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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目的(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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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聲雖亮,可終究有那麼一絲不甘失落之意。

    探求天地之理,這並非是每個人都追求的。況於就算知道一些東西是對的,如那些諸侯王公,當年仲尼墨子遊說諸國,國君稱善,又有幾人真的去做?

    笑過之後,兩人起身結賬,便在已然繁華、借着牛首水與黃河溝通之利、冶鐵毛紡畜牧交易而日趨發展的邯鄲城中隨意漫步。

    正如之前在酒肆中說的那樣,邯鄲城內如今當真是帶着一股「工文繡不如倚門賣笑」的風氣,趙地又近胡,切近夷狄中山,女子也多豪邁,穿長袖而舞。

    趙地多美女,戰國之時,常有趙女鄭姬,設形容,揳鳴琴,揄長袂,躡利屣,目挑心招,出不遠千里,不擇老少者的說法。又說趙女鼓鳴瑟踮屣游媚貴富。

    尤其邯鄲等地的舞步優美,常引外地人來學,不分男女。如今倚門賣笑者極多,一些歌舞場也就出現,多有美姬做「踮屣」之舞。

    屣,謂小履無跟者也;踮,謂輕躡之也。

    所謂踮屣,便是穿着無後跟的舞鞋,以類似芭蕾的動作踮起腳尖旋轉伸展,是以多有少年來邯鄲學舞步以至於不會正常走路。

    女子媚貴,男子趨利,市井之間,高談闊論,金銀銅聲不絕於耳。

    兩人轉了一大圈,暗暗搖頭,矮個之人道:「如此風氣,趙國豈不是要完?這樣的風氣,是不能夠打仗的,只怕亂世之內,趙族難存。」

    「民富,則智開。闊論,則心亂。求財,則無戰心。日後趙族眾人,又如何能夠說動趙人為君侯死戰?」

    高個那人道:「正是這樣的道理,所以我們在秦地不能夠助長這樣的風氣。遊學之風、講學之習,都要取締,不可開鄉校以亂民心。使民不得變業,耕戰為業。否則,如邯鄲風物,秦地怕是難成大業。」

    「泗上之地,只怕如今已經不下邯鄲之盛。只是,那裏有宣義部,有集眾義之說,有天下人的天下的想法,知為何而戰故能戰。邯鄲終究是有君侯的,趙國也終究是君侯的,民智一開,誰肯為君侯死戰?」

    兩人感慨着眼中看到的繁華,想的卻是天下將亂的戰爭,以及一種對君侯末路的慨嘆。

    不多時,轉到邯鄲城內一處庭院樓台之處,立刻有僕人迎接。

    這兩人早在二十年前便和勝綽求富貴功名,數年前聶政刺死剛成年祭河伯的秦君,公子連與勝綽等人擺脫了魏侯的監視返回秦地即位,這些早早下注公子連的人物,現在已經是公子連手中用以強國、集權、對抗貴族的利劍。

    他們來到邯鄲,當然不僅僅是為了見見古舊。

    當初追隨勝綽的三十多名叛墨,互稱兄弟,這一處莊園庭院內也有他們的另一位兄弟。

    兩人進到室內,另一人叫僕人離開,展開一張密信,說道:「你們兩個回來的正好。魏國傳來消息,吳起確實被排擠了,魏侯對吳起極不信任,又重用公叔痤,連西河之兵也已經不歸吳起統轄。」

    「勝綽的意思,當年在離開魏地回秦前,已經和吳起談過。雖然之後再無交流,但是當年那番話想來還是足以觸動吳起。現如今楚人借墨者之力,吳起奔楚已然不能,韓齊趙皆在中原不敢接納吳起,此次就要趁此機會,儘快想辦法讓吳起入秦,避開魏人耳目。」

    高個那人道:「天下敢用吳起的君侯不多,君上有此雄心,倒是不錯。你我的長處,在於制政、定法、守城、稅賦。若論攻無不克,不如吳起多矣。」

    「君上既有雄心,守城之術用的就要少了,能夠鼓而進戰的良將正合重用。」

    對於吳起入秦之事,這是勝綽在十年前就開始謀劃的,現在終於等到了機會。勝綽等人也不怕吳起分權,如今秦地正在變革,遷都之後避開了舊貴眾多的雍城遷都涇渭分明之地,秦君設縣改革,直轄三縣先行變革,暫時不觸動別處舊貴族的利益,而這三縣的官吏,都是勝綽等三十餘人的弟子,他們掌控着秦國變革後的基層官僚,因而就算吳起去了,也不會分到他們的權柄。

    矮個那人道:「如此這樣,你我等人行政,吳起領軍,大事可成。只是吳起這樣的人物,只怕魏侯就算不用,也不會輕易放他走。也就是怕擔上勾踐那般兔死狗烹的惡名,無法殺他……」

    「想要讓他偷着離開魏國入秦,走河西怕是不行。魏人追兵若至,吳起必死。到時候魏侯寧可擔着殺賢人的名聲,也不會放吳起入秦的。」


    高個那人哈哈大笑道:「這就是魏侯啊,有好賢之名卻不敢用賢才,魏擊的才能,比之他父親文侯差得遠了。現如今他倒是有了名聲,又替田氏求到侯位,韓人又求他尊他,只怕他以為自己已經是晉文齊桓了……哈哈哈哈,庶子也,難成大事。」

    三人大笑,早在不曾叛墨的時候,他們便常品評天下英豪君侯,哪裏會對君王有什麼尊重之心?

    笑過之後,持信那人道:「既然不能走西河,那就要趁着這一次與墨家商談之後的事,將他沿別路帶走。勸他離開這已經無需考慮,他是必然要離開的,這件事的難處,就在於如何安全歸秦。」

    「依我看,就要趁着這次因為南鄭事和墨家相談冶鐵術事,經趙地過齊、從齊至泗上,再從泗上入楚,經南陽入秦。」

    「這件事還需要我們仔細謀劃。這一次趁着索盧參回來,還需要將那些不曾加入墨家的死士帶回去,義渠以西的土地風俗,這都是需要知曉的。中原將亂,西河地暫時不急,以洛渭為渠向西方是正途。」

    兩人也都同意這個想法,對於吳起離開魏國這件事,三人都覺得這是必然,難點只在怎麼將吳起安全帶走。

    吳起的才能如今天下皆知,西河固守武卒強盛,秦人不能越洛水;大梁一戰楚國四封君一右尹或死或俘,這樣的人物魏擊不可能輕易放走。寧可不用,也不會放到別國。

    而他們這一次前往邯鄲真正的目的,也正是趁着索盧參回來這件事,和墨家接觸,談一些事情。

    自公子連回秦之後,初步變革,為了增強威望,向西擴展,連戰連捷,地位已經穩固。

    此時便盯上了蜀國南鄭,之前秦蜀就因為南鄭爆發過多次戰爭,互有勝負。

    南鄭漢中地,也是一片沃土。

    只是蜀國因為地勢險峻石牛道尚未修建、秦國出兵漢中也因為褒谷秦嶺而很難出動大軍,是以多次易手。

    可去年蜀地傳來消息,蜀王授予造篾啟歲為南鄭守,墨家開始在南鄭活動。

    本身運輸有秦嶺相隔就難,墨家執政變革的能力這些叛墨也知曉,守城之術更不用說,所以南鄭這邊看來短時間不能謀取。

    在和秦君商議討論過之後,達成了一項想法:用南鄭附近的一些秦人佔據的小邑,換取墨家的冶鐵術、一些技術人才。

    南鄭在墨家手中,要是都靠開發土地、積累民眾組織兵力,秦嶺之南的幾個邑完全不可能守住,那是想都不要想的,還不如早點做交易。

    褒谷棧道已經存在,正是後世漢高祖燒的那條,秦嶺相隔,漢中想要攻入關中也難,所以秦君認為只要守住棧道,以阻礙墨家的滲透,將那邊的小邑交換更為有利的東西。

    勝綽等人歸秦之後,二十年前謀劃的事已經完成了第一步,下一步就要勤修政治完成變革,等待時機。

    向西可以掠取馬匹、人口,鐵器的出現也讓黃河地有了農耕發展的可能。

    向東的話,可以不急,依靠渭水洛水防線,頂住魏國的攻擊,等待中原有變。

    至於中原是否有變……在勝綽看來,這也是必然之事。他可不相信那個當初把他趕出墨家的適,會這麼安安靜靜,現在天下基本都知道禽滑厘之後的巨子十有八九就是適了,之後的事,洛水之東有的亂!

    鐵器的作用,勝綽知道到底有多麼巨大,也正可以配合他在秦國進行的改革。

    斷絕與外地的聯繫,官營鐵器壟斷,打破舊貴族的封地時代,集中王權,編戶齊民,獎勵耕戰,以此成大事。

    以南鄭以北、秦嶺以南的一些城邑人口,換取鐵器,怎麼看都是合適的。有秦嶺褒谷相隔,秦國也有不少善於守城的叛墨,墨家將來就算是想要對秦國有什麼想法,棧道一燒,總不可能飛過去。

    而鐵器,對於現在的秦國、對於現在想要加強王權進行變革的秦君、對於想要做一番事業的勝綽等叛墨,絕對值得用人口來交換。

    再加上索盧參從極西之地返回,這讓勝綽看到了另一條積累財富的辦法:通過回來的那些秦人,知曉西邊的風土人情,地理山川,壟斷向西的商業,積累財富。

    這一系列的事,都是這些人來到邯鄲的目的,而又因為趙國公子之間的矛盾被勝綽抓住,也希望利用這次機會修好和趙國的關係,利用外交手段徹底讓三晉同盟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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