說着,他低笑了一聲,加大了幾分力道,把妙星冷逼得後退好幾步,似乎想要藉此顯示他力氣更大。
妙星冷見他已經開始得瑟,心中覺得好笑,表面上卻要裝作凝重。
她還得故意受個傷,才能讓辰王放鬆警惕。
因此,她主動衝着卓子城發動了攻擊。
卓子城冷哼了一聲,此刻的飛天大盜在他眼中,只不過是站在垂死掙扎的邊緣,硬着頭皮在爭取一絲希望。
「本王就讓你輸得心服口服,閒雜人等退開!不要參與本王和他的比拼。」
他想單獨取勝,不需要其他人插手。
他的這一行為,正合了妙星冷的意。
在他發號施令之後,其他人果然也不再摻和,屋頂上只剩下他和妙星冷單打獨鬥。
「飛天大盜,你的功夫似乎沒有傳言中那麼高深啊。」卓子城繼續取笑妙星冷,「你看你力氣都沒本王大,本王現在算是明白了,你之所以名聲響亮,靠的只不過是你那些古古怪怪的武器,你本人的實力,被人吹噓過頭了罷。」
妙星冷聞言,擰起了眉頭,仿佛為了表達出不甘心,一拳狠狠地砸向卓子城的額頭。
卓子城十分敏捷地避開,同時朝着妙星冷的小腿就是一踢。
妙星冷吃痛,身形有些不穩。
屋頂是斜面,想要維持平衡,比在平地上難些,她並不需要偽裝,便可以呈現出真實效果。
她是真的疼,不需要演。
上次對付吳銀也是如此,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打,才能讓對方放鬆警惕。
她一向不在意這樣小小的犧牲,總要讓對方得手,讓自己真正痛了,才能騙過對方的眼睛。
卓子城此刻處於上風,自然想要趁熱打鐵,不等妙星冷站穩,就迅速逼近,一拳頭就朝着她的腦袋揮了過去。
本以為馬上就要取勝,下一刻發生的事情卻讓他有些傻眼——
妙星冷的唇角忽然勾起一抹涼涼的笑意,腦袋朝後一仰,避開的同時,雙手不知從什麼地方拉出一條絲線,他揮出去的那隻胳膊直接就被絲線扣住了。
那一拳打出去他用了不小力氣,想要一下子收回來極有難度,接觸到絲線的那一瞬間,他下意識察覺到了危機,連忙就要抽回手,妙星冷卻並不給他機會,用最快的速度把天蠶絲圍着他的手腕又繞了一圈!
卓子城掙扎。
「呲啦——」
外衣的衣袖,連帶着中衣的衣袖都被割破!
他有些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
那是什麼線!
「辰王殿下,我這可是天蠶絲。」妙星冷沖他挑了挑眉,「你別掙扎啊,要是蠶絲扎進肉裏面,會很疼的,而且啊,我這天蠶絲被藥水強化了,帶有一點兒腐蝕性和微量毒性,肌膚被割破,傷口就會發黑,還會有火辣辣的感覺,可不好受了。」
「混賬東西!」卓子城朝着她大罵,卻不敢再掙扎,「本王就知道,你沒有真本事!你靠的全是這些古怪的武器,取勝靠的也是暗算偷襲,你贏得一點都不光彩,卑鄙無恥。」
卓子城謾罵的同時,他的手下們已經全都涌了上來,把妙星冷包圍了起來。
「你說的不錯,我多次取勝靠的都是武器,還有偷襲,可那又怎麼樣呢?贏就是贏,輸就是輸,人生不是一場公平的比武,賽場上有規矩,戰場上卻沒有規矩!你覺得人生是公平的賽場,還是混亂的戰場?兵不厭詐啊,辰王殿下,我贏了就是贏了,你管我用什麼不光彩的手段呢?」
卓子城氣急敗壞,卻又不敢輕舉妄動。
「殿下,只怪你太自負,太輕敵。」妙星冷悠悠嘆息一聲,「你是不是以為拿走了我的銀針弩,我就沒有招了?實話告訴你,你讓我交出銀針弩的時候,我心裏偷着樂呢,因為這麼一來,你對我就會放鬆警惕,我知道你心裏有點瞧不起我,你以為我都是佔着武器胡作非為,所以,交出武器之後,你就不把我放在眼裏了。」
卓子城:「……」
他不該輕敵。
但——他不覺得他的說法有錯。
飛天大盜如果沒有這些秘密武器,根本就犯不下那麼多盜竊案。
可誰讓他就是有呢?
「辰王殿下,你不要以為我被包圍了就會方寸大亂,我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現在該輪到我向你提條件了。」妙星冷的語氣不容抗拒,「把我的銀針弩還給我。我數到三,不還給我,我就讓天蠶絲勒進你的肌膚里。一、二……」
「別數了!」卓子城怒斥一聲,右手被天蠶絲纏着,左手還是自由的,便伸到了懷裏,掏出了那把銀針弩。
但他並沒有立即就給妙星冷,而是先問她,「你要怎麼樣才能放開本王?」
那天蠶絲能夠輕易地劃開兩層衣料,割破人的肌膚自然也是輕而易舉,掙紮起來,對他可沒有任何好處。
因此,對於妙星冷提出的要求,他不得不妥協,他只能等着她願意放開他。
「把我的銀針弩還給我之後,讓我離開。」妙星冷道,「周圍的人這麼多,對我的安全實在很不利吶,辰王殿下,我得委屈你跟我先走出一段路程,閒雜人等不得跟隨,等我把他們甩開了,我就放過你。」
「本王憑什麼相信你的話,如果你趁機擄走本王,對本王不利呢?」
「你別把自己想得太重要。」妙星冷涼涼地望着他,「老子不可能因為你毀了自己的信譽,人與人之間最重要的是什麼?是守信,你都可以發誓,我也可以發誓,你看不起我可以,但你不能質疑我的誠信。」
「辰王殿下,飛天大盜雖然狡詐,但他不屑於違背承諾。」站在屋頂下方的謝驍夜開口了,「我二哥曾經也落在他手上,他脫身之後,的確放了我二哥,他只要親口答應放人,就不會耍賴。」
「統領大人果然是了解我啊,就沖你這段話,我看你好像順眼了那麼一點點。」妙星冷朗聲一笑。
「好,本王就信你這一次,走。」卓子城說着,轉頭掃了一眼眾人,「其他人不准跟上來。」
妙星冷見此,眉眼彎彎,上前一步拽住了他的胳膊,帶着他走到了屋檐邊,一同躍到了地面上。
她挾持着他,朝人群外走去。
同時,另一邊的齊王府內——
「殿下,今日大街之上有犯人遊行,屬下本來也覺得不稀奇,可在遊行的過程中,竟然有人去劫囚車,一問才知,囚車裏的兩個犯人原來是飛天大盜的同夥。」
卓離郁原本在軟榻之上小憩,一聽秋葉帶來的消息,立即睜開了眼睛。
「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剛才。這應該是辰王殿下和錦衣衛合謀商量的計劃,他們兩邊的人都潛伏在人群中,只等飛天大盜現身……」
「阿星是不是也在場?」卓離郁面色陰沉地截斷秋葉的話。
按照阿星的性格,就算明知道是個圈套,也會去涉險。
「她確實現身了,周圍都是錦衣衛和辰王的人,屬下不敢貿然出手,所以才連忙趕來通知殿下,那邊現在是個什麼情況,屬下也不知道。」
卓離郁不再說話,直接下榻。
「殿下,你要去嗎?」
「換一身裝束再去,你和席洶也去換上一身不顯眼的打扮。」卓離郁冷聲道,「這個野丫頭,遇上難事總想着自己一個人解決,總是把本王給忘了,真是找罵。」
出了事情,從來就不知道第一時間來找他。
卓離郁褪去了錦衣華服,換上了一身尋常的粗布麻衣,在頭上罩了一大頂斗笠。
席洶和秋葉也做平常百姓的打扮,帶上了草帽,還往臉上抹了點鍋灰。
三人從王府後門出去,走過了大半條街道,遠遠地就看見前方空了的囚車。
卓離郁的視線迅速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並未發現妙星冷的身影。
莫非她已經脫身了?
他的視線,最終定格在地上的一道紫影身上。
那人一身紫色錦衣,紫銀冠束髮,看樣子似乎是摔了,正被趕來的人從地上扶起來。
可不正是卓子城嗎?
「這個該死的賊,臨走之前還要踹本王一腳,簡直是活膩了!」
卓子城站穩之後,朝着身邊的人罵道,「你們還愣着幹什麼?還不趕緊去追!傳本王的命令,戒嚴城門,只准外邊的人進來,不准裏面的人出去,所有大路路口都要派人把守,給我挨家挨戶去搜,大盜的小腿被本王踹了一腳,膝蓋下一寸左右的地方應該有一塊淤青,凡能提供線索者,本王名下的店鋪,隨他挑選一家。」
卓子城說着,掏出隨身攜帶的令牌,丟給身旁的人,「別磨蹭,立刻騎快馬去往城門,飛天大盜要想出城還得換裝,他沒那麼快,你得趕在他之前去,趕緊的!」
「是!」
身邊的人拿了令牌,立即轉身離開。
「殿下,戒嚴城門,看守大路路口,這麼一來,阿星姑娘活動的範圍就被縮小了,腿上的青紫如果嚴重,兩三天是消不掉的,辰王要挨家挨戶去搜查,這……」
秋葉的話並未說完,視線在接觸到卓離郁冷凝的神情時,心中明白他已經動怒了。
「你們二人去拖延錦衣衛的腳步,給阿星爭取時間,本王去和辰王切磋切磋。」
卓離郁話音落下,已經跨出了腳步。
席洶和秋葉對視了一眼。
切磋切磋?
恐怕是暴打一頓吧。
「我還挺想欣賞欣賞。」秋葉道,「殿下和辰王打架,一定很精彩。」
「沒時間欣賞了,咱們得干正事去。」
二人轉身去追趕錦衣衛的步伐。
卓子城下完了命令之後,便想要回府去休息。
一邊走着,一邊在心裏把飛天大盜罵上千百遍。
那個賊說脫身之後就放了他,結果確實是放了,可就在鬆開天蠶絲的那一刻,還不忘了給他補上一腳。
一腳瞪在大腿上,那叫一個肉疼。
那個賊踹完他之後就跑了,他疼得沒站穩,跌在大街上,真是太丟面子了。
這筆賬他記下了!
他如今是鐵了心的,要把飛天大盜抓拿歸案。
卓子城正走着,忽然察覺到身後有人快速逼近,連忙轉過了頭,還沒看清來人的長相,就被潑了一身水!
他反應敏捷地退開兩步。
這要是換成刀槍棍棒,這麼一躲肯定躲開了,偏偏是一大盆水,約莫得退個七八步才能避開,他壓根就來不及躲。
大冷天的,涼颼颼的感覺從頭灌到腳,讓他抑制不住地打了個哆嗦。
而且這一大盆水,似乎還帶着一股……腥味兒?
聞着有點犯噁心。
原來是卓離郁在走來的過程中,順手抄了一個魚攤子的水盆,那攤子剛殺了魚,這水盆就是專門拿來洗魚的,一盆涼水裏還飄蕩着血絲。
卓子城被潑了一身,第一反應就是拿手去抹臉上的水,正準備罵人還手,對方卻比他更快,一拳掄在了他腦袋上!
直打得他眼冒金星。
「殿下!」
卓子城身邊的幾個下屬反應過來,望着那動手的斗笠人,齊齊沖了上去。
「大膽狂徒,竟敢在街上偷襲辰王……」
說話那人的話音還沒落下,就被迎面飛來的水盆扣上了頭。
水盆飛來的那一瞬間,他是想要抬手揮開的,哪知道那空水盆竟然像是攜帶了幾百斤的力道,他這一揮手,手被砸得老疼,手上傳來的痛感還沒過去,頭頂上又被扣了一下,當場就暈了。
其餘的人望着那動手的斗笠人,心中暗暗吃驚。
這神秘人的功夫好高深,砸過來的東西,以他們的力氣似乎無法抵抗?
可身為辰王的屬下,職責就是護主,哪怕明知道敵不過,也得硬着頭皮上。
「螳臂擋車。」
只聽那斗笠下傳出一聲冷笑,那人身影一閃,就到了暈倒的那名護衛身旁,彎腰拾起了扣在他臉上的水盆,朝着逼來的幾人揮了出去!
水盆飛出的弧度,成功襲擊到了每一個人——
「砰」
「砰」
「砰」
準確無誤的三連擊,每人被擊中的部位都是腦袋,頓時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紛紛站立不穩,摔倒下來。
水盆落下的時候,剛好落在了卓子城的腳邊,他下意識朝着旁邊跳開了一下,避免被砸到腳。
卓子城惱怒的同時,也有些心驚。
這個人從哪裏冒出來的?莫非也是大盜的同夥?
錦衣衛和自己這邊的一部分人都去追趕大盜,早就已經跑遠了,他只留下了四個人伺候,如今四個人全倒下了。
他身邊的屬下絕不是三腳貓,武功甚至高於許多錦衣衛,在這斗笠人面前,竟然都沒機會出手?
「好一個狂徒,本王絕不會放過你!」
卓子城衝着對方怒斥一聲,彎腰撿起地上的水盆扔了過去。
緊接着轉身就跑!
他似乎打不過那個斗笠人,吃虧的事情他可不干。
卓離郁躲也不躲,徒手接下了飛來的盆子,手掌緊扣着盆子的邊緣,衝着前頭卓子城奔跑的身影再度甩了出去!
他知道,這一下卓子城躲得開。
剛才拿水盆子的時候,順便從隔壁的烤肉攤子拿了一把竹籤,藏在了袖子裏邊。
眼見着卓子城躲開了水盆子,趁着他喘口氣的時間,卓離郁追趕了上去,左手握着整把竹籤,右手拿起一根,瞄準了前方卓子城奔跑的背影,衝着他的肩膀扎了過去。
卓子城聽見身後的動靜,朝着旁邊閃躲。
卓離郁不急不躁,繼續拿起第二根。
就像玩投壺的遊戲,只不過,他投的是會移動閃躲的目標。
先慢吞吞地投,讓對方習慣緩慢的節奏,接着來再進行猛烈進攻,令對方方寸大亂。
卓子城在連續避開七八根竹籤之後,緊繃着的心稍微有些放鬆。
他並不需要回頭,竹籤襲來有破空聲,靠着聽力,他就可以辨識到位置,他自然知道應該往哪個方向躲。
才這麼想着,接下來發生的就讓他措手不及。
身後幾道破空之聲同時響起,有遠的也有近的,有左邊也有右邊,他有些亂了陣腳,緊急之下,只能隨便朝着旁邊躲閃。
下一刻,肩膀和大腿齊齊一疼!
他躲開了四根,有兩根沒躲開。
後面這人是拿他當猴子耍嗎?!
既然如此,跟他拼了!
卓子城打定了主意,憤怒地轉過身,卻再也看不見那個斗笠人的身影了。
原先看到那斗笠人的實力,他想着好漢不吃眼前虧,走為上策,哪知道那人不依不饒,現在他被激怒了,想要與對方大打一架,對方卻消失得無影無蹤,讓他發泄都沒地方發。
肩膀和大腿上的兩根竹籤子在提醒着他,他吃虧了。
「混蛋!」
他氣急敗壞地大罵。
然,並沒有任何人來搭理他,他狼狽的模樣,吸引來的只是街邊路人異樣的目光。
他面如土色,忍着疼拔下了兩根竹籤,走回自己的王府。
一陣涼風吹過,濕漉漉的衣衫貼在身上,並不能澆熄他的怒火,反而又增添了幾絲寒冷。
好冷……
他要馬上回府洗個熱水澡、擦個藥、喝碗熱騰騰的薑湯,然後——睡一覺。
……
妙星冷脫身了之後,便一路跑向郊外。
在人口密集的地方並不利於逃脫,畢竟她是朝廷要犯,在朝廷的重賞之下,總會有些練家子為了掙那筆錢,跳出來幫官府抓她。
因此,她不能招搖過市,大街上人那麼多,跳出幾個武夫把她包圍,豈不吃虧?
只有在荒郊野外,能夠令她感到安心。
沒有人的時候,才能真正鬆一口氣。
她躲進了一片竹林之內,只覺得口乾舌燥。
她想去找老狐狸,還得走好長一段路。
卓子城在她腿上踢了一腳,留下來的青紫痕跡,恰恰好可以作為錦衣衛抓她的線索,這一次她把卓子城惹惱了,卓子城或許會進行大規模搜索,所有膝蓋一寸以下部位有淤青的人,全都作為嫌疑人進行排查。
整個皇城裏這麼多人,身上有淤青的人一定不在少數,幹活打架摔跤都會留下淤青,然而,只挑膝蓋一寸以下的部位,可以大大縮小範圍。
再從身高、體型、家庭背景進行調查,又能縮小範圍。
有不在場證明的人,還能再縮一層範圍。
如果……卓子城只查男子不查女子就好了,世人眼中的飛天大盜是男子。
就怕他不管男女老少,全都查,那麼就會查到她的頭上了。
她希望自己能夠撇個乾淨,不沾染半點嫌疑。
行走之間,忽然覺得腹部一陣痙攣。
妙星冷找了棵樹靠着,捂着自己的腹部。
靠,這月事來得太不是時候了!
算算日子,差不多也是這幾天。
可怎麼偏偏就在今天……
她一來月事就容易肚子疼,幹什麼事都覺得沒勁。
接下來不宜劇烈運動,不能再和人動手打架,否則只會疼得越來越厲害。
妙星冷走出了竹林,一個不經意的抬頭,瞥見了某一處,目光『噌』的一下子亮了。
天助她也。
前邊不遠處升起一小團炊煙,有五六個人坐在一起,其中有一名中年男子面容和藹,他身邊坐着的年輕姑娘明艷又俏麗。
正是辛員外和年年!
他們應該是帶着下人出來踏青野炊了。
妙星冷心中喜悅,低頭看着自己一身古怪的打扮,又覺得這麼出去有些不妥。
除了年年,其他人都是外人,不能被他們知道身份。
她只能躲在暗處觀察一會兒,等着他們分散開,再單獨去找年年。
片刻的時間過去之後,那幾名下人終於走開了,他們走到了幾尺之外的空地上,熄滅了火堆,把埋在地底下用紙包好的雞挖出來。
原來他們是在吃烤叫花雞。
妙星冷已經走出了林子,繞到了高年年的身後,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
高年年轉過身的那一刻,差點被嚇了一跳。
眼見着對方朝她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緊接着撕掉了假鬍子,她看了片刻,總算認出來眼前的人是妙星冷。
原本不想驚動辛員外,辛員外還是不經意地轉過了頭,看見妙星冷的那一刻,也嚇了一跳。
「你是——」
他和妙星冷不熟悉,自然沒能認出來。
「義父,這是我的一位朋友,你不必驚訝,我跟他借一步說話,我很快就回來。」
高年年說着,起身和妙星冷走開了。
兩人走到了不遠處的灌木叢邊上,高年年這才問道:「阿星,你怎麼做這副打扮?你又幹什麼去了?」
「我兩個弟兄被抓了,我去救人,脫身之後就往郊外跑了,這大白天的,實在沒什麼地方可以躲,街上全是官兵,我只能往沒人的地方跑。」
妙星冷說着,捂着肚子蹲了下來,「月事來了,肚子疼,我跑不動了。年年,我想借你的馬車一用,你送我去老狐狸那裏行嗎?其他人不能跟着,我再讓老狐狸把你送回來。」
「好啊。」高年年答應了下來,「我去義父那裏隨便找個藉口,然後我就送你去師父那裏。」
「嗯。」
「你應該不想讓義父認出來吧?那你在這裏等我一會兒。」
高年年說着,轉身走回到辛員外的身旁。
「義父,我朋友身體不太舒服,我要拿馬車先送她回家,送到了之後,她家人會再把我送回來,她家不遠,半個時辰之內我能回來。」
辛員外道:「不就是送個人回家嗎?哪裏還要你親自去送,隨便找個下人送他就是了。」
「不行。我這位朋友的家比較隱蔽,他不想讓外人知道他家住在哪裏,還是我親自去送吧。」
「他到底是什麼人啊?怎麼這麼神秘?」
「義父,你別問了,反正不是壞人,你就放心吧。我去去就回。」
高年年說着,轉身就要去牽馬車。
可這麼一回頭,瞥見了遠處的一片人影,她有些心悸。
那些人統一蔚藍色錦衣,全是錦衣衛。
他們竟然追到這裏來了。
她再轉頭看了一眼灌木叢。
阿星還藏在裏面,不能讓錦衣衛過去。
幸好,錦衣衛領頭的人是謝驍夜,她胡亂指個錯誤的方向,謝驍夜應該會相信她。
於是,她轉頭朝着辛員外道:「義父,等會兒我跟錦衣衛說話的時候,你什麼都別多說。」
辛員外一頭霧水,還沒來得及問清楚,就看見前方大批錦衣衛涌了過來。
「謝大人。」高年年衝着謝驍夜打招呼,「你們怎麼會來這?」
「高姑娘,想不到在這碰見你,你的事情我聽說了,恭喜你認了個義父。」
謝驍夜朝着她淡淡一笑,接着便說起了正經事,「我們在追趕飛天大盜,追丟了,不過,我可以確定他有經過這一處地方,大白天的,他無處可躲,應該會選擇沒人的郊外跑,你們在這多久了?有沒有看見一道灰色的人影,大概這麼高,那傢伙一定跑得很快。」
謝驍夜說着,伸手比劃了一下大盜的身高。
「灰色的衣服?」旁邊的辛員外插了一句,「長相呢?是不是臉上有些斑塊,長得挺磕磣?」
「正是!那應該是他喬裝過後的長相,這附近沒有水源,所以他還來不及洗臉。」謝驍夜連忙追問道,「你是什麼時候看見他的?往哪個方向跑了?辰王殿下有令,提供線索者,重重有賞。」
「我們還真的看見了!」高年年胡亂指了一個方向,「他就是往那邊跑的,一身灰色麻衣,就像你說得這麼高,跑得很快,我們看見了,也沒多在意,我們並不知道那是大盜。」
高年年這麼一搶話,辛員外也就不再說話了。
他這回算是明白了,高年年的那神秘朋友,就是錦衣衛要追趕的飛天大盜。
但是現在他不能反駁高年年的話,他知道欺騙錦衣衛要受懲罰。
「多謝,我們這就去抓人,不打擾你們了。」
謝驍夜說完之後,領着眾人離開了,去的正是高年年指的方向。
等錦衣衛走遠了,辛員外轉頭看向高年年,面色十分嚴肅,「年年,你竟然掩護飛天大盜?你知不知道,那可是朝廷的要犯!你怎麼能掩護一個犯人?你還想用馬車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萬一半路被朝廷的人攔截呢?你要怎麼解釋?」
「義父,你別生氣。飛天大盜雖然是朝廷的犯人,卻並不是惡人,朝廷抓他,是為了維護貴族的利益,其實他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你別給我說這些道理,反正與朝廷作對就是不明智的行為!」
辛員外擰起了眉頭,「年年,你現在已經不是普通人,是富家小姐,我們辛家也是有頭有臉的,這次就算了,從今往後,你別再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像這樣的朋友,指不定什麼時候就連累到你了,你剛才指了錯誤的方向,已經算是幫了他,接下來就不必管他了。」
「義父,她要去的方向和錦衣衛是相反的,我送她回去,絕對不會被錦衣衛撞見……」
「你幫了他這一次,那下次呢?下下次呢?你總是這麼幫他,他就會時常來麻煩你,他有本事和官府作對,就自己靠着本事逃脫,不要牽連任何人,我去跟他說。」
辛員外沉着臉,走向了灌木叢。
妙星冷坐在灌木叢後面,眼見着那幫錦衣衛走遠了,心中鬆了一口氣,透過灌木叢的縫隙,也看見了辛員外似乎和高年年在爭執。
辛員外不願意借馬車,也在情理之中。
「飛天大盜,老夫真是很榮幸可以跟你對話。」灌木叢外邊響起辛員外渾厚的聲音,「年年現在是我的義女,所以,她跟什麼樣的人來往,老夫都有權利管,如果你把年年當作朋友,從今往後就再也不要來找她了,你這種身份,指不定什麼時候就連累到人,老夫和年年,都不願意被你連累,你走吧。」
「行,我不連累你們,我自己走。」妙星冷平靜地回了一句,站起了身。
「義父,我們把馬車給她吧。」高年年朝着辛員外道,「你不讓我送她回去,我就不送,可她身體不適,她跑不動,給她留一輛馬車總可以吧?」
「年年啊,我們的這一輛馬車,是很容易認的,馬車板上的花紋是我特意定製的,別人家的馬車不會有這樣的花紋,他要是被錦衣衛逮住了,仔細一查這馬車,查到是咱們家的,後果會怎麼樣?」
「義父,這事不難辦,要是真被查出來了,咱們就一口咬定,馬車被飛天大盜搶劫了,這麼一來,也牽連不到咱們頭上啊。」
「你怎麼知道錦衣衛就一定信你那套話?」
「錦衣衛的首領,和我是舊相識,我說的話他會相信的。」
「人家錦衣衛統領相信你,你還為了飛天大盜去欺騙他?」
辛員外望着高年年,眉頭緊鎖,「我們做生意的人,最怕得罪官府和貴族,我們應該與之交好,而不是與之作對,你究竟明不明白這個道理?像錦衣衛統領那樣的人,應該多多來往,如飛天大盜這樣的人,敬而遠之,斷絕來往!如果你不聽我的話,那也不要叫我義父了。」
高年年臉色頓時繃緊,「義父,你真的可以為了明哲保身而不顧朋友情誼嗎?」
「你怎麼反過來質問我了?我都還沒罵你交的這是什麼朋友呢!不三不四不倫不類的……你想讓我幫他是吧?可以,我欠你一次救命之恩,你提什麼要求我都可以答應,但如果你執迷不悟,不和這個傢伙斷絕來往,我也就不認你這個女兒了,年年,你到底是要聽義父的話呢,還是要一意孤行?」
高年年聞言,衣袖下的拳頭捏緊了。
其實,在辛家的這幾天,是這麼多年來過得最舒坦的日子。
錦衣玉食,奴僕成群,讓她體驗到高人一等的感覺。
做富家小姐,真的比做普通人好太多了。
義父不像師父那樣涼薄,在辛家,有家的感覺。
「你們不必爭了,我自己走。」
妙星冷的語氣中不帶絲毫氣憤,頗為灑脫地站起了身,「後會無期。」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讓高年年的心頓時一沉。
望着妙星冷轉身離開的背影,她忽然意識到,她們之間……似乎有了一層厚厚的隔閡。
她還可以開口挽留,可是話到了嘴邊,又喊不出口。
阿星……
「好了,我們回去吧。」辛員外拽着高年年的胳膊往回走,「還算那個傢伙有點良心,以後他要是再找你,你別理他。」
「……」
妙星冷頭也不回,漫無目的地走着,直到看見地上一抹修長的人影。
她緩緩地抬頭。
對方伸手擁住了她。
這一次,她沒有推開。
「阿星,不要難過。」熟悉的嗓音傳入耳中,「你還有我。」</td></t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