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移山之心(1 / 1)
噌!!!
東方新試探着一揮刀。
這一刀他幾乎沒怎麼用力,只是握刀在手,喜悅之情油然而生,心意牽動着內功,自然而然的散發出去一些氣息,又正好被刀柄刀刃所接收。
一刀擦過空氣,就有一道肉眼可見的淡淡波紋飛出。
半里開外的一座斷崖,崖角岩石忽然被切斷,向山谷之中滑動滾落,切口平整,猶如冬日凍結的江面。
「太妙了,這刀抓在手裏,好像成了我心思的一部分,想重就重,想輕就輕,處處用力都得當。」
「可實際來看,刀身的重量還是固定的,並不會漂浮變動,所以變得只是我握刀時的感覺。」
東方新左手並指,抹過刀背,刀身原來斷裂的地方,現在看不出有一點斷過的痕跡。
他仔細掂量,讚不絕口。
「沒有用上別的礦石鑄材,僅僅是靠些油膏配合着,敲敲打打,竟然就能做到這種程度,真是神乎其技,令我大開眼界。」
「八千兩黃金,真是物超所值,只怕還是尊駕吃了虧了。」
白髮婦人眼眸微不可查的動了一下,聲音還是那麼平淡:「那你要加錢嗎?」
「哈哈!」
東方新不以為怪,「那就湊個整,一萬兩黃金如何?」
「只是我身邊的金票還沒有這個數目,要回長樂山房一趟,不知道尊駕最近,在哪裏落腳,等我取來金票,立刻奉上!」
白髮婦人點頭道:「我是剛到泉城,但最近兩個月,應該都會在附近走動,你只要看到跟我背着同樣的竹簍的人,招呼一聲,自然能夠找到我。」
「雪芽前輩,這是舉派上下都要搬遷了嗎?」
天空中飄來一個聲音。
長長的一道青雲,從晨間的天穹垂掛而下,站着兩道身影。
司徒雲濤站在青雲前端,飄然而動,揮手收起青雲畫卷,帶着九酒道人落地。
「前輩,久違了!」
白髮婦人定睛看了兩眼,驚訝道:「原來是你,你居然已經修成神府,還挺快的,這下境界跟我一樣,也不用叫什麼前輩了。」
司徒雲濤笑道:「哈哈,龍泉道的修為造詣,可不僅僅體現在內功境界上。」
「況且有過舊交情的人,也不必遵循江湖上那套按實力論輩份的規矩。」
他轉身說道,「我來為諸位引見一番,這位是龍泉道當代道主,方雪芽前輩。」
「這兩位是我老友東方新,師弟蘇寒山。」
方雪芽看了看蘇寒山:「原來是天都仙府的人,難怪這麼年輕,就有這種實力!」
「你們仙府是準備把山陽之地,劃作你的試煉場嗎?」
天都仙府,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凡修成玄胎的門人,可以選擇出山,以一郡之地,作為自家試煉場所,除魔斬妖,指點生計,化解災害,積累名望,磨礪心境。
大楚開國時期,天都仙府號稱無國教之名,有國教之實,對標當年大秦的不周宮。
除了因為那位七代祖師的存在,也是因為這些弟子門人的行事。
不過,隨着大楚各級官衙穩固之後,到開國兩三百年的時期,這個規矩,就已經漸漸淡化。
最近百年以來,像司徒雲濤這種變相出來試煉的,也披了一層官家身份,而且人數不多了。
蘇寒山不準備當什麼山陽主官,但是,協助司徒雲濤經營這塊地盤,也算是與雪嶺之間,互為倚仗。
將來蘇寒山的故鄉親友,也更有保障一些,這個想法還是有的。
所以,他只是笑了笑,並沒有正面回答什麼。
在方雪芽看來,他這就是默認了。
「既然天都仙府也願意插手,有些事我就不用顧忌,直說了吧。」
方雪芽一邊把桌上的青玉罐子往竹簍裏面收,一邊說道,「龍泉道在我手上,發展得還算不錯,但這些年,要麼也只是做人家客卿,要麼就是臨時僱傭。」
「這樣無根之木,無源之水,也不是個辦法,恰逢世道將變,或許正使我龍泉道,又有復興之機。」
「因此我從幾年前,就在關注東海九郡的事情,最近終於等到了絕佳的介入機會,便一路趕來」
當年,天命教和梁王府經營多年,與東海九郡的氣數已經緊密相連,掀起叛亂之後,劇烈的消耗這份氣數,設下種種大法,試圖鑿通北方邊疆,勾連北疆千部。
他們失敗之後,九郡之地的旱澇頻繁,大範圍的饑荒災害,乃是氣數反噬,原因錯綜複雜,不僅僅是因為地氣山川、天時雨水。
所以就算朝中高手也難以解決。
但是這幾年的時間過去之後,這份反噬,已經緩和下來。
如今山陽等九郡的氣候異常問題,就更多的可以算是一種自然現象了,可以設法通過人力來解決。
「山陽這幾年的災害,有很大的一個毛病,在於雨熱同季,降雨基本都集中在夏天,形成洪澇瘟疫,到了冬春之時,又毫無降雨,使農人在最重要的春耕時節,無法耕種。」
方雪芽從竹簍之中,取出一捲地圖。
「我們龍泉道這幾年裏,反覆勘探地理,測算變數,最後制定了這個計劃。」
蘇寒山等人湊過去一看,心尖都微微一跳。
斬斷伏龍山脈!!
這個計劃佈局確實深遠,硃筆勾畫的地方有很多,但地圖上最醒目的地方,仍然只有一處。
就是切斷伏龍山脈的那一筆,還有旁邊的小字註解。
伏龍山脈,穿行數郡之地,延綿數以萬里計,就算是從整條山脈最狹窄的地方入手,要做到所謂的斬斷脈絡,也要先後剷平數十座峰頭。
而且,彼此時間間隔,山體的傾倒方向,都有要求。
「斬斷山脈,導引天風,設劍各地,呼應水源,計劃一旦成功,九郡之地不好說,但山陽之內,定有立竿見影的效果。」
方雪芽說道,「將來山陽風調雨順,沃土重現,我們龍泉道的氣數,也將順應這股大地復甦之勢,也能從大義名望之上,得到足夠的根基。」
蘇寒山下意識轉了轉眼珠,眼神猶豫。
他雖然是精通風水之道,但是這麼大規模的改造地勢,一時之間,他還真推算不出來,到底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如果九郡災害,是當年天命教遺留的禍患,那麼現在,同樣又有妖國之亂,真的是一個改造氣候的好時機嗎?」
蘇寒山從另一個角度提出疑問。
「梁王和天命教的氣數,是完全深植於東海九郡之中,而那些海外妖族的情況不同。」
方雪芽胸有成竹,手指在地圖上輕輕抹過,解釋道,「他們是入侵者,與東海九郡的氣數,本來全部該是牴觸的局面,只因連年災害,大量精怪肆虐化妖,才讓他們抓住了機會。」
「而伏龍山脈,正是造成精怪肆虐的一大源頭所在,氣運所鍾之處。」
「我們如果能夠完成這個計劃,不但可以改造氣候,甚至也能對妖國方面,加以打擊。」
司徒雲濤一直看着地圖在沉思。
他雖然不懂風水,但他閱歷極廣,又有治理一方的經驗,對於伏龍山脈相關的幾個郡,天時氣候,地勢風情,比蘇寒山要熟悉得多。
況且他是神府境界,深明地火之道,以地火反推水勢,也能有所收穫。
良久之後,他點了點頭。
「前輩不愧是龍泉道的當代道主,我看,憑這一張圖上的規劃,已頗有中古那些鑄劍大師的風範。」
龍泉一脈在改造山水上,是很有一手的,或者說,這是上古中古的高明鑄劍師,必然會兼修的一種手段。
正所謂鑄劍、相劍,一體兩面。
看山川之面相,察乾坤之礦藏,因勢利導,鑄出來的劍,才能夠聚山川之靈秀,合天人之氣數。
鑄劍師之所以源於軍備,又能隱隱超脫出來,成為上通達官顯貴的一種捷徑,就是因為,他們極善於利用量身打造的鑄劍手段,影響封地、人主的氣數。
這種影響力,大多都還要超出鑄劍師本身的內功修為。
中古五朝時期,吳越之爭,天下大勢的變更,就有鑄劍大師們留下的濃墨重彩的事跡。
自古以來,各地常有橋下懸劍、洞中懸劍、井中懸劍,埋劍山中、取劍開山,擲劍水底、化蛟入海等等傳說。
也都是那些古老的鑄劍者,留下的痕跡,演變而來。
「我們龍泉道現在的勢力底蘊,要辦成這件事,還有些許艱難之處,本來想看看,能不能從朝廷那裏尋得一些幫助。」
方雪芽的眉眼舒展,「但有天都仙府的故人在此,同樣想插手山陽之事,正是天賜良機。」
司徒雲濤手指敲在桌面上,思忖片刻,笑道:「此事雖好,卻不易為之,恐怕還要籌備良久,才能發動。」
「請前輩移步,去原本的郡守府中少事歇息,我把人員召齊,再來詳談。」
方雪芽捲起地圖,說道:「確實不急在這一兩日,我要四處走走,你該也有事要辦,明日到那郡守府碰面即可。」
這白髮婦人,看着不耐俗禮,其實卻很通透,要麼直言說事,不多贅述,要麼又能留出分寸,令人輕鬆。
眾人道別,等她走之後,司徒雲濤望了望四周環境。
「看來,我還是來晚了一步,你們剛剛,已經經歷了一場大戰啊!」
東方新哈哈笑道:「但好歹我們是贏了。」
蘇寒山遞出神將號令:「師兄看看這個。」
司徒雲濤雙目中射出紅光,從上到下,緩緩掃視着那塊令牌,然後將令牌翻面,又掃視一遍。
嗞!!!
極致的觀察中,似乎有細微的符文,從令牌上閃爍出來,順着那兩條紅光,進入司徒雲濤的眼眸。
過了片刻,司徒雲濤輕笑一聲。
「這令牌初代主人死了五百多年,上一代主人也死的乾乾淨淨,最近持有令牌者,更是已經把令牌打開了一半,解讀起來,倒也不難。」
「令牌主要是用來操控一千二百九十六尊魔能機關傀儡,開啟寶藏陣法的功能,只是附帶的,另外還收錄了些機關術手記。」
「嗯?還有一套武功!」
司徒雲濤閉了閉眼,向空中一看,頓時大量文字,被他眼中紅光烙印在半空之中,形成一篇篇圖文並茂的武學心法。
「《九陰寶典》,這套北斗霸拳,竟然是喚醒大地中潛藏的星光,星光正是星火,如果星光能在地下升降進出,豈非也是地火之道的一種變化」
司徒雲濤喃喃自語,一時間陷入對武學的思索之中。
東方新也看上了那套鬼獄神眸,憑自己的玄胎種類,似也有些可借鑑之處。
蘇寒山看過全文之後,則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些註解上。
「這套九陰寶典,跟那個梁王之子的天性,並不完全契合,但卻是梁王特地選給他的,原來也是有很深的用意」
能成大事者,未必需要好的品格道德,但卻一定不能是個畏首畏尾、陰酸小氣之人。
造反的那位二代梁王,雖說在爵位上,是繼承了開國時那位初代梁王的功勳。
但他能夠在鎮守東海邊境、繼承與海外妖族舊仇的同時,還夠資格與天命教主合作,清除異己,積蓄出造反的力量,確實雄才大略,非同一般。
他給自己兒女選的武功,都是因材施教,希望都能夠磨礪出為王之人,應有的器量。
可惜,梁王府和天命教敗亡之後,向天歌的武功路子,就越走越偏。
本是懷着急於求成的心態,才走向了九陰寶典的邪道練法,但正因為選了邪道,不知不覺中,反而阻礙了他的進步。
「這九陰寶典的開創者和歷代改良之人,也多少有點故意坑人的意思。」
蘇寒山默默想着,「把邪道練法暗藏在正統練法之中,在修煉者自己的體感上,又好像是邪道練法見效更快」
不過,既然坑的是仇人,那就坑得好!
司徒雲濤回過神來,收了眼中紅光,手印極速的幾個變化,一彈指間,就開啟了令牌。
漩渦狀的通道,在地面浮現,蘇寒山他們三人飛身而入。
映入眼帘的,正是一座極其寬敞的黑石大廳。
七十二條鎖鏈,從四面牆壁延伸過來,把一尊額生三角的神將傀儡,束縛在半空。
蘇寒山眯了眯眼,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三梟老兄,這就是你的傀儡之身嗎?」
半空中的神將,沒有半點反應,看起來是打定主意裝死。
蘇寒山笑了笑:「師兄,把這尊傀儡打爆的話,被束縛在裏面的器魔會死嗎?」
「這器魔挺虛的,打爆之後,你特地運功,磨滅一陣子,應該能磨死。」
司徒雲濤一本正經的說道,「咦,按照令牌顯示,這傀儡還是其他一千多尊傀儡的控制中樞。」
「不會吧,我看他也不比隔壁那些傀儡強,這麼弱也能當中樞,靠什麼關係上位的?」
司徒雲濤把玩着令牌,若有所思,「哦,難怪這麼虛」
「你他大爺的,不要信口污衊啊!」
三梟神將猛然抬頭,「本座是被困太久,剛剛又被你們人族打過,這麼快就忘了嗎?」
「當着本座的面,就瞎編謠言,你們人族太卑鄙啦」
他好像有滿肚子髒話,即將一涌而出,但司徒雲濤已經將手中令牌一彈,刺入他胸膛印記之中。
三梟神將的話語,戛然而止,渾身顫抖起來。
寶藏空間裏,其他一千多尊神將傀儡,也紛紛被喚醒,但核心印記上,在被喚醒的同時,就加上了層層隱性枷鎖。
就連想罵個人都罵不出來。
「哈!」
司徒雲濤笑了聲,道,「我手底下缺人,這些魔能機關,正好可以死命使喚,這三梟神將作為中樞,我暫時倒不能把他抹殺。」
「師弟你非要他死的話,過一陣子,我看看能不能把他替換掉吧。」
蘇寒山道:「那就先留着他,做做貢獻吧。」
三梟神將顫抖之時,掀動的氣流,使周圍牆角堆放的很多圓球滾動起來。
這些球體,直徑都有七寸左右,仿佛是某種水晶打造而成,表面看似光滑。
但蘇寒山抓來一枚,略一感應,就察覺到其中非常複雜精細的秘術痕跡。
好像只要輸入一些指令,它就會進行運算,做出反饋。
「這倒是比我想像的更合適。」
蘇寒山用真氣探索,有點驚喜的感覺。
如果有這些傀儡靈核,協助支撐五雷夢境的話,蘇寒山也許可以在夢境中,製造更多的固定形象,讓這些靈核負責,維持運轉。
這樣一來,入夢者跟夢境的交互,也會更多樣化,對地氣的測驗探究,也能更全面的順應蘇寒山想要探究的功法路線。
可是他盤玩了一會兒之後,就發現一個問題,這些水晶球的運算反饋,好像只能在內部運行。
無法對水晶球之外造成影響。
他供應更多元氣刺激也沒用,反而會觸發另一種機制,讓他多餘的元氣,流失到空中。
「這些傀儡靈核,並非凡品,穩定性和保密性都很高,但也因此,對運行步驟的要求很嚴謹,想要激發它的功效,必須要有一具完整的傀儡身軀,給它發揮。」
司徒雲濤大感遺憾,「太可惜了,我手底下沒有那麼多材料富餘,別說把十萬靈核都裝備起來,打造幾千具傀儡,都未必夠用。」
東方新笑道:「畢竟是這種精密的靈核,就算只是拿一批去賣,也是大收穫呀。」
蘇寒山有點不甘,將水晶球旋轉在指尖,目光灼灼的盯着看。
「說起來,所謂機關傀儡,其實就跟機械人差不多,但是絕大多數機械人,根本就不是人型的。」
蘇寒山想起前世小時候,看一些科普讀物,什麼礦洞機械人、微創手術機械人,腦子裏幻想出來的,都是一群小巧可愛的人形機械,在礦洞裏撒歡,在血管里游泳,勤勤懇懇的工作。
後來稍大一些,見到那些機器「人」的真貌,可是頗為失望。
在機械人實用領域裏,長什麼樣的夥伴都有,就是少有像人的。
大楚這邊的發展方向,卻是截然不同,可能是因為要模擬人體經脈、應用人族武學道理等等。
絕大多數的智能機關傀儡,都是人形。
司徒雲濤見他莫名其妙微笑起來,雖然不知道他聯想到什麼,卻清楚他說這話的目的。
「你想製造一些非人形的小傀儡,降低材料方面的需求嗎?」
司徒雲濤搖頭道,「那樣的話,傀儡靈核處理指令、採集外界信息、自行運算反映的那些功能,也未必能夠完整發揮出來。」
蘇寒山問道:「神威府那邊,有沒有這方面的人才?」
「不好說。」
司徒雲濤說道,「我們大楚的兵家,當年追求的都是如何高效破壞機關術。」
「唉,不周宮昔日對於天下雷府流派,或收或剿,要說機關術方面的典籍收藏,還真是他們那邊最多,各種細枝末節的圖紙,各種只存在於推演中的可能性,應該都有。」
蘇寒山聽到這裏,眸子微微一亮。
「雷府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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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移山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