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夜宴三傑(1 / 1)
香草河之戰後,劉封正在廣陵宴請江東應辟而來的三位人才。
分別是步騭步子山,衛旌衛子旗,董襲董元代三人。
步騭與衛旌都是廣陵人,躲避戰亂而暫居江東。
此番應辟歸來,劉備又是名副其實的徐州牧,自然是傾心相從。
董襲則是會稽大俠,鄉中豪雄。
此人的到來,倒是讓劉封很是驚喜。
這半年多的時間裏,徐州接連用兵,所向披靡,可稱百戰百勝。
不知不覺之間,地盤竟擴張了三倍有餘。
陸戰將領還好,不提關張,尚有趙雲、田豫、太史慈、牽招、徐盛、潘璋等諸多能將,更有陳登、魯肅等方面帥才。
反倒是水戰,人才缺口極大。
陳登和魯肅都只能算半個,還需要大量的時間和經驗。
而真正的水軍戰將,只有周泰和蔣欽兩個人,哪怕徐盛、潘璋都算不上,更別說此時的二爺關羽了。
可現在的局勢,對水軍將領的需求又很大。
別的不說,徐州北方琅琊還好,雖有武水可運,卻沒法直接連通魯國,暫時不必考慮。
可西方不論是連通彭城,還是沛國,乃至任城、魯國,都得掌控水道。
若是能夠有一支精悍能戰的水軍,兗州再想要像之前那樣輕鬆打穿徐州,那就與痴人說夢無異了。再加上下邳,廣陵,以及日後下江東,都需要大量優秀的水軍將領。
周泰和蔣欽兩人,無論如何都是分身乏術的。
水軍擴編,勢在必行,明年必擴水軍萬人,否則如何能支持得了徐州軍轉戰南北,更別說下江東了。
如此一來,水軍將領可就更缺少了。
恰好此時,董襲來投,這當真是雪中送炭。
董襲此人,別看他最後是被淹死的,但善泳者溺這句古話,恰恰證明了董襲水戰之能。
而且他還不同於周泰、蔣欽等人,他是和孫策手底下的陳武可算得上是兩朝老臣,不但被孫策深信,就連吳國太和孫權對他也是極為推崇。
董襲在孫策手下,除了孫家親眷外,可謂是第一個擔任方面大員的,甚至比周瑜還早。
周瑜可是孫策的大股東,都趕不上董襲,可見孫策對董襲的看重。
孫策死時,吳國太只問了兩個人軍國大事,一個是張昭,另外一個就是董襲,可見其人之能。
這樣一個水軍帥才,正是目前徐州急缺的人才。
只是會稽郡實在太遠,路途又不方便,而且南方瘴氣厲害,派去徵辟董襲的州使一直沒有回信,總算到了現在,有了這麼個好消息。
步騭、衛旌、董襲三人原本只是路過廣陵,想在廣陵換船好繼續北上。
倒是沒想到,劉備的嫡長子竟然也在廣陵,還特地設下酒宴,宴請三人。
步騭鎮定自若,衛旌有些猶疑,而董襲卻是外強中乾。
誰讓董襲的出身太低了,他家連豪強都算不上,只能算是鄉中大俠,有些資產,也能讀過幾本書,可距離豪強都還缺少了一兩代人的耕耘,以及官途的累積。
甘寧和董襲兩個人,就很明顯的區分出豪強和大俠的差距了。
甘寧幼年的時候,可以到處橫行劫掠,甚至襲殺不對付的官吏,卻沒人敢治他的罪。
等到長成之後,開始收心,好好讀書,不過幾年時間,竟然直接以郡計掾,沒幾年竟然升到了郡丞。
這可是太守名義上的副手,一郡中的二君,一旦太守有所閃失,往往都是郡丞暫代的,俸祿高達六百石。
諸葛亮的父親諸葛圭,就當過泰山郡的郡丞。
所以甘家在蜀中的地位,那是相當強橫的。
董襲卻沒有這樣的底氣,他三十多歲了,雖然有一身武藝力氣,卻始終困於底層,沒有遇到過半點向上的機遇。
天知道他得到劉備徵辟時候有多高興。
若不是那州使大病了一場,身體虛弱,董襲恨不能直接飛到郯城去。
此時被方伯家的公子宴請,董襲心裏忐忑不安。
聽說方伯對此子極其疼愛,只看能讓他獨在廣陵,就可見一斑了。
下午時分,董襲正在臥房中惴惴,卻突然發現有下人上門。
董襲打開房門,卻看見一排近侍,手中捧着衣冠袍履,再後面的力士則是抬着水桶,裏面滿是清水,顯然是給董襲沐浴用的。
「董壯士,我等奉少主之命,聞壯士遠來匆忙,特備下衣物冠履,供壯士取用。」
董襲心中一暖,他何時享受過如此待遇。
「襲何德何能,讓少主如此費心。」
近侍們卻是笑容滿面,這些人看人很準,知道面前的這大漢遲早為少主乃至於明公重用,如何敢得罪董襲。
眾人紛紛將東西送入董襲的房間,然後就要告辭。
董襲自然不能讓他們就這麼走了,趕忙取出自己的行李,從裏面掏出一串鐵錢分發。
鐵錢雖然不如銅錢保值,但也是通行的貨幣,在南方和益州更是流通的廣泛。
眾人一通千恩萬謝,然後才告辭離開。
關上門後,董襲只覺得心頭一片火熱,先前的惴惴不安已經不翼而飛。
少主竟然連這些小事都放在心上,這份恩重堪稱體貼入微,關懷備至,自己如何還需自疑?
董襲好好梳洗了一通,只覺得身體輕鬆上了許多,拿起近侍送來的衣袍一看,尺寸赫然正是自己的,更是感動不已。
這也不怪董襲容易感動,這年頭,劉秀握個手都能被稱讚為禮賢下士。
劉封這一套解衣推食,怎麼也得是個高祖級別,比光武可還要高上一檔。
董襲穿戴整齊之後,準備前往正堂等候。
卻不想,董襲剛打開院門,卻看見一個少年正笑意盈盈的站在門外。
董襲定睛一看,此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劉封。
只見劉封悠悠問道:「董壯士,封所送來的衣物是否合身?若是有異,可當遣人來改。」
董襲頓時大驚,趕忙就想要下拜。
劉封眼疾手快,立刻上前托住董襲,口中喊道:「董壯士。」
劉封的力氣已經算得上大了,可架不住董襲力量更大。況且董襲行禮的決心又堅定,竟不想把想來托他的劉封給帶了個踉蹌,單膝觸地。
董襲整個人都懵了。
他明明是有感少主恩遇,真心拜謝,怎麼就把事情給搞砸了呢。
董襲愣在當場,只覺得四肢僵硬,空有一身力氣,卻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
心中滿是悔恨,甚至生出了死意。
後世人可能理解不了董襲現在的心態。
東漢末年,承接秦漢時期人們重義輕生的理念,與聲名相比,性命簡直不值一提。
劉封身份乃是一州方伯的嫡長子,對他解衣推食,恩遇有加,可他卻害的如此貴人狼狽不堪,膝蓋觸地,這對於劉封來說,無疑是極其丟人的,而對於董襲來說,說一句恩將仇報都不為過的。
哪怕董襲是無心之失,那又如何?
「董壯士當真好力氣,想必昔年楚漢相爭,彭越英布也不過如此吧。」
突然,董襲的耳朵里響起了劉封溫潤如玉的聲音。
董襲一時之間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卻看見劉封自己緩緩起身,隨意的拍了拍膝上塵土,對他讚不絕口道:「封雖年少,卻也有幾分氣力,今日得遇董壯士,始知天下猛士之力如何也。」
說着,劉封握住了董襲的手,一邊絮絮叨叨道:「董壯士不知,我弓馬老師青州太史慈,我叔父常山趙雲,我親將琅琊徐盛、東郡潘璋,屆時勇武豪雄,只是他們平日裏總是顧忌我身份,不肯與我認真相角。」
「可如今亂世,漢道不昌,封身為大漢宗室,高祖血裔,當有肅清寰宇,重振漢室之心。」
劉封其言情真意切,宛若多年好友傾訴一般,不知不覺的沁入董襲心中。
「如今年歲尚小,可日後總有征戰沙場的時候。皆是敵人可不會以我年少,讓我幾分。」
說到這裏,劉封望着董襲道:「董壯士,你意如何?」
董襲看着劉封俊美而又略顯青澀的面容,聽着那略有些稚氣的問題,心情激盪,猛的大禮下拜,慷慨陳詞道:「少主乃是漢室宗親,何等尊榮貴重,即便征戰沙場,也當坐鎮中軍,運籌帷幄,發號施令。襲不才,願為少主爪牙,為少主征戰沙場,斬將奪旗。」
「少主,襲乃是鄉中豪俠,素為官吏欺壓,士族視我如罪犯,豪強視我如刀劍,農人視我為虎狼,可天地當知,我等也有報效大漢,封狼居胥之志,可空有雄心,卻無伯樂,奈何?」
「今蒙少主不棄,解衣推食,又不計董襲無心之失,溫言寬慰。」
「襲別無他物,唯有性命一條,願以此報於少主。」
「他日少主若有用襲之死,襲若有半分退避,上天誅之!」
劉封感動不已,趕忙將董襲扶了起來:「董壯士,何必如此,封肅敬重壯士忠義,何曾相疑,需壯士立此毒誓。」
董襲自承心跡道:「少主,襲字元代,少主可直稱我字。襲此言,天地可鑑,非是相疑,而是少主恩重,不容襲不報答一二。」
劉封恍然,連連點頭,握着董襲的手將其再次扶起來:「元代,我視卿如臂膀,豈有自疑臂膀之人?日後再不可如此。」
董襲只覺得劉封雖然年少,卻舉止端正,進退有據,更兼言談溫潤,推心入腹。
少主都有如此風範,那方伯的風姿又該如何讓人傾倒?
之後,劉封與董襲閒談了許久,得知董襲果然不但深悉水戰,也精通山地戰,乃是一名全才。
而董襲也從劉封的口中,得知了不少驚人的消息,震驚於劉封所擁有的能量。
隨後,劉封帶着董襲前往步騭、衛旌所在的院落。
面對少主親自登門邀請,步騭和衛旌都很震驚。
只是步騭還穩的住心神,表現從容,而衛旌要比他激動上許多,險些連話都說不妥當了。
經歷過焦矯之事之後,步騭越發沉穩,而衛旌卻是深受刺激,此番突然遭遇劉封的禮遇,自然表現的就有些過激了。
當天晚上,劉封設宴為董襲、步騭、衛旌三人接風洗塵。
趙雲、太史慈、牽招、徐盛、潘璋、周泰、蔣欽,李氏兄弟等一眾廣陵親信盡皆出席。
在宴會上,劉封還取出了昨日剛到的劉備書信,告知眾人劉備西征大勝,不但調和了豫州內部的紛爭,還表奏了臧霸接任任城國相。
眼看着徐州集團發展勢頭大好,局勢一片如火如荼。
如趙雲、田豫等老人自然是相當高興,而太史慈,徐盛、潘璋、周泰、蔣欽這些新人更是眉飛色舞,顯得比老人還要高興。
步騭在一旁冷眼旁觀,只覺得徐州軍中生機勃勃,宛如萬物競發,百舸爭流。
董襲為劉封所看重,已經把自己代入進了徐州集團。
在眾人聊到江東局勢的時候,董襲起身離席拜道:「少主,諸君。孫伯符,乳虎也,其父孫文台於江東素有威名,為豪強大俠仰慕,江東人多崇拜之。孫策若是在江東站住腳後,恐有大量豪強遊俠投奔其,此中不乏人才勇士。」
其實董襲自己也是有些心動的,如果沒有得到徐州劉使君的徵辟,他觀望之下,很可能也會如此選擇。
「確如卿言。」
劉封嘆息一聲:「如今孫伯符已在香草河擊潰劉揚州,丹陽局面不容樂觀。若是趁機西進,席捲丹陽,攻破牛渚防線,立時就同袁術的九江連成一體,到那時候,可就勢大難制了啊。」
此時,步騭也起身離席,朝着劉封拜道:「公子,孫策若是西進,反倒是成不了氣候了。我徐州要擔心的是孫策不但不西進,還掉過頭繼續東進,若是那般,事情可就麻煩了。」
劉封眼睛一亮,其實他剛才那番話並非本意,乃是有意試一試步騭、衛旌的成色。
沒想到步騭居然如此輕易的就過了關。
劉繇雖然在香草河慘敗,但真正的損失還是一千餘牛渚精兵,其他豪強部曲、薛禮笮融的部曲本身就不是他的兵馬,損失了也就損失了。
況且劉繇在牛渚還有上萬精銳,薛禮笮融也都各有萬人部曲,再加上丹陽豪強手中的部曲,整個丹陽郡其實依舊重兵雲集。
孫策如果這時候西進,看似挾大勝之勢,實際上卻是陷入到了攻城拔寨的窘境中。
這些兵力都佈置在丹陽北部的這些城市之中,別說孫策才六七千人了,就是六七萬人,也得費一番功夫才能啃下來。
以孫策目前的兵力,怕是啃到一半,他的精銳老底子就消耗光了。
因此,劉封倒是希望孫策能被沖昏頭腦,直接西進了。
劉封自然捧哏似的問道:「先生此言何意?」
步騭自信答道:「騭自吳郡而來,沿途所過諸縣,多空虛無備,唯有吳縣,士卒較多,此時也已為孫家軍吳景所部圍城。吳郡精華,盡在吳、婁、毗陵、無錫四縣。若是孫策繼續增兵東線,一旦拿下吳縣、婁縣,可謂已盡收吳郡精華。」
「如此,孫策可依託吳郡而成有源之水,有土之山,必成大患也。」
步騭剛一說完,劉封便臉色大變,趕忙起身,衝着步騭大禮道:「幸有先生相教,否則小子將犯大錯也。」
步騭趕忙謙遜:「不敢當公子如此誇獎,只是騭略有所得,不敢隱瞞公子。」
劉封卻是上前握住步騭之手,鄭重道:「先生之見,鞭辟入裏,發人深省,如此高見,日後當多多進言,家父聞過則喜,最喜直言相諫,先生才華橫溢,洞察局勢,必為我父所倚重。」
步騭心裏一松,其實他剛才的進言也是一種試探,想要看看劉封的品性和對於不同意見的態度。
只是步騭當真沒想到劉封的態度竟如此之好,不但從善如流,還把步騭給抬的這麼高。
一旁的衛旌很是羨慕,他其實剛才也有想到這些,只是看見劉封的意見和自己截然相反,於是便猶豫了起來。
此時看見步騭得到劉封如此之高的讚賞,
衛旌這時也開口道:「公子,子山所言確有道理,不過也無須多慮。」
「哦?」
劉封繼續握着步騭的手,目光轉向衛旌:「先生有何教我?」
衛旌壓住內心的喜色,神情略顯緊張道:「孫伯符即便能佔據吳郡,卻也是身處險地。吳郡南有會稽,府君王朗聲名顯赫,素為郡中士民傾倒,此時必為其效死力。而其西側,丹陽劉使君依舊有雄兵數萬,不可輕辱。最重要乃是我徐州廣陵,正在大江之北。」
「孫策為三面圍困,又與左將軍的江北只有長江相連,隨時都會被人切斷聯繫,恐其日後只有疲於奔命之力,而無拓展之能了。」
劉封點點頭,這衛旌眼力上確實沒什麼問題,能看的出自家對揚州的覬覦,也能看出孫策在吳郡的困難。
只是和步騭相比,衛旌無論是品行,還是德行,又或者是才幹能力,無疑都差了許多啊。
再聯想到歷史上衛旌的性格,劉封斷定此人只是郡縣之才,可小用,不可大用。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