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19章文會結束(1 / 1)
眾人這時哪還敢小瞧這個小小童生,不管是舉人還是生員全都垂首思索下聯中的典故。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沈瑄,他輕拍大腿笑道:「徐公子文采斐然,佩服佩服!」
說到這,他手指蜀崗中峰上的平山堂道:「相傳平山堂為時任揚州太守的歐陽修所建,距今八百載也。」
眾人聞言恍然大悟。
王恆遠笑道:「剛剛我還在想這【六一風流】何解,原來是歐陽修的號【六一居士】!」
「徐案首對得好,沈公子解得妙!今日文會裏的妙聯,來日必在士林傳抄,曲水流觴,咱們幸得同會,與有榮焉、與有榮焉啊!」
沈瑄哈哈笑道:「我看今天這架勢,文會對聯拔頭籌者必徐公子也!來人啊!」
他的話音剛落,有個管家打扮的人進了艙內拱手行禮:「公子,有什麼吩咐?」
沈瑄這時又恢復了世家公子的做派,微微一笑淡然道:「父親大人在保障湖邊的臨湖小築,這次可帶來鑰匙?」
管家道:「為防公子要住,所以臨行前取了鑰匙備用!」
沈瑄點了點頭:「去把鑰匙拿來!」
不一會,管家捧着個托盤迴來,托盤上用紅綢托着一串黃銅鑰匙。
沈瑄取了那串鑰匙,上前兩步放在徐鶴手中笑道:「今日文會魁首,臨湖小築就供公子將來休憩小住吧!」
還沒等徐鶴說話,他轉頭對那管家道:「回去之後命人取了房契、地契一併送去海陵縣徐案首家中!」
這時,船艙里的一眾人等全都羨慕地看着徐鶴。
這其中,有些讀書人家境並不富裕,毗鄰保障湖寸土寸金,在那裏有套房產是他們做夢都不敢想像的。
見徐鶴只靠幾個對子便得到一處價值不菲的房產,這些人心中恨不得取而代之。
至於王恆遠、周輔這些家中本來就富裕的商賈家庭,他們或許對房產並不在意,但能得到這位沈公子的善意才是讓他們羨慕所在。
徐鶴見沈瑄真的將鑰匙送了過來,搖頭道:「今日我也是恰逢其會,幾個對子也是偶有所得,沈公子所謂彩頭還是罷了!」
沈瑄聞言故作生氣狀,又把鑰匙塞入他的手中:「徐公子莫非看不起我?」
「這……」
謝良才哈哈大笑:「小鶴,沈公子的好意你就收下吧,別跟他客氣,他家裏不差這一套別院的錢!別不好意思!」
沈瑄哭笑不得地指着謝良才道:「德夫兄,你……」
這時,馬舉人【含羞帶怯】夾着尾巴走進了船艙。
沈瑄見狀眼珠一轉對徐鶴笑道:「徐兄弟,這位馬老先生是在下西席,文人之間打賭輸了也得認,但先生就是先生,不如就由我這做學生的替先生給你斟酒如何?」
馬舉人聞言大驚失色:「公子……」
沈瑄笑着擺了擺手,當着眾人面斟了一杯酒彎腰雙手奉給徐鶴。
徐鶴雲淡風輕地接過沈瑄手裏杯子,笑盈盈地看着這師徒二人,心說這沈瑄倒會邀買人心。
不過這跟自己又有什麼關係呢?
想到此節,他仰頭一口喝掉杯中米酒,甜絲絲的,度數不高,好酒。
果然,馬舉人見狀,看着沈瑄的眼神都變了,一副士為知己者死的樣子,喉頭滾動,幾乎落淚。
沈瑄又安撫了他一番,接着給馬舉人一番吹捧,意思無非是【老馬你馬失前蹄,不要放在心上,你還是很有才學的】云云。
隨着沈瑄的長袖善舞,酒桌上徹底沒了剛剛的劍拔弩張,氣氛漸漸融洽。
徐鶴心中不由暗暗佩服這個叫沈瑄的世家公子。
這人待人接物溫潤如玉,出手大方闊綽。
既能跟謝良才這樣的官宦子弟打成一片,又能讓王恆遠等商賈出生的讀書人覺得他可以親近。
而那些家境貧寒的秀才們,他也能照顧得面面俱到,一時間船艙里其樂融融。
不一會兒,遠處有小船箭一般朝畫舫射來。
臨近畫舫時,小船降下速度,這時,小船上的船夫提着大大小小的食盒送上了畫舫。
只見那食盒上都寫着【王記魚坊】四個字。
徐鶴見了覺得無比親切,這不就是後世的外賣嘛,果然,這世間之事雖然日新月異,但其實很多新鮮事物在以前都有雛形。
當菜色擺佈開來,眾人落席。
沈瑄笑道:「船上簡陋,只能叫個席面來,雖然不是珍饈美味,但聽揚州人都說他家的魚做得頗好,大家別客氣,來,我們先一起喝一杯!」
說罷,他舉起手中一錢的小瓷酒杯朝眾人表示了一番便一飲而盡。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客人們都在行酒令、談笑風生。
沈瑄他們這一桌上也在聊着最近大魏朝發生的事情。
「聽說最近東南倭焰愈炙!陸部堂到任後,三戰兩敗,朝廷上彈劾他的奏章通政司一天能收到百來本!」這時,其中一個官宦子弟說道。
徐鶴聞言,聽到這事有關陸雲,於是放下筷子傾聽。
這時另一人道:「三戰兩敗只是倭寇狡詐,他們躲開陸雲帶去的邊軍,專挑防守薄弱的地區下手。彈劾陸雲的奏本也不是因為這三戰兩敗!」
剛剛說話那人好奇道:「哦?那是為何?」
「因為他陸雲畏敵如虎,帶去的邊軍駐紮在杭州寸步不前,空費朝廷錢糧!」
說到這麼敏感的話題,徐鶴朝沈瑄和謝良才看去。
果然,這兩人一個微笑摩挲酒杯,一個佯醉與身邊人交談。
這時,突然有人道:「沈公子,沈閣老對這件事怎麼看?」
「沈閣老?」徐鶴想起剛剛那幫人介紹馬舉人時,曾經說過他是松江老首輔家的西席,這麼想來,松江老首輔就是沈瑄的哪個長輩了,只是不知道是父親還是祖父。
沈瑄笑道:「陸部堂掌軍多年,是我大魏出了名的儒帥,他按兵不動定有深意,我未出仕,對很多細節無從得知,不好置喙!」
剛剛問話之人聞言,知道他謹慎,於是也不相逼,笑着便自去喝酒去了。
一場文會很快就在煙雨朦朧的瘦西湖上結束了。
待到碼頭之時,沈瑄拉着徐鶴的手道:「賢弟,有機會去松江,一定要去找我!」
謝良才笑道:「小鶴,沈家在松江號稱沈半城,松江城裏一大半的織機和土地都是他們沈家的,去了就報他名字,好使!」
沈瑄笑了笑沒說話,又跟眾人告別後便上來碼頭,坐進等候已久的轎子,在馬舉人和一眾家丁的擁簇下離開了。
等他走遠,徐鶴看着遠去的轎子問謝良才道:「那個沈公子到底什麼來頭?」
謝良才嘿然道:「他的祖父和父親都是大學士,他的哥哥沈瓊現任禮部員外郎,他本人前些年鄉試中榜,已經有了舉人功名!」
「……兩代大學生,三代為官!」徐鶴暗暗咋舌,難怪對方送個瘦西湖邊的院子,眼睛眨也不眨。
「他來揚州幹什麼?」
謝良才微微一笑:「還能為什麼?不就是為了鹽引嘛,前陣子鮑壩批驗所的鹽引燒了,朝廷並沒有深究此事,將來這鹽引必定是要超發的,沈家提前佈局,肯定是對官鹽這生意動了心思。」
接着他又說道:「你是怎麼認識王恆遠的?他家裏就是揚州最大的鹽商,沈宗器此次前來一方面是從官方渠道收走灶戶手裏的剩鹽,另一方面是乘着周頤倒台,聯合幾個大鹽商,吃掉那些周頤心腹鹽商的鹽引!」
徐鶴聞言,神色複雜地看向轎子離開的方向。
周頤、葛有禮為了引根全家死絕,最終卻便宜了別人,哎~~~~
就在這時,徐鶴髮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
謝良才也發現了那個人,他輕「咦」一聲道:「那不是搖光姑娘嗎?怎麼……」
原來,碼頭不遠處,一身布裙,頭插木釵的蘇搖光正在跟個光頭大漢說着什麼,不一會,她便跟着那大漢行色匆匆地離開了。
看着美人遠去,謝良才神色悵然:「沒想到……,搖光姑娘這穿着,哎!周天雄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