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密奏(1 / 1)
鳳陽城裏淫雨霏霏。
這皇城之內,或許是因為匠人們修建時疏忽的緣故,所以這地磚的面上,有一些地方,因雨水難以排出,竟是積起了些許的水窪。
朱棡興致盎然的,冒着雨,有時故意狠狠踩在水窪上,將積水濺起來,而後發出笑聲。
「好啦,好啦,千秋,你別總是苦着臉了。」朱棡一面享受着踩水的樂趣,一面安慰鄧千秋道:「你放心,天塌下來,有我頂着呢。再者說了,這是我的主意,不會有人拿你怎麼樣的,本王護着你!」
鄧千秋耷拉着腦袋,今日秦王請朱棡到皇城來,也不知是為了什麼事。
可鄧千秋自打知道了朱鏡靜的事之後,便開始陷入了惶恐之中,總覺得,不知什麼時候,就可能要大禍臨頭了。
聽了朱棡的話,似乎心裏倒真的有了少許的安慰:「殿下,這可是你說的。」
「當然是我說的。」朱棡神氣活現地道:「你說你怕個啥,你也不想一想,我是誰?我可是我父皇的親兒子,誰能拿我們怎麼樣!不是我吹噓,這天底下,就是我親爹,也不能拿我怎麼樣,他至多也就只能對着我吹鬍子瞪瞪眼罷了,難道真不要我這兒子?他敢這樣做,我娘第一個不答應,反了他!」
鄧千秋道:「可是」
朱棡拍着胸脯道:「放心,你也一樣,父皇若真要拿你泄憤,我便自殺,我明着告訴他,世上沒有鄧千秋,就沒有我朱棡。怎麼樣,現在是不是放心了?我朱棡義薄雲天」
說話之間,二人已一前一後地入了殿。
朱棡話還未盡,正要眉飛色舞地繼續說下去,突然之間,眼前一花,卻見這殿內,竟是從左右湧出了十數個魚服禁衛,而後一擁而上,直接將他按倒。
朱棡大呼:「我來見我皇兄的,你們這是要幹什麼?」
可惜這一個個面帶殺氣之人,居然對此充耳不聞,生生將朱棡按在地,絲毫不見動容。為首之人,面目冷酷,一雙猶如刀鋒一般的眸子,只掃視一眼,隨即落在了鄧千秋的身上。
朱棡發出殺豬一樣的嚎叫。
只可惜依舊沒有得到禮貌的回應,無論他如何掙扎,都被人按着動彈不得。
鄧千秋嘴張得有雞蛋大。
而後,他毫不猶豫地將雙手舉起,敬了一個標準的法蘭西軍禮。
幾個禁衛見狀,稍稍遲疑,似乎覺得這樣也不費工夫,再無遲疑,輕鬆將鄧千秋按倒。
朱棡開始破口大罵,聲震瓦礫。
為首之人,卻冷酷地道:「奉旨拿人,得罪了,來,即行就地收押。」
城郊。
一處熱火朝天的工坊,如今卻突然被團團圍住。
而後,有人按刀,領着一隊人馬,徑直衝入了這工坊里的庫房。
有人指揮若定,口裏大呼,道:「切莫走了一個,一隻蒼蠅不得出入。」
說罷,已有人一腳踹開了庫房的大門。
一群人蜂擁而入。
這昏暗的庫房裏,有人打了火折。
可隨即,這漸漸亮堂起來的庫房,除了照亮起了一個個冷峻的面容,卻也可清晰可見那面容之下,一雙雙面帶狐疑的眼睛。
「千戶,是不是是不是查抄錯了。」
「就是這裏。」這千戶皺眉,雙目逡巡,可目中,卻依舊帶着不可置信。
因為他震驚地發現,自己竟置身於一處幾乎寶藏一般的庫房裏。
堆積起來的銀子,猶如小山,還有無數散落的銅錢,更是目不暇接。
顯然,即便是他們,也不曾見過這樣多的銀錢。
這千戶眼裏掠過了一絲不可置信,他雖是語氣篤定,確信自己確實沒有查抄錯地方,可事實上,連他這種久經查抄的儀鸞司千戶,看着眼前得一切,此時也有點不知所措。
畢竟來的時候,大家的心理準備是,將這像笑話一樣的所謂產業直接掐滅,可哪裏知道,居然是真的查抄。
不過震驚歸震驚,該做得還是得做的!
「立即清點,來人,搜尋賬簿!」
「喏!」
足足過去了一夜。
儀鸞司這一次似乎準備不夠充分,所以不得不又抽調了一些精兵強將,才勉強在一夜之間,將這裏查抄了個乾淨。
一份清點出來的賬簿,送到了千戶的手裏。
這千戶已是一宿未睡,眼睛已是熬紅了。
他細細地過目了賬簿之後,露出了驚訝之色。
「千戶,現在」
「立即封存,我這便回京復命。」
「可是千戶,是否還是先行提審,等一切水落石出,再」
千戶已將賬簿收了,卻道:「事情已經起了變化,需立即奏報,事不宜遲,立即備馬!」
隨即,幾匹快馬,已踏上了鳳陽往南京的官道,絕塵而去。
湯和入宮。
朱元璋居然選擇在了寢殿裏見他。
馬皇后招呼湯和,道:「湯兄弟,近來弟妹可好,家裏也還好吧?」
湯和臉色蠟黃,卻不敢回應,而是敬畏地看了一眼端坐在案牘之後,喜怒無常的朱元璋,噗通一下,面如死灰一般,拜倒在地。
馬皇后見狀,竟也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識趣地走開了。
朱元璋繼續低頭,擺弄着案頭上的奏疏。
良久之後,朱元璋才道:「這件事,你如何知道的?」
湯和不敢回應。
朱元璋猛地抬頭,凝視着湯和道:「是你嫂子教人告知你的吧,讓你入宮來求情的?」
湯和不敢否認,也不敢承認,只是道:「臣萬死。」
朱元璋臉色冷峻,一雙眸子,更加讓人不可捉摸,口裏道:「說罷,這一次是要給誰求情,朱棡?還是那個鄧千秋?」
湯和嚅囁着嘴唇,有氣無力地道:「既為朱棡,又為鄧千秋。」
朱元璋將奏疏拍在了案牘上,撫案道:「你知道他們犯了什麼事嗎?」
湯和微微垂着眼眸道:「臣,略知曉一些。他們確實罪無可赦,居然居然膽敢污衊長公主」
朱元璋冷哼,他身子微斜,靠在了一旁的軟墊上:「只是因為這些?」
「其他的,臣就不知了。」
朱元璋頓時怒氣沖衝起來,道:「這固然是滔天大罪,罪無可赦。可你看看吧,我大明的皇子,還有朕親封的禁衛總旗官,居然遊手好閒,跑去像商賈一樣,去開什麼醫館,弄的人盡皆知,要去給婦人婦人」
一說到這個,朱元璋便憤恨難平,咬牙切齒地道:「朕讓皇兒們自謀生路,本有磨礪之意。可他們呢,幹這樣的醜事,這是要做什麼?是故意發泄對朕的不滿嗎?是想向朕示威?還是…純粹是寡廉少恥,不但要自污,還要將天家的臉面,也棄之於地,教天下人取笑?」
湯和一臉垂頭喪氣,一時竟無話可說。
朱元璋說到痛恨處,不禁罵道:「入他娘的,朕在他們這個年紀的時候,已是開始南征北戰,開創基業。瞧一瞧這些酒囊飯袋,丟人現眼的東西,朕的臉都給丟盡了,丟盡了!」
朱元璋一面說,一面拿手掌拍打自己的臉,居然顯得有些失態。
湯和無奈,哭笑不得地道:「是,是,是陛下說的是。」
朱元璋倒是漸漸冷靜下來,只是面目變得更為冷酷。
此時,有小宦官碎步入殿。
小宦官戰戰兢兢地拜倒在地道:「陛下,儀鸞司有鳳陽密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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