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0嗯（1 / 1）

    希格斯5號地表，愛蘭希爾帝國防線最外圍，一處已經倒塌的碉堡裏面，陽光從機槍射孔照射進來，映襯出翻滾的灰塵。

    扭曲的房門也關不嚴實，時不時因為微微晃動發出金屬摩擦的吱呀吱呀的聲音。

    亞岱爾坐在一個空了的彈藥箱上，輕輕的擦拭着自己那鋒利無比的長劍。

    「可惡，這些混蛋怎麼殺也殺不完！」一個龍族戰士狠狠的啐了一口，自顧自的在那裏抱怨着。

    他們已經來到前線，與這些第一次見面的敵人搏殺了19天了，結果卻讓所有人感覺到沮喪。

    來自愛蘭希爾帝國的高手們取得了一場又一場戰鬥的勝利，結果卻發現在戰役層面上，他們只是在那裏徒勞的浪費時間而已。

    亞岱爾作為這一次抵達希格斯5號行星的最厲害的愛蘭希爾帝國高手，已經出手了幾次，每一次都帶領大軍摧枯拉朽，擊潰了面前的看守者部隊。

    可每一次，他們都會發現自己打出了一個巨大的突出部，完全嵌入到了敵人的陣地之中，隨時都有可能被敵人從兩翼合圍。

    他們也不是沒有繼續進攻，試圖從側翼將整個突出部變得厚實一些，解除掉兩翼的威脅。

    但讓他們鬱悶的是，他們盡力反擊奪回來的陣地，幾乎就是一片白地，已經不具備任何防禦的價值了。

    戰場的節節勝利，竟然換不來一場真正意義上的勝利，這讓所有來到前線，希望憑藉自己一身本領來結束這場戰爭的愛蘭希爾帝國高手們，感覺到了一種發自骨頭裏的寒冷。

    這些人從未經歷過這樣的戰爭，哪怕愛蘭希爾帝國在統一世界的時候採取了許多激烈的手段，也沒有到如此地步。

    雖然愛蘭希瑞斯行星上，至今還有一個巨大的隕石坑傷疤，大隕落術帶來的影響也隱約還有一些殘留，可愛蘭希爾帝國從頭到尾都在給新的世界帶來新的希望。

    征服只是戰爭的一部分，文明的發展由戰爭開端，但絕不會因戰爭終結。愛蘭希爾帝國的戰爭，是充滿了希望的戰爭，這和眼前發生的戰爭完全不同。

    哪怕是魔族入侵，也沒有如此讓人絕望過魔族也會蠱惑人心，甚至有的還願意留下一些人類共處。哪怕是魔法本源，要的也是征服，而不是滅亡。

    可看守者不一樣，越是和看守者交戰，亞岱爾等人就越覺得未來一片灰暗……

    昨天，亞岱爾親自帶兵再一次殺入到了看守者的佔領區，他們一口氣向前突進了兩百公里，然後又兵分三路，將整個突出部擴大成了一片巨大的佔領區。

    但是在這一片佔領區，他們沒有找到戰壕的痕跡，沒有村莊也沒有房屋，那些厚重的，風化百年也不會消失的混凝土碉堡也已經煙消雲散。

    平整好的導彈發射基地只剩下一塊並不算平整的發射陣地，再過幾天，風沙就會吞噬這裏，讓這裏徹底融入周圍的環境。

    目力所及的地方，沒有樹木也沒有生命活動的痕跡，就仿佛剛剛被愛蘭希爾帝國發現的希格斯5號行星一樣，每一個角落都是荒蕪。

    在損失了數萬名士兵之後，亞岱爾不得不下令撤退，他想起了安德烈將軍對他說的話：「反擊是徒勞的，堅守住每一寸還在我們手中的土地，才是我們最應該做的事情。」

    之前，亞岱爾還覺得安德烈是不想浪費手裏的預備隊，才這樣勸他的。

    昨天他才真正確信了，看守者和他熟悉的任何文明都不一樣，和龍族，矮人、精靈、獸人、魔族、人類……都不一樣！

    他曾經倔強的認為，他看到的荒蕪只是一片戰區，一片被刻意清理出來的無人區。

    所以他拼命的向看守者佔領的地區腹地進攻，希望可以看到一個看守者建立起來的村莊或者都市。

    可現實狠狠的打了他的臉，因為他在距離戰區幾百公里的地方，依舊只能看見一片荒蕪，無窮無盡的荒蕪。

    對方並不是一個傳統的，與愛蘭希爾帝國爭奪生存空間的文明。對方根本沒有建立文明的打算，他們只是一味的進攻，毫不猶豫毫不憐憫的進攻！

    這些看守者摧毀一切，卻不進行任何建設從這個角度來說，愛蘭希爾帝國可以稱之為文明，可看守者不是一個文明，他們就只是一群純粹的……戰爭機器。

    按照常理來說，這樣的文明是不可能存在的，因為不事生產這種特性，只有在低端的遊牧文明中才會出現。

    一切都靠搶奪，一切都靠劫掠，短期內是可以形成一支龐大的力量，可隨後這樣的力量就會因為粗糙的管理分崩離析。

    其實最致命的，是這樣一個掠奪型文明，很快就會發現自己的四周已經沒有了掠奪的目標，只搶不生產的他們就會因為模式走到了盡頭自然而然的毀滅。

    但是看守者不一樣，他們強大而且有非常嚴格的組織性和紀律性。他們的規模就註定了，他們一定是需要支撐的。

    可現實卻是，這些看守者在機械的毀滅一切，只要佔領就徹底毀滅，沒有一點兒猶豫。

    坦白點兒說，這讓亞岱爾不安，後怕……

    最終，沒有找到答案的亞岱爾放棄的這一次進攻，他率領部隊帶着陣亡將士的屍體，撤退回了他出發的地方。

    沒等到看守者調集大軍反撲，甚至都沒嘗試建立臨時陣地，就這樣在進攻的狀態中，亞岱爾突然決定撤退了。

    正在突擊的部隊象徵性的原地打了4個小時，然後所有的部隊就開始了後撤。

    大家沒有丟下任何可以帶走的東西，包括之前隨地亂丟的巧克力包裝紙與方便麵的口袋。

    戰地口糧還有一次性包裝的鋁罐頭盒，還有之前大家都不怎麼在意的帳篷雨衣……

    總之，愛蘭希爾帝國的進攻部隊甚至連炮彈的彈殼都想辦法收集起來帶走了，這是之前戰鬥中從未出現過的場面，也讓撤退的工作變得複雜的多。

    一場持續四天多的攻勢作戰就此結束，結局是愛蘭希爾帝國的部隊退回到了兩天前的防線。

    這樣的結果讓所有參與反擊的部隊沮喪，許多年輕的戰士望着曾經被他們奪取的地方發呆或者默默的流淚。

    他們甚至都沒有堅守到敵人反擊，就主動放棄了那些已經不具備任何防守價值的地方。

    他們走過了變為荒地的地區，跟着撤退的汽車大炮坦克一起，戀戀不捨的放棄了那些浴血拼殺才奪回來的土地，回到了幾天前他們集結的地方。

    工兵機械人趁着他們離開已經修葺了這些陣地，但是因為時間有限，所以這裏依舊還是和廢墟沒有什麼兩樣。

    但是，儘管如此，終於走回到了文明地帶的人們，還是感受到了那種久違的溫暖。

    哪怕只有一棟坍塌的大樓，哪怕只有一條已經看不出模樣的彎曲的戰壕，哪怕只有一塊磚，只有一個噴吐在亂石堆上的塗鴉髒話，都會讓人倍感親切。

    回到了這裏他們才感受到了溫暖，那一絲平日裏根本察覺不到，如今卻讓人捨不得浪費的溫度！

    「傷亡報告統計出來就交給安德烈將軍……」亞岱爾一邊擦拭着自己的長劍，一邊開口對那個抱怨的龍族戰士說道：「看來我們還是小看了這一次的戰爭。」

    「將軍……難道我們就這樣……」那戰士按着腰間的長劍，還想要分辯什麼。

    結果他的話就被亞岱爾打斷了：「士兵！這場戰爭的終點，是虛無！我們都是努力想要活下去的塵埃罷了！我來這裏之前，還以為這都是帝國為了打贏這場戰爭進行的宣傳。」

    說到了這裏，他苦笑了一下：「可是我錯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恐慌，帝國的宣傳甚至還弱化甚至隱瞞了許多這方面的真相！」

    「這場戰爭比想像中的還要重要的多！我們不惜一切代價都要打贏才行！」亞岱爾將擦拭好了的長劍鏘的一聲還回到劍鞘之中，站起身來：「必要的時候，我們都要戰死在這裏，明白了嗎？」

    「是！將軍！我願意戰死在這裏，來之前我就已經有了這個覺悟了！」那名龍族的軍官堅定的說道：「可是您……」

    「我？我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十幾年前，沒有愛蘭希爾，我應該已經死在魔法之眼前線了……」亞岱爾豁達的搖了搖頭：「能來這裏戰鬥到最後，我已經很滿足了。」

    「將軍！」說話的時候，一個人族魔法師拉開了那個有些扭曲變形，關不太牢的鐵門，慌慌張張的走進碉堡廢墟：「哨兵發現看守者部隊正在向這裏靠近！」

    「準備戰鬥吧！」亞岱爾走到門口，低下頭有些費勁的鑽出了碉堡的鐵門能夠捨得用鐵門，說明這裏已經是非常靠近核心的防禦工事了。

    一般情況下，為了解決鋼鐵，碉堡的門都是空着或者直接用木門的。只有在比較重要的防禦節點上，才會使用鐵門。

    當然，這樣的鐵門也只是薄薄的鐵皮門而已，裏面包着的還是木頭……

    碉堡的門當然不是給龍族準備的，所以亞岱爾進出這裏的時候，着實還是有點兒為難的。他必須弓着身子，小心翼翼的，才能從這樣矮小的門通過。

    鑽出了碉堡，亞岱爾明顯舒展開了，他從腰間的一個皮包里掏出了一個看起來功能很全，款式很先進的望遠鏡，貼在臉上望向了遠方。

    龍族的盔甲是用魔法幻化來的，所以他們也不可能裝備厚重的動力機甲。所以一些望遠鏡之類的設備，他們也無法集成到盔甲上，因此也就顯得不那麼方便。

    透過望遠鏡，亞岱爾看到了正在遠處集結的看守者部隊。對方小心翼翼，謹慎的靠近並且越過了一個小小的斜坡，向着愛蘭希爾帝國的防線壓了過來。

    「讓火箭炮部隊覆蓋射擊……」亞岱爾放下瞭望遠鏡，開口命令道：「正好告訴他們別藏了，我們已經發現他們了！」

    「明白！」剛剛的龍族軍官微微點頭，去通信兵那邊傳遞命令去了。

    亞岱爾看向了來送消息的人類法師，開口問道：「還有什麼事情？」

    「哨兵犧牲了……」人類魔法師盯着遠處正在靠近的看守者部隊目不轉睛的回答道：「他最後傳回了一些影像，不太好的影像。」

    「哦？」亞岱爾微微一怔。

    人類法師也沒有多說什麼，將手腕上的投影設備打開，投射出了一個平面的第一人稱視角的畫面。

    在畫面里，能明顯感受到這個拍攝人在地上痛苦的爬着，還能聽到沉重的喘息聲。

    從這喘息的聲音里就能聽出來，這個人很痛苦，但是他依舊還是在堅持，堅持着將自己看到的畫面，傳送到需要它的人手上。

    幾秒鐘後，一些身材巨大的身影出現在了畫面里，亞岱爾一愣，然後猛然間皺起了眉頭。那是一群征服者，看守者部隊裏的精銳。

    亞岱爾與這些征服者交過手，那時候征服者還只有幾個十幾個。可是在畫面里，這些征服者看起來至少有幾十個之多。

    「看到了嗎？看清了嗎？」一個男人的聲音在畫面里焦急的詢問，然後畫面中就可以看到一隻手扯開了手榴彈按在了自己的胸前，緊接着是一聲悲壯的吶喊：「愛蘭希爾萬歲！」

    「征服者的數量在增加，敵人看來也不想讓我們太囂張。」亞岱爾舒展開了自己的眉毛，對身邊的人類魔法師說道：「他是一個勇士。」

    「嗯。」那個人類魔法師的聲音里有怒意仇恨在翻滾，他的聲音很低，低到被身後襲來的火箭彈的呼嘯聲淹沒的程度。

    數不清的集束火箭彈越過了愛蘭希爾帝國守軍的陣地，一時間地動山搖，到處都迴蕩着刺耳的破空聲。

    不過，亞岱爾還是聽到了，就好像利刃砍進骨頭裏一樣讓人心情舒暢的那個「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