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拒收(1 / 1)
林嬤嬤點頭:「都已經上顧家去過了,太太還邀了榮國公夫人和世子夫人過兩日來府喝茶,這還能有假?」她替她系好了裙子,又道:「可惜這件事老爺伸了手,不然的話咱們回府請老太爺出面阻撓阻撓,讓華家竹籃打水一場空,也是好的。」
陳氏套着比甲,望着銅鏡里自己的身姿,結着衣帶說道:「華家的差事調去南直隸,這有什麼不好的?南直隸要廢止的風聲時有傳來,便是暫且當不得真,他華家調去那地方也沒有好處。華家越髮式微,華氏在府里才越發沒地位,你瞧瞧這回,太太隨便一招她就沒轍。
「若不是恰好出了胡嬤嬤這事——」
說到這裏她揚起唇來,「這府裏頭,哪家哪房都不是好相與的,華氏這次就是不得罪我,衝着府里如今這狀況,我跟她也做不成朋友。長房大伯死了,二房無子,三爺又得等明年下場才有功名,往後這府里還不知由誰來承宗呢!」
她抬手撫摸着鏡中的自己,幽幽道:「我可不管那些個朝堂里的事,我只圖我和茗哥兒過得風光滋潤就好了。」
林嬤嬤默然。
陳氏梳妝好了去到小花廳用點心,用完點心她就該去曜日堂昏省了。她習慣去早些,這樣也可以順便等到稍候來的大奶奶和三奶奶,看看她們當日的精神狀況。大奶奶季氏雖然新寡,但她膝下還有個四少爺沈芮。
按照規矩,沈憲雖然死了,但他還有嫡子,那麼嫡子沈芮就成了名正言順的沈家繼承人。
可是,沈芮不是才四歲嗎?誰知道他將來會不會有什麼罪疾?
季氏本來頭胎生的是也是男孩兒,可惜在月里就夭折了,所以府里的大少爺其實是沒有的。這也多虧了大少爺早早死了,否則的話留到如今也有十五六歲了,又豈還有他們幾房的念想?
自打對沈宣死了心後,在暗中爭奪宗子的事情上,陳氏如今是很用心的。
雖然沈宣拿到了繼承權也不會對她更上心,可是對沈茗而言不一樣,沈宣的繼承權,是無論如何會落到沈茗頭上的。所以,幫助沈宣爭奪這家權,就是替沈茗爭,替她自己爭。
才喝了口溫湯,丫鬟青梅輕手輕腳從外走進來,低頭道:「奶奶,二爺昨兒夜裏從圍場回來了,**奶讓人送了些新鮮麂子肉來。」
府里雖有大廚房,但各房裏開開小灶煲煲湯熬熬粥水之類的小灶還是有的。
但聽到是二房,陳氏眉頭皺了皺,說道:「二爺只是隨駕,並不曾下場打獵,哪裏來的麂子?」
丫鬟道:「聽說是皇上賞的。除了一隻老大的麂子,還有些毛皮之類。二*奶奶往各房都送了些,除了各房的麂子肉,給大姑娘的是一對活的朱雀,給三姑娘的是一隻小錦雞,給二少爺和四少爺的是一隻鸚鵡,給五少爺的是只貓頭鷹。」
青梅顯然時常打聽這些,因而回起話來有條有理。
「給太太屋裏呢?」陳氏又問。
青梅道:「太太屋裏是一隻活鹿。除此之外皇上還賞了只貂給老爺太太。」
竟有這麼多東西,看來沈宓這次伴駕也不是完全充數的。
陳氏盯着門外的梧桐望了半晌,垂下眼來。
熙月堂先前的閒適一掃而空。
獵物該送的都送去了,華氏斜倚在美人榻上讓丫鬟剪指甲,沈雁趴在炕上耍賴。
「還說要把我送給你的荷包好好戴着,這才戴了兩天,你竟然就把它給弄丟了!你就是故意的,就是嫌棄我做的東西不好把它給扔了!」
沈宓急得滿頭汗,一時拍着腦門,一時彎腰在旁好聲好氣地道:「我真沒扔,前日夜裏我被徐國公世子邀着去月下喝酒,結果因為天熱解了腰帶,當時也沒留意,翌日早上就發現荷包不見了。回去找了好多遍也沒找着,問人也沒見着,這不才——」
沈雁伏在軟枕上捶着床榻,哭聲震天,不依不饒。
沈宓回頭向華氏求助。
可是一對上華氏那雙如刀子般狠狠扎過來的目光,他又不由縮了縮脖子。他丟的可不止是沈雁做的荷包,那荷包裏頭還有家裏八百兩銀票,這都差不多夠他們熙月堂上下日常開銷兩個月了!這下可好,一下子把家裏兩尊菩薩都給得罪了。
「要不,雁姐兒再給我做一個?我保證天天戴着,就是破了也戴着。」他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辦法能證明自己的清白了。而且眼下他必須得哄好了小的,才有可能聯合她的力量哄好大的。
沈雁坐起來,頂着雙大紅眼氣鼓鼓道:「想得美。」
她跳了下地,噔噔走到帘子外的錦杌上坐着。
紫英走進來:「奶奶,方才着人送去四房的麂子肉,還有給茗少爺的鸚鵡,四奶奶都着人退回來了。」沈雁聞言看向華氏,華氏也從蔻丹上收回了目光。
沈宓掀簾走出來,凝眉道:「退回來了?是何道理?」
紫英看了眼沈雁,回道:「四房的人只說是四奶奶的吩咐,別的什麼也沒說。」
華氏默了片刻,冷笑起來,「還能有什麼道理?自然是為着太太罰茗哥兒的緣故,把咱們惦記上了。」
沈茗被罰跪四日,論理也沒罰錯,可是在沈夫人這般設計下,如果陳氏硬要怪上二房,華氏也打算認了這個栽,左右都在一個府里,往後總還有冰釋前嫌的機會,慢慢來就是了。
於是雖然知道陳氏怨上了二房,在聽得沈雁原先那番勸告時,早也不曾起什麼要與她僵持到底的心思。這番對四房的態度與對別處是一樣的,她也早預備着陳氏會有幾句噁心話要說,但還真沒想到她竟然能不顧情面做出這種事來!
這不是擺明了扇二房的臉嗎?
陳氏這麼做,華氏便連那點想和好的心也沒了。
她撩起眼來,與紫英道:「既是不要,那就扔了!不是還要去魯家嗎?把鸚鵡也送去魯家,再加幾隻黃鶯,送到隔壁魯家給哥兒小姐們玩去,魯夫人上回還給過咱們半籃子新鮮大螃蟹來着。」
魯大人只比沈觀裕小一輪,但按輩份卻低一輩,華氏初嫁到沈府來時華府還沒搬去金陵,那會兒出門走動的機會也多,一來二去就認識了左邊魯府的女眷。那會兒魯夫人到沈府來串門時,時常也會到二房來坐坐。
後來華氏與沈宓去了金陵,中間也沒怎麼聯繫,但是這次回京的翌日,魯夫人還是來問候過一回,正好洞庭湖老家那邊拖了幾大簍子蟹來,聽說沈雁愛吃,順帶也送了些過來。
紫英哎了聲,下去了。
沈宓也不免犯起心思來,內宅裏頭的事他雖然偶爾也有參與,但並不大管,多數只是夜裏華氏當樂子似的跟他說說,他就聽了進去。他可沒想到不顧手足情誼的沈茗在被沈夫人罰了之後,陳氏還能如此明目張胆地給二房甩臉子,當時臉色就不太好看。
「這老四家的也未免輕狂了些,娘子別惱,回頭我去與老四說說。」
想到這裏,沈宓挨着華氏在榻上坐下,湊上去看她塗蔻丹,華氏伸腿把他一踹,他差點沒跌下地來。
沈雁見狀重重一咳,大步出了門。
到了廊下,見紫英正在吩咐丫鬟打點要送的東西,沈雁道:「四奶奶的丫鬟說了什麼?」
紫英笑望着她:「這都瞞不過姑娘。」
默了下,到底還是拉了她到背人處,說道:「那丫頭說,四奶奶說了,她和茗哥兒福薄,要不起這份體面,請二*奶奶還是自己留着吧。這還是妯娌呢,奴婢聽了都差點沒嗆過氣去,二*奶奶能受得了?方才要不是姑娘給奴婢打眼色,奴婢可真就當着二爺面說出來了。」
如今連華氏都敞開懷跟沈雁說起沈宓在外頭的事,府里這點小九九她又怎麼還會瞞着她?
沈雁聽完也覺吞了只蒼蠅似的。
陳氏出身也不低,原籍武昌,祖上也是耕讀之家,娘家父親考中了前朝的一甲進士,之後便就遷來了京師。大周定國之後廣納文士,陳父以一篇關於農桑治理的論賦得到了戶部郎中的官職,陳氏是陳家的嫡小姐,按說舉止不該這麼輕狂。
她回想了下前世的陳氏,似乎跟各房關係都不怎麼密切,她出嫁前在沈府的那兩年,隱約察覺陳氏跟長房還結下了什麼梁子,只是在她出閣的次年,四房就隨着沈宣的外任而舉家南遷了。而那時候她因為忙着把自己嫁給秦壽,好解救華正晴姐妹出來,也並沒有在乎這些與自己關係不大的紛爭。
如今想來,陳氏若真是個沒什麼底蘊的女子,又怎麼會在深得沈夫人愛護的長房手下全身而退呢?
她鎖眉想了想,抬眼看了看院子四處,忽然道:「那丫頭來的時候,可知道父親在屋裏?」
紫氏微頓,抿唇道:「知道。現在回想起來,她回奴婢話的時候,眼睛是往屋裏頭瞄過的。」
沈雁再一想,則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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