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7 困獸(1 / 1)
默了片刻,他說道:「內閣雖是提議早立儲,但在人選上卻從來沒有明確表示,所以如今情況才未能明了。淑妃如今已然解禁,我猜年前年後皇上便會有替楚王正名的動作。你我想要扶鄭王上位,還得仔細盯着皇上這邊,莫要讓楚王得逞了才是。」
朝中多是趨利附勢之輩,皇帝只要給個信號要替楚王洗白,自然會有大把人站出來效勞。而楚王一旦獲得聲援,要想再掰下來便十分艱難。
「楚王府這邊倒是不難,我已讓人盯住了。」魏國公道:「只是宮裏那邊,就看你到時會有什麼消息過來。」
「這層不必擔心。」沈宓道,「暫時還無妨,年前述職的事已經忙不過來,皇上不會有心思在這個時候理會這事。我估摸着這個年過完,也就差不多會有大動靜了。」
魏國公點點頭,伸手給他添了茶,這話題也就暫時止了,就着述職的事又說到了別處。
氣氛漸顯融洽。
沈宓望見外頭天色漸黯,想起自己的來意,便又狀似隨意地道:「我聽說世子近來已經在佈置新房?這未免也太早了些,雁丫頭離及笄還有一兩年呢。」
身為女方家長,當然沒有自行登門詢問婚期的道理,可是不登門心裏又怎能踏實?魏國公是個聰明人,他自然聽得懂意思的。
果然聽聞這話,魏國公便抬頭看了眼他。
韓稷的心思他比誰都清楚,當初那麼急着求親還不就是為了早日把沈雁娶過門?沈宓這番話,看模樣是來敲打韓稷來了。難怪他會忽然之間登門,原來是為了這事。
站在沈宓的立場,這態度倒是也沒錯。可是這兒媳婦魏國公自己也瞧着滿意,再說了,都已經訂了親,遲早都是韓家的人,晚兩年早兩年又有什麼要緊。他微笑望着沈宓:「早些預備着也好,免得到時候要過門了。東西還不齊備。」
沈宓原是等着他裝聾作啞的,只要他不承認,那麼他便可以以此為把柄反對早日迎親。可他沒想到他居然直接還順着他的話應下來了!
他將茶杯放回桌上,直視着對面:「早些預備是好事。不過,國公爺就不怕東西備早了,到得成親之時又泛舊了麼?帳幔什麼的倒也罷了,這家俱漆器卻是不經放。」
魏國公微笑,「子硯若是擔心不經放。那就讓他們早些成親,我們家裏沒小姐,雁丫頭嫁過來,我們還能把她當閨女疼着。」
沈宓深吸一口氣,望着他:「親家這算盤可真是打得啪啪響。」
魏國公笑道:「早些過門也不是就不要娘家了,子硯何必捨不得?」
沈宓未語。
嫁出門的女兒回娘家跟未出閣的姑娘,那能一樣嗎?
他瞥了眼魏國公,說道:「不是你身上割下的肉,你當然捨得!」
說完他站起來,負手走了兩步。又回頭道:「雁姐兒未及笄,便不能出嫁。這就是我的態度。你們要想早過門,有本事就來搶!」
說完他抬步出了門去,簡直不給一點面子。
魏國公微笑望着他背影坐了半刻,才又下地前去相送。
韓稷夜裏回來,聽說沈宓特地到府表明不會早嫁女的態度,心裏頗有些無奈,但也只是挑了挑眉沒再說什麼。及笄再成親?他又哪裏等得到那個時候。
不過他如今已然不急,八字那一撇都寫完了,還怕寫不完剩下這一捺麼。
沈宓這裏雖然撂了狠話在韓家。但心裏仍舊酸酸的不是滋味,韓家這對父子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尤其是那韓稷,雖說在沈家畢恭畢敬。可真要是對抗起來,恐怕他還真能做出那搶親的事來。
於是心裏越發不爽,不知道怎麼就攤上這麼個女婿!
夜裏吃完晚飯,便就把沈雁叫到書房,義正辭嚴說道:「你也是有了夫家的人了,往後少出門去。免得弄出什麼笑話來!」
沈雁早就知道他去韓家的事了,知道他這是防着韓稷呢,不想讓他更傷心,但總不能真的從此不出門。遂說道:「年底三太太過壽,我跟萱娘她們過三府里去賀壽呢。」
沈宓咬了咬牙,「去賀壽回來不許去別的地方!」
沈雁笑道:「可是晴姐姐回來住對月,我跟母親說好了,要去華家陪她幾日。」
華正晴上個月出嫁了,正好過幾日回來住對月,早早就來了信讓她去華家。
沈宓無可奈何,但想想華鈞成也不贊成沈雁嫁去韓家,恐怕比他盯沈雁還要盯得緊,也就沉哼着坐回書案後,沒再說什麼了。
京師接連下了兩場雪,街上積雪未乾又覆上了一片白,等到太陽終於露臉,已經是年底了。
近日各部皆忙着外官進京述職之事,持續到的廿六才算是漸漸消停。關於元日的太廟祭祀,又不免提到去持香祭祖的人選來。
通常這樣的祭祀類似於皇室的家祭,不會有朝官參與,但禮部與光祿寺鴻臚寺卻仍要主持。這日說到祭祀持香唱贊的順序,便又有人為着究竟是讓鄭王上還是讓楚王上而爭論起來。鄭王是弟弟,按理這差事得讓給楚王,可宮裏那事才過去不久,朝中也有大把人不怎麼待見他。
不但不待見,還很有些針對的意思。
楚王在王府里聽見回話,當時便怒摔了幾個杯子。
「龍困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遭犬欺,若我來日執掌天下,定將他們這些趨炎附勢之徒斬盡殺絕!」
馮芸勾着頭上前勸道:「王爺莫要氣壞了身子。」
楚王抬手將他撥開,瞪着一雙發紅的眼,「去把所有反對本王的人都記下來!本王要一個個把他們刻在心裏,一個個地將他們捏得粉碎!」
「王爺!」馮芸再走近來,說道:「如今朝上好幾個將軍都直言支持鄭王,而他們俱都是中軍營及後軍營里的將官,而他們在表態的時候,幾位國公爺始終未曾表示贊成或是反對,由此看來,這些人極有可能是國公府指使的!」
「國公府?」
楚王忽地轉過身來,雙目凝視了他片刻,忽然閃了閃,點頭道:「是了,韓稷。韓稷這個背信棄義之徒,他曾經威脅過我,讓我主動放棄那個位置,一定是他!他與顧至誠走得最近,一定是他們私下裏慫恿的!」
一桌子杯盤碗盞又摔下地來。
馮芸望着地上碎瓷,說道:「眼下皇上已有保王爺之意,可萬萬不能讓韓稷他們又扭轉了局勢,這要是再扭轉回去,恐怕就再難有機會了!」
楚王一屁股坐在椅子裏,倒是又漸漸冷靜下來。
萬壽節上沈雁與韓稷讓他受了重創,他的確已不能再失手了。 可是以他一人之力,又豈能對付得了四家國公府?想想這幾年,除了個五城營,他竟是再沒有什麼用得順手的力量,而五城營那幫人,恐怕連韓稷一個人也應付不了罷?
「把宋長史叫過來!」
他一揮手,支額坐在桌後。
長史名喚宋正源,去年由皇帝指派過來的,原是前朝的進士,在大周治下也做過兩任地方官,去年由柳亞澤舉薦給了皇帝。皇帝原不想用他,但又因為確實有幾分才氣,便就將他調到了王府輔佐楚王。
宋正源進來時地上已被打掃乾淨,楚王拿着一小壺酒正舉杯獨酌。
宋正源躬身到了丹墀下站定,見桌上有杯子被碰倒滾下來,連忙上前接住,放穩回案上。
楚王撩眼看着他,說道:「如今四面楚歌,我該怎麼做?」
宋正源垂首,答道:「王爺不宜妄動,要動,便要一招致命。」
「致命?」楚王一肘支桌,「致誰的命?」
「華家。」
「華家?」楚王屏息,直起腰:「你是說華鈞成?」
「正是。」宋正源頜首, 語氣自始至終平靜:「不知道王爺是否還記得,陳王謀反一案?」
楚王微震,聽到陳王二字酒氣也嚇走了一半,「記得,你提起這個做什麼?」
宋正源望着他道:「華鈞成的父親華震陽與陳王交情極好,當年華震陽乃是先投靠了陳王才加入的義軍,華鈞成與陳王府幾位公子也有極好的交情,而華鈞成的妹妹,如今沈宓的夫人華氏,更是與陳王的女兒曾義結金蘭。」
楚王眼裏掩飾不住震驚,「竟還有這層?如何本王竟不知道?」
宋正源道:「王爺不知道,自有原因。華家世代行商,又與義軍同行日久,極善於審時度勢,義軍攻入河南之前,華家父子便與先帝建立了同樣的交情,建國之時了陳王棄兵南下建府,華家之後便與陳王府疏了往來。
「也正是因為他父子迷惑了眾人之眼,才漸漸無人記起在華家原先乃是跟隨陳王起的家。陳王府出事之後,先帝也未曾治華家的罪。」
楚王滿臉駭色,久久也未曾退去。
陳王府三字對於趙家皇室來說猶如把無形的刀,至今仍讓人談之色變。華家竟然與陳王府有着這麼深的淵源,而且華氏還跟陳王府的郡主曾義結金蘭,這要是把華氏的罪名坐實了,沈家不就全垮了嗎?不但沈家要垮,再使把力氣下去,指不定韓家也要垮!(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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