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名分(1 / 1)
大災過後三日。
隨着一支支明軍巡邏隊,趁亂進入震中地區,不但沒有殺人放火,還在幾座綠洲里開始發放糧票。
很快明軍在敦煌古城賑災的消息傳開了,有糧吃,有棲身之所,甚至還有醫館
各地牧民,聞風而來。
人人手中都緊緊攥着巡邏隊發給的糧票。
沒幾天,敦煌古城已是人頭攢動,手握糧票的牧民排成了長隊,在明軍的警戒下完成了登記,按手印,報上姓名,族譜,一系列手續之後。
便可領走一袋米麵。
一下子敦煌古城變成了整個西北的熱點
「嘶。」
龍門掌教穆清風,一干全真高道倒抽涼氣。
「好計謀!」
「好算計!」
大都督這番作為,真是讓全真教高層開了眼,瞧着城內城外,牧民們拖家帶口排起了的長龍。
全真眾道不由得瞪圓了眼睛,一個個眼珠子都紅了,趕忙上前盤桓一番,連連作揖,打個稽首。
老鄉,信教麼?
可熱臉貼在了冷屁股上,響應者寥寥無幾,本來嘛,人家漠西蒙古有自己的教派,喇嘛教。
可眾道士毫不氣餒,依舊十分和善的迎了過去。
老鄉不信也沒關係,可你這還流着血呢,治一治吧,咱全真教有草原上最好的金瘡藥。
瞧着眾全真道人搖身一變,紛紛從馬背上取出了藥箱,擺出一副救死扶傷,悲天憫人的高光姿態
明軍將官們人都傻了。
「真真是高人吶。」
瞧見沒有,這就是江湖!
周世顯在一旁瞧着,也不由得嘖嘖稱奇,這全真教裏頭都是人才呀,非但劍法超群,會畫符咒,驅鬼,醫術了得。
竟然還懂得多種語言,什麼回回語,蒙語都爛熟無比,完全可以做到無障礙交流。
「人才呀!」
五百多年了,全真教到底經歷了什麼呀。
可真是難為這些道長了,為了在西北傳道,硬生生將自己逼成了文武全才,也真是拼了命了。
「高人吶!」
瞧着城內人頭攢動,正在給災民治傷,發放米糧的道人們,周世顯笑的合不攏嘴,勸勉一番。
加油,努力吧。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說起來,這事兒還真是挺玄妙的,一場地震竟然加速了全真教在西北的傳播
他已經給全真教搭好了戲台子,接下來這齣戲該怎麼唱,得看這些道長的本事了。
全真教果真不負眾望,靠着深厚的底蘊,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職業精神,不出一個月便聚攏了一批信徒,又將這些信徒發展成了骨幹分子。
對這些骨幹分子,自然是要許以厚利。
再讓這些骨幹信徒回去宣講。
一傳十,十傳百。
就這麼折騰了一陣子,全真道人都是活菩薩,大善人的名聲不脛而走,昔日荒涼凋敝的敦煌古城,在短短一個月時間裏便煥發了生機。
隱隱有煌煌大教的氣象了。
正所謂,拿人的手軟,吃人的嘴短,這年月牧民多是文盲,見小利而忘義,改信全真就有飯吃,有好處拿
還真有大把人改換門庭,從佛祖的光輝之下,投奔了活菩薩一般的道祖,並且人數還越來越多。
這人頭攢動,香火鼎盛,還不都是拿龍元,米糧硬生生砸出來的。
一個月後,城內。
「呵。」
周世顯手握哈密,吐魯番各城戶籍黃冊,哈哈大笑起來:「只要鋤頭揮得好,沒有牆角挖不倒。」
全真教忙着傳道。
他忙着修訂戶籍黃冊,這東西可太重要了,這就相當於古代的身份證,凡拜入全真門下之人都登記在冊。
還領到了一枚身份牙牌。
擁有牙牌者吃的好,穿的好,不但可自由出入道宮,每個月領取米糧羊腿,還能得到明軍庇護。
這樣的人,在部族中自然便高人一等。
於是乎。
全真教仗着大明朝廷的勢,在嘉峪關外,西北之地展開了一場瘋狂的擴張,各種道觀如雨後春筍一般冒了出來。
「呵」
周世顯伸了個舒適的懶腰,走回帳內。
帳內檀香縈繞,女兒香更是怡人。
玉真擺開紫薇命盤,正在推演紫微斗數,見他露出罕見的慵懶神情,不由得捂着紅潤小嘴,吃吃嬌笑。
這位大都督眼下的神態,活脫脫就像一個小偷。
「咯咯。」
這一笑如花枝亂顫。
抖呀抖的
「呵呵。」
周世顯灑脫一笑,在她對面席地而坐,將雙腿伸展了出去,卻只覺得足心處一軟,引來佳人的一聲嬌呼。
「抱歉。」
玉真俏臉一紅,忙道:「不妨事」
又低頭研究她的紫薇斗數去了。
「哎。」
佳人如玉,檀香,女兒香沁人心脾。
大都督嘆了口氣,如今吶,活到他這個份上,以他的身份地位來說,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這大明,朝鮮,東瀛,南洋,也不知多少豪門顯貴,世家望族想要將美人兒塞進他房中。
也不知多少閨中少女,絕色佳人想半夜爬到他床上。
但凡他開口
怕是早已妻妾成群,後宮佳麗三千,他也並非是食古不化的偽君子,只是沒什麼興趣。
如今竟享受起情調來了。
相處日久,他和這位絕色玉真,亦師亦友,竟放下了男女之防,頗有幾分紅顏知己的意味。
「嗨。」
周世顯摸了摸頭,這不是那些才子佳人戲裏頭寫的麼,看來但凡是人都不能免俗,他竟然有些小資情調了。
如此這般也好。
玉真與他雙足相抵,不免嬌羞,心中卻是極敬佩的,這位大明戰神一來到西北,這才短短兩個月。
未動刀兵,不傷人命,他只用了三招兩式,花費了區區十萬石米糧,硬生生將西北這團亂麻解開了。
這樣的手段讓人汗毛一根根倒豎起來。
這樣的才智過於可怕了。
「多智乎,近乎妖。」
良久無言,又響起男子調侃的輕笑聲:「推演的如何了?」
「嗯?」
一說起紫微斗數,玉真便有些赧然,不愧是出自易經的五大神術之首,太過於玄妙了,以她的才智想要推演明白也不太容易。
玉真揚起雪白脖頸,抿嘴一笑:「還需要些時日」
此時外頭響起腳步聲,兩人尚且來不及分開,便又有一個絕色女子徑直闖了進來。
這女子端莊雍容,鼻樑高挺,瞧着不似中原女子。
「叮鈴鈴。」
隨着女子腰身款擺,裙裾擺動,身上五顏六色的吊墜響了起來,年紀雖然不小了,卻容顏甚美,充滿了異域風情。
可絕色女子樣貌雖美,卻神色不善。
一衝入帳內便柳眉倒豎,邁開窈窕有勁的長腿大步走來,狠狠一把揪住了大都督的領子。
檀口微張,又狠又辣:「周世顯,你不當為人!」
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
見大都督被人揪住了衣衫,玉真還不知深淺,警覺的伸纖纖素手摸向了短劍,可是
「哎?」
周世顯將她要拔劍動武,趕忙手忙腳亂的攔住,有些尷尬道:「別,自己人。」
「啊?」
玉真一呆,睜大了美目,便瞧見大都督一臉無奈,被那嬌艷無禮的潑辣女子拽着走了。
「這」
瞧着二人拉拉扯扯走出帥賬,玉真才漸漸回過神了,唇角微微上揚彎起了一個弧度。
「哼。」
她是個極聰穎的女子,心中瞬間瞭然,十有八九是大都督的姘頭到了,看樣子還是老相好。
瞧着大都督對她放任的態度,想必是平時寵溺慣了的。
「呵。」
她自幼潛心修道,矜持貞潔,這一刻心中醋意大起,姑娘家的脾氣上來了,便撇着唇角,拿起紫薇星盤
十分不悅的拂衣而去。
隔壁,不遠處的一間蒙古包。
一路被娜木鐘拽了進來
「哎撒手!」
一個不留神,被相好的千里迢迢殺上門了,周世顯尷尬道:「好些人看着呢,你這樣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娜木鐘怎麼肯善罷甘休,叉腰戟指:「好你個周世顯,昧了良心,幾日不見又勾搭上一個」
一年多沒見。
她倒是越活越年輕了,興許是性子直爽,沒心沒肺,倒是比上一次瞧見她時又年輕了幾歲。
「慎言!」
周世顯自然不認,高聲抗辯:「是你心太髒,好端端一位全真高道,硬被你說的如此不堪。」
「呵。」
娜木鐘咬着香唇,媚眼兒眯了起來,陰陽怪氣道:「是麼,那倒是妾身的不是了。」
說話間兩人更是拉拉扯扯,糾纏不清,可是漸漸的,帳中女子清脆嬌媚的聲音越來越小,轉弱,微不可聞。
終究是乾柴烈火點着了。
一夜無話。
翌日,清晨。
、日出東方,鮮紅似火。
周世顯有些慵懶的從寢賬里走出,伸了個懶腰,拍打着酸痛的老腰,賬內衣衫凌亂,娜木鐘仍擁被高臥。
「咳。」
隨手將帷幕拉上,在親兵灼灼目光的注視下,大都督老臉一紅,輕輕咳嗽了起來。
「這娘們兒」
再想找玉真卻已經尋不到了,看來是道門仙子的女兒家小脾氣犯了,也不知跑到哪裏去了。
「嘿。」
周世顯摸了摸頭,回身往帳內看了一眼,咧了咧嘴:「這娘們兒真該好好收拾她!」
也不知是誰收拾了誰。
若不是咱周某人有求於她,堂堂大都督怎會受這種氣,可終究是有些心虛,只好訥訥的蹣跚而去。
步履竟有些虛浮了。
兩日後,又是一個清晨。
一個大消息在准格爾草原上傳開了,大元太妃娜木鐘,與林丹汗遺腹子一同駕臨准格爾。
並且宣佈了一個大消息,大元太妃母子已拜入全真門下
這消息自然非同小可,這代表着時隔三百年後,大元正統再一次向道門正統低下了頭。
風水輪流轉。
這一天秋高氣爽。
一大早,敦煌古城便被前來觀禮的人群擠滿,青磚打造的高大祭壇上,諸位道人翩翩起舞。
全真龍門派第十一代掌門穆清風開壇收徒,在上萬名漠西蒙古人的矚目下,北元太妃娜木鐘,周阿布母子同時下拜。
人群中。
前來觀禮的周世顯,與眾道人言談甚歡。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又偷偷瞧着眾道人身後那一抹靚影。
此刻玉真也是杏目圓整,氣鼓鼓的,萬萬沒想到一轉眼,情敵竟然變成了師姐妹
這叫什麼事兒呀?
熙熙攘攘,紛紛亂亂,隨着娜木鐘母子二人拜入全真,一瞬間,讓全真教在西域變成了正統,擁有了大義名分。
消息好似瘟疫一般在草原上傳播着
大義,名分這事兒可真是太重要了,當北元正統這杆旗幟在西北立了起來,漠西蒙古各部難以避免的陷入了慌亂。
這殺傷力可太大了,漠西各部分裂已經不可避免,你不服大明可以,不信全真也可以,可如今大元正統站了出來。
你若不服便是亂臣賊子!
若不服。
大明天兵便要主持正義,幫助北元來討伐你!
一時間吵鬧聲喧囂直上,好些漠西各部的王公,貴族們吵的臉紅脖子粗,吵來吵去人心也就散了。
這大殺器威力十足。
沒過幾天,便有一些對北元心懷執念的王公,貴族率部來投,改換門庭成了全真門下。
趁熱打鐵。
又過了一個月,等到局勢穩定了下來,周世顯以大明都督府和北元王庭的名義,頒佈了一系列政令。
按照信徒對全真道的忠心程度,在教中地位高低,功勞大小,授予財富,草場,房舍。
又規定每個月,信徒都要來敦煌全真宮朝拜,供奉香火。
還有最狠的一條政令。
規定塞外蒙古各部,每家,每戶有三個男子,必須出一個到宮中出家修行,五個男子就得出兩個
這一招是跟清廷學的。
如此這般隨着政令推行,剿,撫並用,各種手段層出不窮,在短短三四個月的時間裏。
西北大定。
隨之而來的是天氣轉冷,入秋了。
綠洲上的草場開始枯萎,為生計所迫的漠西人信全真,入道宮修行的越來越多了。
當第一場大雪落下。
紛紛擾擾,暫且安靜了下來。
「沙,沙。」
清晨,與美同行。
道宮尚未修建完成,可祭壇已經建好了,一尊老子騎青牛雕像,也從龍門洞搬了過來。
道祖斜握在青牛之上,笑眯眯的瞧着
雕塑兩旁,香火縈繞,好些災民在道宮裏搭起了蒙古包,在全真道人的幫助下學漢話,學法咒。
輕撫着一個災民少年的額頭,周世顯微微一笑:「哎,乖」
這孩子長的虎頭虎腦,不修道可惜了。
此時,玉真子的氣早就消了,一大早便爬了起來,身背長劍,跟隨在後,卻又不自覺的看了看娜木鐘豐盈的身段。
好似頗為雄偉。
她又看了看自己的
「呵。」
道門仙子抿嘴發出一聲輕哼,比就比,誰怕誰呀。
「嘿。」
一旁,黃得功眾將見此情景,早已眉開眼笑。
瞧瞧,瞧瞧咱大都督來了西北,一槍沒放,仗還沒打,就這麼一邊泡着妞,美人相伴,一邊就把西北平定了。
這真是神仙一般的手段呀!
雪後,天山腳下。
成群結隊的准格爾騎兵,從雪窩子裏鑽了出來,搓着手,一個個凍的鼻青臉腫,又將所剩不多的肉乾拿出來,費力的咀嚼着。
准格爾原屬於蒙古瓦拉部,後來被韃靼部打壓,被迫西遷,佔據了嘉峪關以西,吐魯番以北的龐大地盤。
向北與沙俄接壤。
甚至還建立了一個汗國,准格爾汗國,這個汗國信奉喇嘛教,以宗法統治自己的諾大領地,甚至還頒佈了一部法典。
更甚至,這個野心勃勃的蒙古部族,還以蒙文為基礎發明了自己的文字,這也是為什麼清廷,周世顯一定要滅掉它的原因所在
不滅掉這個毒瘤,後患無窮。
「阿嚏!」
准格爾汗王巴圖爾在結冰的河流前翻身下馬,打了個噴嚏,瞧着天寒地凍的天山腳下,一時間欲哭無淚。
這場雪來的太早了,將他的部署完全打亂。
早在四個月前,明軍大舉來襲。
巴圖爾以准格爾汗王的名義,領着自己的幾個兒子,召集各部組成了聯軍,很快拉扯起了五萬精騎,在天山東段,在吐魯番等次苦苦守候。
他的這支聯軍實力堪稱強大,陣容十分豪華,其中包括和碩特,杜爾伯特,車臣部
可以說兵強馬壯了。
這些部族本來一個個都桀驁不馴,野心勃勃,在天山腳下耐心的埋伏着,等着不知深淺的明軍主動撞上來。
滿心以為明軍初來乍到,騎兵力量也不強,只需要打上幾個伏擊,多半也就縮回河西去了。
可是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顛覆了他的認知,明軍沒有貿貿然攻入綠洲,也沒有進入草原,竟然在敦煌一帶當起山大王來了。
還在敦煌古城修道宮,傳教,挖他的牆角
這一切,都讓自視甚高的汗王看起來像個沒腦子的莽夫,可等到他回過神來,局勢已經無法挽回。
一場地震過後,各部都遭了災,人心惶惶,明軍又使出了一系列懷柔政策,讓他麾下的兵馬越來越少。
如今,四個月過去了。
他麾下五萬聯軍,人數已經少了一半,昨夜一場大雪過後,又跑了不少,如今只剩下區區兩萬騎。
「阿嚏!」
巴圖爾又打了個噴嚏。
憋屈呀。
仗是怎麼打成這樣的,他雲裏霧裏,愚鈍的腦袋瓜子有點不夠用,可就在此時,在遠處遊蕩的偵騎發出警訊。
「嗚嗚嗚。」
隨着曠古悠遠的牛角聲響起,一個個草原騎兵放下手中的肉乾,看向了東南方向的大地盡頭。
「砰,砰。」
人未至,聲先聞,幾聲凌亂的火槍爆鳴過後,同樣成群結隊的紅色騎兵出現在了山口。
「明軍來了!」
激烈而短暫的交鋒過後,爆鳴的火槍好似摧枯拉朽一般,將山口遊蕩的准格爾輕騎擊潰,又向着巴圖爾的兩萬主力軍衝過來了。
「撤!」
天山腳下,響起汗王沙啞的嘶吼聲:「快撤。」
他知道這個仗打不下去了。
翻身,上馬。
兩萬多草原騎兵好似被踩了尾巴的貓,無心抵抗,而是向着北方奪路而逃,再往北便是廣闊的沙俄南部地區。
要說准格爾人與沙俄沒有勾結
誰信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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