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抗旨(1 / 1)
朗月清風,臨湖高台之上,歌舞婀娜,絲竹悠揚,桌案上陳列着各色珍餚,馥郁酒香撲鼻而來。
「賜婚?陛下,這麼大的事兒,怎麼也不提前知會臣妾一聲,臣妾好幫忙參謀參謀。」一身紅衣的皇后曹清熙,面上溫柔一笑,儀態嫻雅地眼望皇帝,目色澄淨,眼底通明,仿佛可以探到彼此的心裏去,那一笑又如此默契,似多少深意盡在不言中。因為她不是別人,是一國之母,是母儀天下的大周皇后,也是與皇帝陛下相濡以沫十七載的結髮夫妻,即使別人不明白帝心如淵,她也必須明白。
正當此時,一名宮女捧了玉壺夜光杯,為年輕的皇帝陛下斟了一杯葡萄酒。蕭長耀面如止水,緩緩舉起夜光杯,含笑凝視着他的皇后,眼眸里呈現出從未有過的溫情,執酒欲飲,淡然開口。
「區區小事,就不勞皇后費心了。皇后啊,你是六宮之主,事務繁忙,諸如此類瑣事,還是由朕代勞吧。」
說罷,蕭長耀斂去了微笑,目光開始變得深邃複雜,雲淡風輕之中,更有幾分試探的深意。
應是聽出了陛下的言外之意,曹清熙注視着一襲灰氅的天子,目光深深,似有些恍惚,但唇角依舊牽起一抹勉強的笑容,語聲溫柔,分明是關懷的話,可是聽在耳中卻令人不安。「這怎麼能是小事兒呢?秦王是陛下的胞弟,國之棟樑,這些年又坐鎮邊疆,勞苦功高,他的婚事,臣妾這個做皇嫂的,自然要上心才是。」
「那朕現在不是告訴你了麼?!」蕭長耀忽然冷冰冰地扔下這麼一句,面上微露幾分不悅。
帝後二人不再多言。
其實,在得知二郎婚訊的那一瞬間,謝婉心便默然垂首,一時心中黯然,就連一陣涼風從耳畔襲來,吹起她肩後如瀑傾瀉,烏黑亮麗的秀髮,她也未曾察覺。這位曾被譽為大周帝國最為耀眼的「滄海明珠」的女子,此刻只覺得心口微慟,牽動渺渺前事,恍然已如隔世。
她一身淡青色長裙,明華高貴,神情雖恬淡高華,可是隱有眷戀不舍;直到這時,她才算真正地看清了什麼鶼鰈情深,什麼生死相隨,終敵不過那巔峰之上最耀眼動人的權勢,終抵不過一紙冰冷的旨意。一片縹緲之中,謝婉心仿佛聽見,二郎仍在一聲聲地呼喚自己,神色惶急,嘴唇開合,好似說了許多許多,然而,她卻一個字也聽不見,陡然覺得天地間都安靜了,周遭的一切事物,都覆蓋上了灰沉沉的顏色。蕭長陵清俊的面容,在她的眼裏忽遠忽近,漸漸模糊
席間頓時沉默,眾人的目光,幾乎全部齊刷刷地鎖定在了那位白衣藩王的臉上,身上,眼中
大家眼中的靖北之王,面容冷凝,神色卻溫煦寧和,一雙寒眸幽深如海,未見半分波瀾。
是時,夜空寂寂,一輪圓月當頭,而由月亮傾瀉而下的銀輝,霎時便照亮了大半個黑色天幕,使得周圍的景物清晰可辨,月光灑落在臨湖台上,微涼的西風,也輕拂過那張冰冷的面龐,蕭長陵的臉色微沉,手裏摩挲着那支羽觴,雙目平靜地凝視着杯中紫紅交加的葡萄酒,時不時抿上一口,竟是一言不發,雙唇緊繃,仿似一片鋒利的薄刃,看上去平平無奇,實際卻是蘊藏了無數的凌厲。
然而,只有謝婉心看得清楚不知從何時開始,蕭長陵的瞳孔,驟然收縮起來,森森寒意如針,難掩傷痛之色,至於那眉目間的寒霜之色,也漸漸化作了慘澹,宛若暗夜裏的一鈎殘月,飄浮在他濃黑飛揚的眉梢之間,別有一分英雄落寞的神韻,教人心碎。
或許,也就是從這一刻起,蕭長陵身上那股驕傲且自信的神采,才短暫消逝了半晌,這位曾經縱橫四海,睥睨天下的梟雄,仿佛被突然擊碎了一場幾十年的大夢一般,彷徨無措,這是一個人半生鍾情被辜負以後的悲哀,更是一位叱咤風雲的戰神面對巍巍皇權壓迫時的抗拒,而他所抗拒的形式,便只有一個字——殺!
不多時,蕭長耀放下夜光杯,溫潤的面容之上,浮現起了一抹明澈的微笑,一雙炯炯有神的龍目,靜靜地看向了身着一件常服的宣國公凌韜。
「宣國公,朕給你挑的乘龍快婿,卿可還滿意?」
大周天子溫醇的言語,一字一句,傳入凌韜耳中;凌韜緘默片刻,便斂衣起身,走到臨湖台下,行三叩九拜大禮,任憑帝後如何免禮,這位當朝的樞密正使,兵部尚書,太宗皇帝欽封的一品公爵,依舊不肯起身,只是伏在地上「咚咚」地叩首,一邊叩首,一邊顫聲說道。
「陛下,老臣蒙先皇和聖上錯愛,以相臣之資立於朝堂之上,多年來未有寸功卻忝受皇恩,如今,更蒙陛下眷顧,只是小女芷蘭原是蒲柳之姿,無才無德,又怎能配得上秦王殿下的千乘之尊呢?老臣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實在不願讓世人嘲笑老臣家的女娘,鳩佔鳳巢,不知廉恥。還望陛下乞憐」
「說,接着說。」
蕭長耀面無表情,不動聲色將肘部熨貼在御座的扶手上,斜斜睨了一眼那位匍匐於地,仍在喋喋不休的宣國公,眼中閃過幽暗銳光。
見陛下臉色驟變,凌韜面部微怔,但在斟酌之後還是壯起膽子,抬頭迎向了大周天子直射而來的目光。
「老臣懇請陛下收回旨意。」
「收回旨意?!收回哪道旨意?!」蕭長耀冷冷發問。
「陛下,老臣,臣」凌韜微微抬眼,盯着眼前這位近在咫尺,看似溫文爾雅,實則威儀手腕強過先帝百倍的年青帝王,即使他是當年跟隨太宗皇帝衝擊西燕大營的先鋒猛將,如今身居顯位的一品國公,樞密正使,也不由得對眼前的這位主上心生敬畏,甚至這種敬畏,比當年他對先帝的敬畏還要強烈。
「臣請陛下收回賜婚旨意。」
「你終於還是說出來了。」蕭長耀的臉上,沒有半分笑容,整個人宛若凝着冰霜的天尊仙帝,分外冷漠,分外決然,仿佛瞬間失了溫度。
「宣國公,依你的意思是覺得朕的弟弟,我大周的秦王,靖北軍的統帥,配不上國公的金枝玉葉嗎?!還是說,你們凌家的女兒是天上的仙女,我們大周皇室高攀不起!」
「不,不,陛下,臣不是這個意思」凌韜渾身顫抖
皇帝的話語,卸去了方才的溫沉與和悅,驟然變得冷冽;眾人望向御座,只見一身暗灰色薄氅,正襟危坐的大周天子,冷冷地「哼」了一聲,臉上依然板得如寒鐵一塊,繼續寒聲質問。
「賜婚一事,是朕的決定,亦是朕的旨意,它不止關乎秦王的尊嚴,更關係到我大周天家的顏面。朕告訴你,這門婚事,不是你的家事,而是國事,你現在要朕收回旨意,是想讓整個皇室淪為天下人的笑柄嗎!你以為國家大事,朝廷威儀,是小孩過家家嗎!」
未着帝王袞冕的蕭長耀,不怒時已然有一種冰冷的威嚴,令人不敢冒犯,一旦發怒,更是帶着摧山裂石的氣勢。聽着他的訓斥,迎着他攝人的目光,凌韜挺拔的身軀,立時如雪崩般轟然倒下。
「陛下息怒,老臣惶恐,老臣臣就是自知高攀,所以才來懇求陛下開恩。」凌韜早已嚇出了渾身冷汗。
「好了。」
此時,夜宴的氛圍,已然大變,前一刻疾風之後沒有暴雨,轉而風輕雲淡。蕭長耀收斂了怒意,那雙深邃的目光里,蘊含着太多的東西,他復又執起夜光杯,輕輕啜飲了一口甘甜的葡萄酒。
「宣國公啊,你想當慈父,朕都明白,可是,朕也要當好兄長,錯了嗎?」大周天子面色沉靜,如同一池死水。
蕭長耀放下酒杯,撫觸着自己左手大拇指上的翡翠玉扳指,面上的寒肅之色,漸漸散去,繼續發難。
「朕給你兩條路,第一,歡歡喜喜做秦王的岳丈,朕權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二,藐視皇族,抗旨不敬,宣國公府中所有男丁,斬首,女眷充入掖庭,兩條路,你自個兒選吧。」
男丁盡數處斬,女眷沒入掖庭,這已經是這位一代帝王目前說過份量最重的話了,也是一句重重的警告。眾所周知,當今的這位陛下,一向溫文爾雅,性情隨和,不似先帝那般冷厲殺伐,可這並不代表他不會殺人,要知道,天子一怒,流血千里,伏屍百萬,這又豈是一個小小的宣國公所能承受的?
一語千鈞,凌韜知道話已至此,自己無須再說什麼了,看來陛下心意已決,這門婚事算是定了。
「臣明白了,陛下聖眷,老臣領旨謝恩。」
比起父親的如履薄冰,坐在一旁的凌芷蘭,反而羞赧一笑,柳葉秀眉微揚,根本掩飾不住身為女子的欣喜,也掩蓋不住即將嫁給心上人的激動。
忽而,凌芷蘭霍然揚眉,靜靜地看着陛下身旁的那位白衣男子,皎潔的月色下,他挺拔的身形被明燭之光照耀,籠罩上了一層淡淡光暈。此刻的他,舉觴獨酌,高頎的身影,投射在漢玉蟠龍的地面上,拖出長長的陰影。
於她而言,眼前的白衣男子,是她未來的夫君,亦是四十萬大軍的主宰,無人可以忤逆他的意志。
夜色安靜地凝視着他,他始終未曾放下手裏的羽觴,帶着一如往常的淡定神色,眼底斂去了鋒芒,愈覺深不見底。身為靖北軍的王,他的目光,能令陣前大將當眾冷汗透衣,即便是殺人如割草的七尺男兒,也擋不住他洞悉一切的凌厲目光;然而,這樣的目光,也足以令無數傾城的紅顏,為之意亂情迷。
凌芷蘭平靜地迎上他的側顏,並不閃避,任由他的雙眼將世間萬物洞穿——寒梅林中故人相見,或許連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竟是如此清醒平靜。因為他是王,是靖北軍的王,是北方三州的王,更是她心中的王。
過了好一會兒,蕭長陵終於飲盡杯中的葡萄酒,輕輕放下羽觴,冷靜地審視着眾人的眉目神情,思量着他們的喜怒心意;他並不忌憚,除了大周戰神的威名,他還擁有天下最為神聖的軍權、最為忠誠的勇士、最神駿的戰馬、最鋒利的寶劍世間男子渴求的一切,他幾乎都已擁有。
「太好了,二哥要成親了。」蕭長徹最先開口。
隨即,眾人齊聲祝賀。
蕭長陵的臉上,沒有疲倦,沒有醉意,也沒用喜悅,依舊是一如既往的凝然如冰。他漫不經心地夾起一片鱸膾,嫻熟地遞入唇中;靖北之王默默地咀嚼着鱸膾,又靜靜凝滯了片刻,似在平息自己冰火兩重的激盪情緒,可最終他還是控制住了自己,就算他為了自己,也要為了婉兒,為了他心愛的女子。
他終究沒有開口。
不過,蕭長耀並沒有打算就此罷手,他微微抬手,示意凌韜平身,然後將寬大的衣袖平平展開。
「宣國公,令愛既然要和秦王成婚,那卿的兵部尚書一職,還要不要繼續幹下去了?!」
聽聞此話,凌韜心底大驚,原來這才是陛下真實的目的,作為帝王,陛下不希望秦王殿下未來的岳父,是一位手握大權的封疆大吏,所以,蕭長陵和芷蘭婚約的前提,便是自己必須要主動卸去兵部尚書一職,只有這樣,陛下方能安心;其實,宦海沉浮這麼多年,凌韜也早都看開了,什麼兵部尚書,樞密正使,都是虛名而已,只要能保住滿門平安,餘生榮華,他就已經很滿足了。
「臣明白了。」
「明白什麼了?!」蕭長耀面罩寒霜,冷冷問道。
「老臣年邁昏昧,不堪重任,明日臣便上疏,請辭兵部尚書之位。」凌韜又重重地俯首再拜。
大周天子詭譎一笑。
「好啊!宣國公不愧為國之干城,等你的摺子遞上來,朕便為令愛與秦王完婚,從此,我們便是一家人了。」
「謝陛下。」
一時間,臨湖台上,宮娥太監們小心翼翼地奉上「團圓餅」,杯盤碗碟,桂花佳釀,卻沒有發出半點兒聲音。
「陛下好算計啊。」
眾人回首凝望。
卻見一身白衣的蕭長陵,面帶微笑地目視皇帝陛下的聖顏,笑容淡淡地掛在唇邊,並未抵達眼底。
沒錯。
靖北之王笑了。
只不過,蕭長陵臉龐上那一抹清淺的笑容更淡了,然而眼神卻驟然改變,像是燜燒的火爐,忽然竄出火焰,瞬間熔化了原來冰冷的色彩,也灼痛了皇帝的肌膚,蕭長耀本能地垂下視線,試圖避開那攝人心魄的目光。
「阿瞞,你是在質疑朕嗎!」
沒想到,青年帝王的話音未落,一聲狂放的大笑,倏然直刺天際,宛若一柄出鞘利劍,迅即劃破了黑沉沉的夜幕,留下耀眼的光輝。
蕭長陵仰天大笑。
清越的笑聲,平靜的笑容,盤桓在每一個的心頭,看到二郎近乎癲狂的表現,謝婉心揪心地想起了蕭長陵曾經給自己講過冬季荒漠裏覓食捕獵的草原狼,不禁只覺背心陣陣發涼。而與此同時,她發現他的臉色極其蒼白,雙眼也非常冰涼,趕忙轉過視線,儘量不讓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失儀,不讓自己露出窘態。
她望着他,他眼睛裏的銳光,並未掩蓋其中的憤怒和痛楚,早已存在的愧疚,霎時洶湧而來,淹沒了她其它的感覺,除了他的氣息、他的存在。
笑聲方歇。
靖北之王英挺的劍眉,驟然揚起,一雙明亮的眼瞳,仿佛張開的龍爪,凌厲的目光散發着攝人的光芒,連臉上浮現起來的那抹淡笑,也帶上了幾分森然,森然到冷酷的程度;他冷酷地凝視着他的皇帝哥哥,沉肅地說道。
「陛下啊陛下,這麼多年了,你還真是一點兒都沒變,還是那樣得工於心計,那樣得不擇手段,所有人都在你的棋局裏,每個人都只是棋子而已。」
面對來自弟弟的逼視,蕭長耀並沒有退縮,而是格外鎮定地迎上了蕭長陵那雙灼熱的目光。
此刻的蕭長耀,不,應該說是此刻的大周天子,真如一位野心勃勃的君王,睥睨天下,俯瞰蒼生。
「阿瞞,你要明白,大周自立國以來,三代帝王披荊斬棘,步步血戰,方有當今之局面。朕,身為蕭氏子孫,大周之主,自當兢兢業業、百折不撓,實現我大周平定天下的宏願,為此朕不惜以天下人為棋,不單是你蕭長陵,就連朕的至親至愛,不亦是如此嗎?!朕還記得,父皇當年曾對朕說過,皇帝這個差事不是什麼人都能當的,它要有強大的內心和堅強的意志,所以,有一些東西是必須要捨棄的,包括最珍貴的東西。」
一陣涼風吹過。
蕭長陵微縮的眼瞳里,忽而寒意大作,平靜如水的臉色,不知是因激動還是別的情緒而漸漸冰冷,他盯着皇帝,一字一句說道。
「陛下,你必將眾叛親離,在孤獨之中,看着這天下的土地,卻一無所有。哥哥,你,就是一個孤家寡人!」
看着天下的土地,卻一無所有,你,就是一個孤家寡人!這是何等樣惡毒的詛咒與仇恨!這一刻,蕭長耀的身體,終於微微一震,面色漸漸灰白,一代帝王用噬人的威勢目光,看着一身白衣的靖北之王,寒聲說道。
「帝者,俯瞰山河,何懼孤獨。」
半晌,蕭長耀的面色發冷,遠方天際的月光,映在他的眼底,化為兩道跳躍的光影,令他澄澈的面容無比堅毅。
「好了,你我兄弟就不要再逞口舌之爭了。賜婚一事,朕意已決,芷蘭是你未來的王妃,你要好好善待她,這是朕的命令。你清楚抗旨的下場。」
蕭長陵斂眸起身,雙手負於身後,冷然一笑。
「陛下,當初,臣弟進京之時,君以刀兵待我,今日我還給你!」
隨着兩聲清亮的擊掌,立於蕭長陵身後的龍西風,陡然振臂,晃動的燭影之下,突現刀斧之形。
劍光凌厲,燭火霎時熄滅。
僅是須臾之間,臨湖台以西的廊閣,宮檐上方,佈滿了手執強弓勁弩,滿臉殺氣的靖北長弓手,他們持弓肅立,巋然不動。無數支黑色的利箭,探出暗沉的箭鏃,頓時便將偌大的臨湖台籠罩在靖北弓弩的封鎖範圍之內。
「咣!」
一聲巨響,行宮的大門被轟然撞開,眾人悚然一驚,只見,大批雄踞高頭駿馬,重甲長槍的靖北鐵騎,氣勢洶洶地突宮而入,為首的將軍,是一名全身黑盔黑甲,手持烏纓鐵矛的將軍,正是蕭長陵最為倚重的大將胡錕。
黑夜之中,黑色的騎兵,黑色的將士,如同黑色的暗流,槍矛擁簇,席捲而過,向着臨湖台上端坐着的那位天下至尊,層層逼近。
勁弩林立,鐵騎封鎖。
蕭長陵靜靜地憑欄而立,任由夜風肆意拂過他修長的身姿,吹捲起了一襲白衣,蕩漾起了潔淨的浪花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