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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國公夫人與鄂氏坐在一處,見她目光投過來,並分辯不清是看向誰。因着她栽贓沈雁的事情已經有了結果,她心裏也愈發不待見這樣的女孩子,見她這副樣子,便就凝眉道:「宋小姐望着我們,是不是有話想說?」
沈雁見她直勾勾盯着她們那邊,心裏也起了狐疑。
但她的思維更清晰,榮國公夫人是肯定不會跟這件事有關的,宋萍如果真的意有所指,那麼目標就只能是鄂氏,難道,她是想說鄂氏曾經接近過她?!
想到這個可能,她心下忽地凜了凜,如果是鄂氏,那所有的疑問就有解釋了,鄂氏不想她嫁給韓稷,於是使人暗襲她,不管她最後是瞎了眼還是沒瞎, 沈家若是知道這件事是韓家做的,都絕不會再把她嫁去韓家!
從宋萍的神情判斷,只能是鄂氏無疑,她雖沒說什麼,可難道她一個下官之女,還會誣賴一個堂堂的國公夫人不成?!
然而如果真是鄂氏,那事情就麻煩了!
她如今名義上還是韓稷的母親,而碧泠宮那邊又出現了暗闖入內的刺客,眼下皇帝與群臣都已經將偷襲胭脂的人與刺客聯繫在一起,如果扒了鄂氏的皮就等於是把皇帝的疑心往韓家身上引!這樣一來,豈不是同時又給韓稷招來了麻煩?
她一顆心不由自主地收緊,連背脊上都滋滋地冒出毛汗來。
為了避免皇帝將暗闖冷宮的事與韓家聯繫起來,如今只能阻止宋萍說出鄂氏來,可是就算她不說,大理寺也已經派了人去查,相信過不了多久便會有結果,眼下箭在弦上,又要怎麼辦才能夠不着痕跡地阻止?
她凝眉默語了片刻,忽然看向對面坐着的沈觀裕。
沈觀裕與她對視了眼,面上並沒有什麼波動。
他縱然是不會拖她的後腿的,可這種事卻也無法請求他的幫助。她能夠三言兩語解釋清楚為什麼要替韓家遮掩這件事麼?這個時候顯然任何人都無法求助。坑是她自己挖下的,該怎麼填回來只能靠她自己了!
她咬了咬牙,轉頭再去看宋萍。
這時候宋寰又已經催促了:「你快說出來!到底是誰唆使你的!」
宋寰並不蠢,雖然先前糟踏皇后的牡丹的罪狀逃不過去。可如果宋萍機靈的話,把這件事推給別的人,那麼這罪名必然會輕上許多,他也不至於會擔心在鴻臚寺正卿的位子上還能不能坐得穩當。
宋萍經他這一催,咬咬唇。也就豁出去了:「是魏國公府的丫鬟!」
沈雁一顆心跳到了喉嚨口,正要張口轉移開注意力,身後門口卻又突然有了聲音:
「魏國公世子到——」
宋萍剛把說出來,鄂氏的心臟也剛好險些跳停,敞軒門下這時傳來通報聲,她的心也就在喉嚨口卡了一卡。只見走上來兩三個人,為首的紫衣金冠,銀帶腰纏,餘下一文一武二人,俱都氣質超群。竟然真是韓稷帶着辛乙賀群上來了。
滿座之人聽到宋萍指認韓家,頓時譁然,眼下因着韓稷突然到來才又將這驚呼壓下去了些。
沈雁不知道韓稷此時趕巧過來寓示着什麼,但收到他路過時不動聲色傳來的一道目光,心下忽又略定。
韓稷跟皇帝皇帝見過禮,說道:「聽說這邊在審沈小姐主僕遇襲之案,而臣剛剛走到門下的時候又聽見宋小姐指認唆使她行事的乃是韓家的人,臣手上剛好掌握了些線索,有些話想問問宋小姐,還請皇上允准。」
「准奏。」皇帝繃着臉揚手。
這種陰私居然先後扯到宮裏的皇妃和朝中的功臣勛貴。他這當皇帝的臉上並不好看。
韓稷謝了恩,便轉過頭來望向宋萍,「在下剛才從御花園過來,正巧碰上幾個私下說話的宮人。在下聽着有趣,於是就把他們叫過來問了問,原來他們正在說的也是西園子這裏的事,他們說宋小姐在與沈小姐起爭執之後,曾經也遇見到我們府上的下人?」
宋萍臉上泛着異樣的紅,站在離他三步遠的位置。竟似已經失了神。
而鄂氏這裏見到韓稷突然到來,一顆心也在胸腔里咚咚擂起了鼓。她不知道韓稷這是什麼意思,但卻知道剛才在坡下那一碰面,定是讓他捉到什麼把柄了,他現在是寧願不顧韓家上下的安危也要把她給拖出來嗎?
她緊攥着絹子,指甲都已經摳進了手心。但這個時候最不宜的就是慌張,她儘量平靜着,並且設法往對面坐着的魏國公望去。但魏國公顯然對這件事的內情毫無所知,他的注意力全落在顧雁與韓稷身上。
沈雁也不知道韓稷這是什麼意思,不過她篤定他絕不會做出因小失大的事,所以即使宋萍不回應,她也斟酌着說道:「我與魏國公府並無瓜葛,相信宋小姐就是接觸過魏國公府里的人,也不會受到什麼影響,只是不知道宋小姐與韓家的人說過什麼?為什麼你會突然將目標指向韓家呢?」
宋萍抬頭,看了眼韓稷又抿了唇下去。
韓稷道:「臣奏請皇上允准那幾個宮人上來交代經過。」
得到允准,他往外揚了揚手,門外站着的賀群便就帶了三個小太監走上來。
到了屋中跪下,左首的白面小太監就說道:「奴才福貴,是西園子的灑掃太監,先前在西園門口見過魏國公夫人身邊的丫鬟姐姐與宋小姐說過話。」
皇帝聞言皺眉,「這麼說來,這事的確跟韓家有關係了?」
鄂氏一顆心險些就從喉嚨口跳了出來。她站起來望着福貴:「你可看清楚了,我們韓家跟沈家無怨無仇,我們可犯不着去沖沈小姐下手!」
福貴縮了縮。
韓稷揖首道:「母親不必着急,皇上也請不必急着下定論,且聽他把話往下說。」
皇上往魏國公臉上瞟了眼,嗯了聲。
福貴接着道:「宋小姐在沈小姐離開之後似乎對她怨氣甚大,那位丫鬟姐姐路過時被宋小姐擋住了去路,於是跟小姐行禮。
「宋小姐斥責她衝撞了她,怒斥她之後聽說她是魏國公府上的人,又立刻轉了臉色,還跟也賠來着。那位丫鬟姐姐看上去像是不願失禮,於是順口問了她兩句因由,便就走了。前後也不到半刻。當時旁邊許多人都見着了的。」
敞軒外站的宮人大都是園子裏當值的,先前繡琴與宋萍說話的時候確實有許多人遠遠地瞧見。皇后聞言,便就揚聲道:「可有人進來替福貴作證?」
宮人先是未動,後來見望過來的目光多了,再想想雖沒聽清楚繡琴跟宋萍之間說的什麼,但先前那番模樣的確也是福貴說的那麼回事,於是就陸續有人走進來。
回道:「奴婢們先前見到的確實如福貴所說的那般,宋小姐先是橫眉對着韓家的侍婢,後來又轉臉為笑的,也沒有說多長時間的話,聊聊幾句就走了。」
皇后冷眼看向宋萍。
「不是這樣!」宋萍聽見,急忙抬起頭來分辯:「根本不是這樣!是那個叫繡琴的告訴我沈雁得罪了淑妃,還說沈雁處處得罪人!我沒有冤枉人,那碗辣椒水一定是她潑的,不信的話可以讓人去尋她過來對質!」
皇帝皇后俱都沉下了臉, 鄂氏這邊屏息半日,看了眼韓稷,才呼出口氣來。
這時大理寺派去的人也回來了,卜行哲聽完稟報,又走到皇帝跟前說了幾句,皇帝又開起口來:「大理寺的人查過回來了,已經鎖定了幾個目標。其中一個就有魏國公夫人身邊的丫鬟繡琴,傳繡琴上殿,對對腳印。」
鄂氏緊吞了口口水,握緊的雙手已經冰涼了。
榮國公夫人只當她是氣的,伸手拍拍她,以示安慰。
很快就有人在戲園子裏尋到了正從淨房出來的繡琴,帶着一臉蒼白驚惶的她到了敞軒。
大理寺的人命她兩腳踩在一張畫出來的腳印上,她戰戰兢兢地踏上,卜行哲親自看過,說道:「繡琴姑娘的腳與紫藤後的腳印相差至少一根手指厚的距離。」
滿座之中又爆出一輪低嘆,鄂氏身子晃了晃,險些一頭栽向地下。
皇帝靜默片刻,左肘支着膝,說道:「會不會是穿了小鞋的緣故?除掉鞋再比比。」
座中這下不止鄂氏驚怔,就連魏國公與榮國公等人都皺起眉來了。
宮人上前架住繡琴兩臂,一人除去她的鞋,只着綾襪踏在紙上。皇帝親自走過來,一看還松出不止一個指頭的寬度。
腳印對不上,既無動機又有人證證明繡琴並未有意接近宋萍,自然是沒有什麼嫌疑了。雖是丫鬟下人,可也到底是女子,總不至於再當眾脫去襪子再驗上一驗。何況就是皇帝想要這麼做,憑魏國公等人那番面色,他也是犯不着跟他們死磕的。
皇帝盯着那雙腳靜立了片刻,終於擺手示意退下。
繡琴兩腿一軟倒在地下,一張臉變得如地上的紙一樣白,而額尖臉際全是汗,對了這場質,便如從水裏撈上來一般似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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