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九章 魔鬼從不說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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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麗塔回到宿舍的時侯，幽蘭黛爾已經把曲奇餅乾消滅光了，空氣中瀰漫着好聞的烤餅乾的味道。筆硯閣  m.biyange.com

    麗塔對這股味道好像並不感到意外，她將手上的東西放下，彎下腰，輕巧地脫下自己的鞋子：「幽蘭黛爾大人，您吃過午飯了嗎？」

    「我……吃過了。」幽蘭黛爾猶豫了一下，雖然麗塔做的飯很好吃，但她剛才吃的實在是太多了，「你今天回來的(挺挺)早的。」

    「嗯，因為大主教和鏗惑大人有要事相商，我便提前回來了。」麗塔微笑着拉開自己的房門，回過頭來意味深長地看了幽蘭黛爾一眼，「您烤了餅乾嗎？」

    原本就做賊心虛的幽蘭黛爾被這一眼看得渾(身shēn)發毛，可她又不敢向麗塔坦言自己在未經(允玉n)許的前提下進了她的房間——按照幽蘭黛爾原本的估計，麗塔回來的時侯房間裏的味道應該已經散光了，卻沒想到麗塔今天竟然早下了班。

    不多時，麗塔便換好了衣服，拿着自己的平板電腦走向廚房，準備今(日ri)的午餐。

    幽蘭黛爾雖然覺得麗塔之前的眼神意味深長，但覺得麗塔總不至於從味道就能聞出來自己偷看了她的菜譜。幽蘭黛爾悄悄地把抱枕拿過來，(欲玉)蓋彌彰地遮住了自己的肚子。

    不知為何，今天的麗塔話很少，房間裏的空氣頓時有些尷尬，幽蘭黛爾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麼。

    可還沒等幽蘭黛爾開口，她就不由得再次想起了自己剛剛偷看的麗塔的任務文件。在最開始的時侯她只是覺得裏面對鏗惑的(情qing)報描述方式有些奇怪，但等她去做別的事之後，那種奇怪的感覺卻越來越濃，她好像感覺到了點什麼，卻說不出來。

    幽蘭黛爾總覺得那份文件還是有問題。

    儘管文件中的任務目標是對鏗惑進行心理狀況測定並輔助其(日ri)常工作，而且這種心理測定往往也需要為測量者提供一些測量對象的(情qing)報以便更加方便地進行各種心理上的評估，但鏗惑的生平(情qing)報里卻有一股若有若無的主觀感。

    在【獅心】計劃中，幽蘭黛爾負責評估鏗惑的實戰能力，她也同樣拿到了一份鏗惑的(情qing)報。那份(情qing)報客觀而又機械，就像一大堆理(性xing)而冰冷的數學公式，給出的結果是確定的唯一結果。

    而她從麗塔那裏看到的(情qing)報不同就不同在裏面若有若無地摻雜了感(性xing)的部分，這才是直接導致幽蘭黛爾讀完(情qing)報後感到不可思議的原因。

    同樣的人，同樣的事，以相似卻又不同的方式表達，卻讓人對【鏗惑】這個個體的感官產生了天差地別的認識——既然她都這麼覺得，那麼麗塔呢？

    幽蘭黛爾的頭微微偏了偏，從抱枕側面露出來，偷偷看了看麗塔正忙碌地準備着午飯的背影。

    「午飯？」幽蘭黛爾由這個詞聯想到了以前發生的一件事。

    同樣是麗塔和她，同樣是麗塔在準備午餐，可那次是麗塔在為鏗惑準備便當。那個時候幽蘭黛爾還嘲笑過麗塔是否作為女僕入戲太深，可麗塔卻回了一段她沒能理解的話。

    【您也完整地看過了鏗惑大人的檔案，您難道就沒有什麼感想嗎？】

    【鏗惑大人是一個很有魅力的人，無論是作為領導者還是朋友。】

    【麗塔覺得和鏗惑大人共事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qing)，您不這麼認為嗎？】

    兩段記憶對照起來，幽蘭黛爾隱約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麼，卻又不敢往這方面去想，因為那實在是太荒唐了。

    麗塔以為幽蘭黛爾和自己看到的是同一份(情qing)報，所以麗塔才會對自己為什麼不對鏗惑感到欽佩而困惑。可是事實證明，麗塔和自己看到的(情qing)報在本質上雖然是一樣的，在實際上卻有差別。

    這是為什麼？難道真的是為了心理測量和收集人格特徵數據的必要(情qing)報提供嗎？

    對別人進行評估的人不能抱有主觀的心態，否則評估結果容易失衡。這個道理髮布任務的人不可能不明白，更何況【獅心】計劃是受奧托大主教直接管理的，他絕不可能犯這種錯誤。

    難道是故意的？不不不，不可能的吧？奧托這麼做有什麼意義？而且最重要的並不是給麗塔看了一份表面上是客觀陳述實際上是滿篇讚揚的人物(情qing)報，而是麗塔和自己同為【獅心】計劃的參與者卻得到了兩份不同的(情qing)報。

    是單純的因為任務不同，還是另有圖謀？這件事越想越覺得大有問題，幽蘭黛爾望向麗塔背影的目光中也閃過了一絲擔憂。

    (情qing)報是為了完成任務而被提供的，也就是說，任務(情qing)報天生就帶有對完成任務目標的傾向(性xing)。如果是為了更好地完成任務，那麼任務(情qing)報在內容上出現一些調整來幫助執行者更好地完成任務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確實，麗塔得到的(情qing)報更加詳實，可以解釋為奧托想讓這份(情qing)報幫助麗塔更好地完成任務，如此說來確實也說得通……但問題又回到了原點：為什麼同為評估者，麗塔從奧托那裏得到的(情qing)報卻帶有主觀(性xing)？

    是因為麗塔的任務特殊嗎？可麗塔的任務是對鏗惑進行心理特徵測量，這個任務更不應該讓執行者抱有主觀想法才對。

    【總不會是任務(情qing)報給錯了吧？】幽蘭黛爾破天荒地想到了一個令人發笑的可能(性xing)。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大主教從來不做沒有意義的事，如果他這麼做了，一定是有什麼不能擺在明面上說的目的。】

    幽蘭黛爾沉思片刻，看向麗塔的目光中又多了幾分困惑。

    【我手上的(情qing)報是規格很正常的(情qing)報，是麗塔的那份(情qing)報出了問題，所以奧托那個被隱藏起來的目的應該是想讓麗塔去實現的。那麼奧托究竟想幹什麼？】

    對於自己這個經常讓人感到棘手的副官，幽蘭黛爾還是很上心的。她們曾一同執行過許多任務，甚至深入過量子之海，查探世界的背面。如果說這個世界上存在能讓幽蘭黛爾主動關心的人，那麼麗塔一定是其中一個。

    幽蘭黛爾很了解自己的上司，奧托不會在大是大非上走錯路，但這也使得他的控制(欲玉)強得如同本能。平時這種控制(欲玉)沒有在小節上體現，但在大局觀上，他一定會牢牢地把控局面。

    而圍繞着【把控大局】這個目的，一些微不足道的個體利益便可以隨意斟酌取捨。奧托絕不會以平等的姿態與他人對話，他只會【使用】別人。

    像使用工具，像使用軟件。

    【懇求】意味着需要將成事與否盡皆交由對方的【良知】來決定，所以，他絕不會懇求別人，只會【使用】別人。

    百分之一百，百分之一萬，百分之一千億不會。

    他會相信別人，但絕不會信任別人，他的信任早就在不知多少年前燃盡了。留下的，僅僅是散發着餘溫，實際上卻並不是柴薪的灰燼。越是重要的事，他就越是要掌握在自己手裏，讓事(情qing)按照他的步驟去發展，因為他不信任別人，更不相信別人能像他這樣完美地把計劃完成。

    傳聞中他領導着【天命】從五百年前的黑暗時代一路走來，這一路上崛起過無數組織，無數反抗者，可他們統統都被【天命】踩在了腳下，成為了【天命】或者說【奧托】成長的養分。

    他成功了五百年，這五百年裏沒有人能擊敗他。每一個嶄新的挑戰者在他眼中都和之前的幾百個挑戰者一樣，因為那些挑戰者也和這個新的挑戰者一樣充滿(熱rè)血，充滿智慧，充滿勇氣。

    可是那幾百個挑戰者已經在墳墓里化成了灰，這個新的自然也不會例外。

    這是他的自信，這也是他的剛愎。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人類，如果他都做不到的事(情qing)，他更是不會相信別人能做到。

    他從不將一件事的成敗完全交給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一個人去決定，因為他是奧托。他可以將計劃的一個環節交給別人，但絕不會把失敗了就會讓整個計劃流產的環節交予它手。

    所以，對於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他的態度都只有一個：使用。

    ……

    如果是這樣的一個人，為了一個不能擺在明面上說的目的而把她的副官(套tào)在了裏面，幽蘭黛爾很難想像這個目的會是積極的。

    況且……麗塔作為女武神教材的完美體現者，【忠誠】二字幾乎刻進了她的骨頭裏，哪怕她真的感覺出了(情qing)報的敘述方式有可疑之處，她也會坦然接受這種算計。

    從另一方面來說，圍繞在任務上的疑點本(身shēn)就多，麗塔的任務也已經完成了，為什麼還要把任務文檔重新翻出來看？

    幽蘭黛爾的思緒回到正軌，開始反向假設。

    假設，奧托確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藏在麗塔的任務文檔中，而且麗塔顯然沒有發現——或者發現了但依舊按照奧托所想的去做了——那麼奧托的目的很可能已經達成。

    那麼，因為這份文檔，誰出現了變化？

    幽蘭黛爾想到的第一個目標就是鏗惑，可她隨即便搖了搖頭——鏗惑本(身shēn)就是【獅心】計劃的中心人物，他因為這個計劃而受影響是必然的。

    那麼第二個可能出現變化的人……

    幽蘭黛爾再一次將目光投向麗塔的背影，這一次，麗塔哼着歌為鏗惑準備便當的畫面再一次浮現在幽蘭黛爾的腦海里，與麗塔此刻的背影漸漸重疊。

    該不會……太荒唐了吧……奧托會做這麼無聊的事？難道就是為了讓麗塔對鏗惑充滿欽佩？

    可是結合麗塔對鏗惑莫名其妙的崇敬，幽蘭黛爾覺得這也不是沒有可能。

    幽蘭黛爾從沙發上坐了起來，苦思冥想不得其解後，她覺得是時候對麗塔旁敲側擊一下，看看這個一直以完美姿態示人的女僕小姐是不是真的因為這件事產生了一些變化。

    裝作好奇地走到麗塔(身shēn)邊，很是隨意地看了一眼擺在廚台上的食材，幽蘭黛爾隨口揶揄了麗塔一句：「麗塔，這次不給鏗惑準備便當了？」

    麗塔好像有那麼一瞬間的手足無措，但被她很好地掩飾了下去。她一邊忙碌着，一邊柔聲回答幽蘭黛爾的問題：「奧托大人說過，這幾天鏗惑大人會留在他那裏，飲食由他負責提供，並且(禁激n)止任何人進入奧托大人的空島，哪怕是我也一樣。」

    幽蘭黛爾的目光稍稍內斂，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既然大主教下令(禁激n)止任何人進入空島，那一定是有非常重要且保密(性xing)極高的事(情qing)要辦，這不是她該知道的事。

    她只是想知道，麗塔在【獅心】計劃中到底扮演了怎樣的角色，或者說奧托是否對麗塔做了什麼。

    要論心思細膩，麗塔恐怕是她認識的人中最細心的了。自己都能看出關於鏗惑的(情qing)報的描述方式有很大的主觀因素，而且還處處暗示着鏗惑的優秀，麗塔沒有道理看不出來。

    但是……到底該怎麼開口才能從麗塔那裏撬出點端倪來？

    「幽蘭黛爾大人，您有什麼事想問我嗎？」幽蘭黛爾沒有開腔，反倒是麗塔先問出了口，「您好像有話想說，發生什麼了嗎？」

    幽蘭黛爾臉上的尷尬稍縱即逝，她也想直接向麗塔詢問對方任務的執行過程，但她也知道這樣做不合適。

    s級的任務，即使是同為任務執行者，也不可貿然打探其他人的任務過程。

    「您心中好像有困惑。」麗塔輕輕甩干手上的水漬，微笑着轉過頭來，「是因為我產生的困惑嗎？」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幽蘭黛爾大人總是很溫柔啊。」麗塔的回答溫和如往，「如果是您自己的事(情qing)，想來不會這麼猶豫吧。」

    幽蘭黛爾的臉上浮現出猶豫的神色，她覺得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大事。麗塔是奧托的心腹，奧托如果對麗塔設計陷害，那無異於自斷一臂，這是說不通的。

    但為什麼麗塔的任務(情qing)報中，字裏行間都透露着一股傳教一樣的氣息？那段鏗惑的生平(情qing)報好像不是在客觀地闡述鏗惑的生平，而是在拼命地暗示【你看這個人多聰明】，【你看這個人多勇敢】還有【你看看還有誰能比得上他】。

    總不會真的是想要向麗塔安利鏗惑吧？這……有意義嗎？

    所以幽蘭黛爾才覺得寫這份(情qing)報的人簡直惡趣味爆棚。

    見幽蘭黛爾猶豫了半天沒有說話，麗塔也不繼續問下去，而是繼續準備着午餐。

    「麗塔……大主教……之前不是讓你負責【獅心】計劃中鏗惑的心理評測嗎？你……沒受到什麼影響吧？」幽蘭黛爾猶猶豫豫地把話說出了口，但話一出口就察覺到自己的指向(性xing)太強，急忙補救道，「那個人的腦迴路……有些奇怪，我聽說極東支部好多女武神的思維方式也都被他帶得不太……不太普通。」

    「原來幽蘭黛爾大人是在擔心我嗎？真不好意思，我並沒有覺得自己有什麼值得擔心的地方。」麗塔微笑着解釋道，看來幽蘭黛爾的關心讓她感到有些開心，「鏗惑大人很幽默，思維方式也異於常人，這並不是什麼壞事，我在他(身shēn)邊學到了很多。」

    「哦……這樣啊……」也許是由於不想讓麗塔發現自己偷偷看了她平板電腦的心虛，幽蘭黛爾在詢問的過程中總是左右為難，「那沒事了……」

    麗塔低着頭，將黃油在平底鍋中化開。就在她做着這件事的時候，目光卻悄悄偏斜，不着痕跡地看了幽蘭黛爾一眼。

    幽蘭黛爾的目光並沒有注意到麗塔的動作，但她在戰場上磨練出的直覺卻讓她感覺到了麗塔的目光。幽蘭黛爾心中啞然，電光石火般地閃過一瞬明悟：麗塔知道自己想問的問題很可能不是自己剛才說出口的那個。

    因為麗塔心中有猜測，有困惑，所以才會多看了自己一眼。她知道自己在猶豫要不要把問題問出口，可是她既不點明，也不推脫，只是不說。

    這就是麗塔的風格，這也是最讓幽蘭黛爾最頭疼的地方。

    在幽蘭黛爾眼裏，作為同伴的麗塔一直都是值得託付以信任的人，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從不讓她失望。可就是這樣一個近乎完美的人，卻有唯一一個缺點。也正是這個缺點，才讓幽蘭黛爾覺得麗塔還是個人類，而非機械人。

    心口不一。

    無論何時何地，麗塔永遠在說漂亮話，永遠都會將最得體的回答與最優秀的斡旋擺在枱面上。

    而台面之下，也許是寂靜如湖，也許是暗波洶湧。

    但就是沒有人知道麗塔在想什麼。

    麗塔永遠都不會把心裏最真實的想法全部說出來，在交談中也只會說出你想聽到的話。如果會讓對方覺得難堪，哪怕對方做出再傻的舉動，這話麗塔也只會憋在心裏。

    魔鬼之所以可怕，是因為它從不說謊。

    ——但從來只說一半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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