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四章:灘難(1 / 1)
小艇在水面疾行,在波濤的拍打中劇烈搖晃,似乎隨時都會傾覆。身材粗壯的軍官傲立船頭,身體仿佛被釘子釘住般紋絲不動,用藐視的目光望着周圍一切,。
天池很大,但它到底不是海,談不上驚濤駭浪,見不着怪魚猙獰,對經歷過海濤洗禮的將官而言,這裏行船就像是在平地上漫步,風險不值一提。作為一名正統的海軍軍官,吉野現在的感覺就是這樣。當他坐船劈波斬浪,看着身邊那些所謂精銳戰戰兢兢的模樣,神情充滿鄙視。
「該換個日子登島,至少下點雨、吹個風什麼的讓這幫不長眼的傢伙見識見識。」
軍種之爭,無論哪個國家都有。吉野來自海軍,6軍的環境裏受點排斥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偏偏他還被任命為指揮官,手下是精心挑選出來的精銳。上任以來,凝聚在吉野身上的異樣目光極多,甚至有人偷偷給他使絆子。可以說,帶兵最討厭的事情,吉野全都遇到。
不喜歡這批部下,但又不能抗命。沒辦法,本次演習沒有海軍的份兒,如果不是因為要在天池中執行任務,吉野根本沒機會來到這裏。話說回來,不是每位海軍將領都有機會指揮6軍,對吉野來說,雖然這幫傢伙不像原有部下那樣馴服,水平還是有的。另外,跨軍種任務會在履歷上留下顯著記號,對志在高遠的人來說,可以演變成進階良機。
遺憾的是,肩負的任務為非戰鬥性質,不能殺敵積攢更具有說服力的軍功。了解姬鵬軍界情況的人會知道其中差異,吉野沒有技術專長,不具備理論研究的智慧和耐心,對諸如組織、協調、統計類事務更是一點興趣都沒有,想在軍中表現突出的辦法只有一個:戰場上真刀真槍地打出來。
實際點講就是殺人。
「嘿嘿,演習」
忍不住用手摸摸腰間,冷硬的槍身中有殺人利器,但從現狀看,自己怕是很難有機會用到,見不着想像中的鮮血與絕望。
想到這裏,吉野的心情有些憋悶,回頭下達一道新指令。
「提高度。」
「還要快?」掌舵的傢伙不識趣,質疑道:「浪大,再快不安全。」
並非6軍就不懂水性,當下情況特殊,質疑並非沒道理,要知道船上有一批珍貴設備,這些小艇是分解運輸到此,剛剛組裝好。萬一航行途中生狀況導致顛覆,後果難以預料。另從緊迫性方面考慮,此次任務時間足夠,完全沒必要在意這點時間。
「怕不安全就別當兵。」吉野不想廢話,懶得與這個「業餘」水兵解釋自己的判斷依據多麼可靠,心情上講,他更願意藉此樹立權威,表現出專業領域內的優勢。
神秘一點效果更好。
「別忘了你們的身份,無畏才有資格稱自己為皇軍。」
忠誠與勇敢是天皇對軍人的要要求,姬鵬軍界無論是哪裏,這頂帽子都具有很大威力。值得一提的是,姬鵬雖然為帝制,但不是所有姬鵬軍人都敢以皇軍自稱。它更像是一個沒有明確規定的榮譽稱號,需要獲得認可。
眼前的這批軍人擁有那樣的資格,對天皇的忠誠不容置疑。聽到吉野的話,掌舵士兵仿佛被注入某種力量,又像是受到羞辱,漲紅着臉,猛拉檔位
度瞬間提到極致,小艇箭一般飆射,所產生的浮力使得它幾乎貼在水面,在浪濤之間劃出一道筆直水印。看它這樣做,兩側同伴紛紛效仿,三道利箭撞飛的水浪如同巨大的水蟒,齊齊撲向遠方。
「這才像話。」
抬起手抹去臉上的水,吉野揉了揉被水珠拍打有些生疼的面孔。
「就要到了。」
霧氣中,雙魚島的形狀漸漸清晰,對着兩道撲面而來的沉重陰影,吉野陰暗的心情意外地變得開闊起來,目光漸趨熱烈。
「帝國宏圖,以此為起點雙魚島,背負天命之人」
默默呢喃幾次,三條艇逼近了目標,吉野中斷遐想,整理好軍容,環顧兩側後用力揮手。
「降低度,準備登島!」
環繞雙魚島轉了個圈,吉野沒忘記軍事守則,對周圍環境進行偵查。很快他就確認,這座島幾乎與世界割裂,連活物都沒有,更別說人。
「是有點邪門兒!」
徒步入水,緩步登灘,對着沒有泥沙的地面與空蕩蕩的周圍,吉野的感受與前人相仿,感慨、並有些驚奇。
視野中靈魚惟妙惟肖,唇須向天,奮力飛躍,那塊斜飛向上的岩石就是背鰭,下方褶皺狀的岩石如同肌肉力時的模樣,眼前的這一幕,讓人不禁要想像遠古時靈魚離開水面,對着從天而將的天雷出咆哮時的場景。周圍海鳥的舉動更讓懷疑,是否真有某種詛咒纏綿不去,才使得這裏成為禁區,並有一股異樣的氣息流淌。
那是無形的警告,示意來到這裏的人類,明智的做法是立即掉頭,遠離更高層次的生命。
油然而生的敬畏感使得眾人怯足不前,就連吉野都不禁有所遲疑了瞬間。
「呵呵」
冷笑着,吉野臉上浮現出幾絲猙獰,扭回頭,朝猶豫的士兵怒吼。
「一群廢物,愣着幹什麼?」
這句話的效果堪比腎上腺素,驚醒過來的官兵們流露出羞愧的神情,相互吆喝、笑罵與鼓勵着,開始忙碌。
「兔崽子,不罵不行。走,趕緊找地方。」
吉野轉身繼續前進,走出水面後稍稍轉個方向,朝雙魚結合部而去。副官緊跟在一旁,懷裏抱着器材,對島嶼進行實地測繪。
任務時限不算緊迫,但也不能放鬆,環繞時吉野留意到,雙魚島雖然看起來不小,絕大部分地方卻被那兩條傲立的破魚佔據,找到合適地方建站,恐怕不容易。
理想位置是建在高處,否則信號可能受到影響,一邊走,吉野抬頭觀察,覺山壁光滑到難以落足,短時間內把那些沉重的設備運到頂部、也就是魚頭的位置,殊為不易。
實在不行就炸了它。
心裏暗暗狠,吉野回頭看下搬運進度,略微點了點頭。
不管海軍還是6軍,精銳就是精銳,這麼會兒功夫,船上設備已經搬得七七八八,吉野回頭時,幾個為的正在清點,另外幾個尋找合適地方停靠船隻較為隱秘,並且能避風浪的那種。
雙魚島沒有現成港口,唯一可登灘的地方光禿禿的毫無遮攔,看樣子他們打算繞着再轉個圈,碰碰運氣。
「不好找,要不深入點看看?」旁邊副官建議道。
「嗯。」
一邊說着,吉野準備轉身,忽然被視野中出現的某個事物吸引,腳步停頓。
「那是什麼?」
沒有泥沙的沙灘上到處可見黑石,塊頭不小,難得有平坦處堆放設備。士兵們好不容易瞅准一個位置,十幾名士兵正在堆放物質,其中幾個現有動物的屍體礙事,走過去、準備將其移開。
「真臭!」
一條巨大的魔鬼魚死在地上,也不知道它怎麼會離開水、並且爬得那麼遠,因為沒有海鳥清理,屍體慢慢腐爛,三名士兵皺眉走過去,一個捏着鼻子咒罵,一個彎腰,還有一個剛剛因為顛簸有些眩暈,此刻被臭氣沖入肺腑,正在乾嘔。
就在這個時候,早已死透、腐爛的屍體驟然飛起,寒光乍現。
「呀?」
驚呼壓在唇邊尚未吐出,冷光已然抹過咽喉,冰冷的鋼鐵輕易撕裂肌膚與血肉,刺目的鮮紅佔據眼帘。沒等周圍的人反應過來生何事,屍骸中伸出的另一隻手抹過士兵的腰間,拔其槍,半轉,隨後扣動扳機。
咻!
能量槍特有的呼嘯,淡綠色的線條射向乾嘔着的那名士兵,剎那間,脆弱的脖頸呈現出燃燒般的奇景,將一張倉惶、驚恐的面孔照得分明。
「實彈,殺!」
冷漠而平淡的聲音,周圍隨機傳來幾聲槍響,數量稀少、但卻格外整齊。毫不意外地,伴隨着鬼火般幽冷的光線,又有幾條身影在槍聲中倒下,
「有埋伏!」
「敵襲!」
尖叫聲響起,離得遠的士兵紛紛拔槍、或尋找掩護,貨物旁邊的人卻是截然不同的反應,其中三個擰身轉向朝第一事地猛撲,其餘人翻滾着散開到四面八方,視線在中央匯集。
這就是精銳的表現,驟遇伏擊,帝國精銳良好的戰鬥素養瞬間顯現出來,在沒有弄清伏擊方向與力度的情況下,遠處的人為近處掩護,近處的人即刻反擊,沒有絲毫猶豫。
縱然一直對這批人不滿的吉野,此刻心中充滿了憤怒,卻也不禁為為之叫了聲好。在他看來,周圍人反應及時,貨物旁邊的士兵更是無可挑剔,翻滾是為了擺脫可能存在的突襲,同時爭取到戰都準備的時間,還有那三名徒手撲向襲擊者的軍人,不僅反應迅,行動更是及時準確,王牌級的表現。
襲擊者因為成功奪槍,擁有暫時的火力優勢,正常交火,他至少可以先開火三到四次,己方造成進一步損傷。假如對方的水準足夠高,甚至能在這個過程中挑選攻擊目標,打亂己方反擊節奏。
電光火石間,部下預判到那種局面,三名軍人不及生死撲了上去,纏住他讓對方投鼠忌器,有機會一舉改變局面。
「反擊!」
心裏想着這些,吉野自己也沒閒着,低吼一聲的同時腳下力,身體迅朝一塊黑石後靠攏。臨行之前,他沒忘記拉一把副官,以免這位專長為技術、角色卻很關鍵的人才被擊斃。
本能讓吉野做出正確反應,但他的腳步再次停頓,原因不是被攔截,而是為所看到的一切感到不可思議。
隱藏在屍體下的襲擊者只開一槍,殺一人後沒有繼續開火的意思,相反他隨手將那支丟向此前咒罵、剛轉身的軍人,自己則猛蹬一腳地面,身體如利矢般倒射。
「高手!」
念頭剛剛從腦海中浮現,慘叫的聲音灌入耳膜,那支被隨意丟掉的手槍準確命中士兵的臉,將他砸到幾乎飛起。如此效果,宛如數十斤重的鐵錘被壯漢輪圓之後揮砸出來的效果,震驚當中吉野看到,當那名士兵落地,滿臉是血,身體抽搐,似乎就這樣被砸死掉。
倉促一揮,竟有如此力量!
有些呆滯地回過頭,撲上來的三名軍人又倒下兩個,其中一個胸口插着匕,另外那個根本不知道生什麼,吭都沒吭一聲就已經無法戰鬥,或者是死了。
嘶!
深深倒吸一口寒氣,吉野像在船上時那樣、身體牢牢釘在原地。這一刻,他的腦海中出現無數條身影,厲數以往見過、聽過的搏擊高手,但卻找不到一個具有這樣恐怖的擊殺度。有那麼一瞬間,吉野心裏浮現出極其荒謬的念頭:該不會是這座島的傳說是真的,襲擊者被魚魂上身?
搏殺沒有因為吉野呆而停頓,視野中,襲擊者的每個動作都仿佛演練過,側轉時伸出右手,五指如鋼爪迎向第三人的咽喉,相對而言,周圍翻滾的士兵剛離開「險境」,有些掏槍沒弄清狀況,有些連槍都沒拔出來,至於那名和同伴一起趕到的軍人,他在奔跑中的姿態仿佛主動湊向襲擊者的手,眼看又是斃命的下場。
那是吉田一郎,軍中有名的格鬥高手,曾經在全軍比武中取得不錯的名次。看着他,吉野通體冰涼,遇襲來次生出「危險」和「不能力敵」的感覺。
雖然不知道襲擊者到底多少人,但從個襲擊者動的這點時間,周圍又聽到幾聲哀呼。高效的殺戮使得吉野清醒過來,從他們能夠避開偵查、以及片刻之間造成的殺傷,毫無疑問,對手是精銳中的精銳。
最恐怖的依然是那個先動的人,其殺人的手段和效率,甚至讓吉野無法挪開視線,更別提指揮部下!
假如對方都是這樣的人,指揮毫無意義。
絕望中的吉野這樣想到。
這時,第三名撲過去的士兵埋頭挺近的途中忽然擰腰,大轉身,出暴烈低吼。
「殺!」
鐵肘倒掛,吉田一郎不僅避開攻擊,並且擊向襲擊者軟肋。隔這麼遠,吉野都能聽到破風聲,情不自禁為之叫了聲好。
然而依舊只是徒勞。叫好聲剛剛離開口唇,聲波尚未傳開的瞬間,襲擊者的身體突然「對摺」並且「摔倒」,猛烈前沖的勢頭隨之止步,瞄準咽喉的右手也在不可能的狀況下反轉,以違背常理的度閃電般一扣,一抓,再一擰。
「啊!」
刺破耳膜的慘叫,吉田的胳膊被擰至頭頂,手肘暴露的白骨如利矛般撐裂衣物,暴露在潮濕的空氣中。不可思議的吉野看到,吉田一郎的左手已經拔出匕,揮舞途中因乎想像的劇痛改變方向,弄破了自己的臉。
對使用匕如同自己的手一般的特種軍人來說,這是多麼荒謬的事情。前後半秒鐘轉變,吉田一郎臉上的表情就從狠辣變成無法承受,扭曲得如同被油炸過一樣。與此相比,襲擊者的詭異身法與強的手勁兒反而成了次要的事情,被周圍人所忽視。
咻!咻咻!
反擊的槍聲終於響起,很快由零散變為猛烈,吉田唯一一次反擊為戰友爭取到的時間被充分利用,迅展開火力。
「不」
吼叫聲顯示出,吉野的信心被短暫的攻擊所擊潰,戰鬥進行到現在,他的視線終於從最初動的襲擊者身上移開,卻看到更加驚恐的一幕。
湖邊,一條正準備轉向的小艇旁,水花怒射,水浪遮眼。從水底冒出來一個巨熊般的身影,他的頭上、肩膀頂着不知哪裏找的水草,並有兩條無知的小魚在跳躍。
「吼!」
水草掩蓋不了寬闊的後背,隆起的肌肉仿佛要從皮膚中裂開,巨熊懷裏抱着只在機甲上才能看到的機關炮,對準了近在咫尺的小艇。
看到**37的那一刻,吉野心中最後的幻想消失殆盡,充滿了絕望的情緒。以他的判斷,這種武器一旦開火,不僅自己的部下要被狂暴的火力收割殆盡,那幾條船也無法倖免,通通會被撕碎。
事實再一次出乎人的預料,巨熊並沒有扣動扳機,而是怒吼着將其拋出,當成石頭一樣,砸向船上的人。
猛烈的撞擊中,不夠寬闊也不夠沉重的小艇劇烈搖晃,船上兩名士兵,一個倒霉被砸扁,另一個被帶到胳膊,哀嚎着放下準備操縱的機槍。那頭巨熊的動作沒有停頓,拋出機關炮的同時身體入水,再出現時已經到了小艇的另一側,翻身而上。
這
他要奪槍!
他們沒有彈藥!
剎那之間,困惑的吉野心中連續閃過幾個念頭,不顧一切大喊起來。
「開火,集火求援,快求援!」
呼喊的時候,吉野拼命揮舞着雙手,卻忘記了自己手中的武器,沒有開過哪怕一次火。相反,他忍不住又一次回頭看向戰鬥最先生的地方,似乎只有在那裏,才能找到改變局面的機會。
「不可能!」
只一眼,吉野徹底喪失鬥志,強壯的身體仿佛被拆掉骨頭,軟倒在地上。
他看到那名襲擊者以吉田的屍體為盾牌,掩護自己殺向周圍,死神般不斷收割生命。他看到部下拼命反擊,但卻避免不了被殺的下場。不僅如此,吉野親眼看到那名襲擊者被槍火擊中,甚至嗅到能量彈焚燒血肉的氣息可是,然而,但是,那名襲擊者竟然沒事?
沾在身體上腐屍爛肉被燒成焦炭,軍裝變成飛灰,襲擊者暴露出來身體上呈現出銀色光芒,仿佛穿着神靈賜予的鎧甲。
「你媽這不公平。」坐倒在地上,吉野無奈又欣慰地看到,三小艇中的兩艘掉頭回航,極為明智地脫離戰場。
這樣也好,至少可以讓長官知道這裏生了什麼事,自己遇到什麼樣的對手。隨後他看到,爬上小艇的巨熊抓住機槍,先是朝沙灘一通狂掃,接着調轉槍口,對有些遲疑、落後的那條船猛烈開火。
「殺!殺啊!」
一邊開火,巨熊一邊大喊,傾瀉的彈藥撲上目標,把人和藏人的礁石打得粉碎,甚至打成煙霧。短短片刻,巨熊就製造了之前全部襲擊者沒能取得戰果。倘若不是如此,這場戰鬥的結局或許還有變,現在則已是板上釘釘。
說來奇怪,同樣是那支機槍,之前沒怎麼揮作用,此刻變得神勇無比,致命的到了極點。
「完了幸好走掉一個。」
短促的戰鬥,吉野除命令部下求救外更像是一名旁觀者,戰場上生的種種不可思議的事盡收眼底,對恐怖的感受格外真切。當他看到倖存的小艇駛離攻擊範圍,便主動放下手裏的槍,等待要與對方交涉。
交涉不是目的,吉野唯一想要做的,是看看這幫襲擊者到底是什麼人。
或者換個說法,對方究竟是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