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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凜冬之湖 第二百一十一章 跪在神座前的少女(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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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立雪猶豫片刻後搖了搖頭。

    天諭神座悠悠回思着多年前的過往,淡然說道:「那你可曾知道,書院當年那位軻先生,也曾經在世間展露過神術?」

    程立雪震驚無語。除了西陵神殿之外,世間居然還有別的人能夠修行神術,已經讓他覺得惘然失措,因為桑桑的關係,他能勉強接受寧缺身上發生的事情,但此時從神座口中得知,多年前書院便有人已經掌握了神術,這實在是他無法接受的事情,哪怕那個人是傳說中的軻先生。

    天諭神座說道:「寧缺無論是從桑桑處學會西陵神術,還是從軻先生衣缽中覓得關鍵,對於道門而言,本來都沒有什麼區別。」

    「但……軻先生對昊天的信仰不可能堅定,他怎麼能夠修行神術?如果寧缺是從軻先生處學會了神術,這神術究竟是什麼?」

    程立雪神情惘然說道:「寧缺即便是顏瑟師伯的弟子,我們也要多加警惕才是。」

    「信仰是什麼,本身就是一個很複雜的問題,至於什麼才叫做堅定,那更是只有偉大的昊天自己才能做出判斷。」

    天諭神座淡然說道:「你的疑惑,不是天諭司的職責,而是裁決司的問題,稍後修書一封回西陵,讓他們自行處理吧。」

    程立雪應下,又想起西陵前些天傳來的訊息,微微皺眉說道:「聽說裁決神座身上的傷一直未曾痊癒,最近情緒……」

    天諭神座靜靜看着他的眼睛,說道:「神殿三司各司其責,裁決司那邊最近你最好遠離,切莫被那盆污水髒了自身。」

    程立雪聽着這話。吃驚問道:「弟子不明白。」

    天諭神座看着身前烏黑的地板,仿佛看着桃山深處幽暗的囚獄。感慨說道:「當初裁決授意道門千觀宣揚寧缺之名,便存着要讓劍閣起怒的念頭,今日書院門口這場戰鬥便肇始於此,便是其中那些關鍵處,也是由裁決司一力籌劃,然而這些慣用陰謀暴力的人們,卻始終沒有想明白一點,這是書院和柳白之間的事情,神殿插手本就是錯誤。做的越多便錯的越多。」

    程立雪這才知道,原來西陵神殿竟在今日這場決鬥的幕後做過手腳。

    天諭神座眼帘微垂,眼角的皺紋漸深,悠悠說道:「光明師兄去了。我也老了。眼看着裁決司即將出一件大事,我有些不安。」

    程立雪緊張問道:「既然已經知道要出大事,為何不能提前阻止?」

    天諭神座抬起頭來。憐愛看着他,說道:「你跟隨我也有二十餘年,在天諭司也有很長時間,難道還不清楚,所謂天諭只是奉天之諭,我們或許能比世人提前知道一些事情。但那是昊天讓你我知道,提前阻止?那豈不是要逆天行事?更何況裁決司這件大事。對神殿而言或許不見得是壞事。」

    ……

    ……

    知守觀是不可知之地。

    沒有多少人知道這座破落道觀的存在。

    就算知道知守觀存在的人,也不知道這座處於昊天道門雲端的道觀,就在距離桃山不遠的一座深山中,靜靜看着那片煌美莊嚴的道殿群。

    道觀後方那片湖畔的第一間草屋裏。

    湖風再次透窗而入,翻開了天書日字卷的封面,停留在某頁紙上。

    桌畔的中年道人看着書頁上的那個名字,沉默不語。

    中年道人看管天書多年,卻從來沒有見過日字卷上發生過這樣的情形。

    三個月前,那個名字消失。

    昨日,那個名字再次出現,卻沒有出現在原來的地方,而是隨着湖風的翻動,時而出現在前一頁,時而出現在後一頁,始終不肯停留,直到最後才老實地回到了最開始的那頁紙上,但位置卻變了。

    那個名字從不起眼的角落裏,一下來到了書紙的上方,就如同一朵煙花,從原野間升起,瞬間快要觸到天穹。

    「從洞玄下境,馬上便要看到知命境的門檻……夫子真是了不起。」

    中年道人看着那個不安分的名字,微笑說道:「我看管天書多年以來,你境界提升的速度可以排進前五,但你境界的難以捉摸,卻肯定是第一。」

    不遠處,隆慶皇子的名字如往常一般淡至不可見,然而說着慶字的最後一捺,卻似乎比原先要濃了些,似乎被人添了一記墨筆。

    中年道人沒有注意到隆慶皇子名字的變化。

    他的注意力全部在那個不安分的名字上。

    然後他抬頭望向天書這頁紙的最高處,欣慰的點了點頭。

    那裏有葉紅魚三字高懸其間,仿佛隨時可能破紙而出,顯得極孤傲地把這頁紙上其餘的所有名字都遠遠甩在身後。

    ……


    ……

    西陵桃山仿佛被神斧劈開的山崖間,有一座無數巨大的黑色岩石砌成的道殿,一個青色身影安靜站在殿前石階下,顯得格外渺小。

    從荒原歸來之後,不知道是厭倦了那些像血一般的紅色,還是想要遮住自己肩上那兩道恐怖的傷口。葉紅魚再沒有穿那些鮮紅美麗的衣裙,而是如神殿最低賤的道役僕婦般,穿上了寬大的青色道袍,

    神殿裁決司的執事們看着殿前的她,神情複雜,有鄙夷,有黯然,有憐憫,有嘲弄,有不屑,還有憤怒,絕大部分都是負面的情緒。

    以往那些年月里,她是裁決司神座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司座,是整個昊天道門都傳頌其名的道痴,她驕傲而且冷漠,雖然把裁決司里的具體事務都交由隆慶皇子處理,但一旦下屬執事犯了錯處,她懲處起來絕不留情。

    當時裁決司里所有人都因為她的冷酷以及強大而感到敬畏,而如今所有人都知道,道痴已經不是原來的道痴,她不再強大,所以不再冷酷,那麼便再也沒有人敬畏她,甚至基於某種情緒而刻意用嘲弄的眼光看她。

    為了那捲流落在外的天書明字卷,去年西陵神殿向荒原投入了大批力量,具體事務由裁決司負責處理,換句話說,便是由葉紅魚負責。

    裁決司籌謀已久,最終卻是慘敗而歸,從神殿騎兵統領被杖責,到兩名黑執事離奇失蹤,再到隆慶皇子被毀,直到搶奪天書失敗,過往以冷酷強大形象出現在世間的裁決司,竟顯得那般衰弱。

    神殿裏沒有人會理會天書明字卷的搶奪,最後早已脫離了世間修行力量的範疇,演變成了書院等不可知之地天下行走間的故事,如今的葉紅魚根本沒有資格參與到那種層次的戰鬥之中,她也不應該參與到那種層次的戰鬥中,所有人都認為既然葉紅魚是裁決司的大司座,那麼失敗便是她的責任。

    西陵神殿是信奉昊天之光明所在,但道殿之中卻不見得是完全光明,尤其是裁決司行走黑夜之中,最為崇奉力量,所以只要葉紅魚還是西陵神殿強大的道痴,那麼這些事情根本不會影響到她。

    問題便在於,葉紅魚自身出了問題。

    在荒原之行里,她在魔宗山門遇到了恐怖的蓮生大師,被對方用饕餮**吞噬血肉,生死存亡之刻,她用道門秘法強行降境,換取片刻的強大光華,終於與寧缺、莫山山聯手從死亡邊緣走了回來。

    然而她在雪崖間剛剛晉入知命境,境界尚未穩定,便又強行降境,竟引發了被計算中更可怕的反噬,從離開荒原開始,她的境界便一直在向下跌落,連停留在洞玄上境都無法做到。

    依目前趨勢看,恐怕要跌到洞玄下境甚至更低的層次,她的修為才能最終穩定,更可怕的是,她此生可能再無希望重回知命境界。

    不再強大的道痴,還是道痴嗎?

    唯實力為尊的裁決司眾人,自然不會再像以往那般敬畏她,而葉紅魚面對身遭的變化,卻是變得愈發沉默平靜,搬進了一間幽靜偏僻的石屋,似乎想要通過這種舉動向眾人傳達某種訊息。

    然而越是如此,人們越覺得她不再有資格被敬畏。

    西陵神殿裏的人們,看她的目光越來越複雜,很多人眼神里的奚落嘲諷神情,越來越**,裁決司里甚至開始流傳一種說法。

    隆慶皇子死了,道痴也已經死了。

    站在殿前的那個青衣少女,只不過是一個叫葉紅魚的廢物。

    ……

    ……

    一名執事走出裁決道殿,神態溫和地請她進去。

    葉紅魚微微點頭致意,然後平靜地走進了黑色道殿。

    黑色道殿內部空曠開闊,最深處有一道珠玉織成的簾。

    葉紅魚走的很慢,走了很長時間才走到珠玉簾前。

    珠玉簾後是那座由整塊南海墨玉雕成的神座,玉色如凝固的血。

    裁決神座以手撐額,坐在神座之上,似乎在養神,沒有說話。

    葉紅魚在珠簾外安靜地站着,也沒有說話。

    空曠的道殿裏連絲風都沒有,沉默一直在持續。

    她明白了一些什麼。

    然後她緩緩掀起青色道袍的前襟,對着簾後的神座跪了下去。

    裁決司任何人都必須跪在裁決神座之前表示服從和敬畏。

    以往這些年裏,只有道痴可以不跪,因為她驕傲並且強大。

    但她現在不是道痴,所以她必須跪,而且要跪的比別人更加恭謹。

    ……

    ……

    (飛吻,飛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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