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912章 出走(三千字)(1 / 1)
除了邱騰昨日業已辭官歸鄉之外,其他八位部寺大臣看完後頓時七嘴八舌討論起來。
他們還沒討論出個結果來,可徐鶴奏本的內容已經因為他們的討論,使得城門樓附近的官員聽去了個大概。
「狀元公要親自護送蜀王就藩?這是怎麼回事?蜀王府不是有自己的護衛嗎?」
「蜀王府的那點護衛頂什麼用?不說湖廣的反賊了,就是沿途的山賊水匪,那些護衛應付起來都夠嗆,足下怕是很久沒出京了吧?現在,呵呵,那可是天下洶洶啊!」
「駙馬辭官?這這這,這半年,他可是扶搖直上地升官啊,就這麼辭了?他捨得?」
「有什麼捨得,捨不得的?他是大行皇帝的寵臣,又不是當今太子的親信,這節骨眼上辭官,也算是識相!」
就在眾說紛紜之際,突然一人越眾而出怒斥道:「爾等不要被城下奸人蒙蔽了!大行皇帝讓蜀王出京,遺詔中並沒有讓人帶兵護送!」
「他徐鶴為何自告奮勇?」
「龍驤衛是朝廷編練的京衛新軍,雖然不滿員,但也有兩千餘,而且還擔負着京畿防務、抵禦關外賊虜的重責,他徐鶴把這支兵馬帶走,究竟所圖為何?你們想過沒有。」
高鵬的聲音很大,瞬間讓周圍人驚訝地看向他。
其實很多人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但大家全都故意裝作沒有想到此節,更沒有人斥責徐鶴是什麼「城下奸人」。
高鵬的這席話,頓時把大家的默契公之於眾,有的人聞之慍怒、有的人聞之竊喜,當然更多的人則是緊張地等着事態的發展。
高鵬見此,更是一不做二不休,拱手對着不遠處的張璨道:「太子殿下,微臣有奏本要當眾念出,伏請允准!」
張璨盯着高鵬,從齒縫裏迸出個字來道:「念」
高鵬排開人群,來到城門樓之上,探出頭看向城下的徐鶴,接着他大聲道:「徐鶴,你聽好了,這是本官彈劾你的奏本!」
徐鶴原本是跪在地上給大行皇帝行跪祭之禮的。
但聽說高鵬有彈劾他的奏本,他竟然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緩緩站起了身,並且轉身翻身上馬,淡淡道:「念」
高鵬見狀頓時大怒:「臣聞腹心賊患、夷狄之禍,自古有之。」
殿下受先皇之任,即登大寶,端拱九重之上,百官庶政各盡職於下。
元氣內充,榮衛外扞,則賊、虜患何由而至哉?
今湖廣賊勢愈熾,韃靼兩路寇邊,莫如禮部左侍郎、京營指揮同知徐鶴者,本以【表情】邪奸險之姿,濟以寡廉鮮恥之行,讒蜒面諛。
巧了,真是巧了。
原本是彈劾徐鶴擅自帶兵攻擊五軍營,現如今一字不換,我還是彈劾你徐鶴擅自帶兵出京,所為者意圖不軌!
伏乞宸斷,將鶴等一干黨惡人犯,或下詔獄,以示薄懲;或至極典,以彰顯戮!
庶天意可回,人心暢快,國法以正,虜賊自消。
天下幸甚!
臣民幸甚!
好傢夥,這是把徐鶴當成漢之董卓、宋之蔡京、秦檜了。
那意思不就是,按照儒家天人感應的學說,之所以天下出了這麼多事,又是虜寇入關,又是湖廣反賊,又是東南倭亂,這都是朝廷里有壞人呀。
這個壞人就是徐鶴,趕緊把他抓起來,最好明正典刑,殺之而後快。
這種程度的奏本,在低級官員心中還有有點分量的,畢竟高鵬是探花,寫出來的文章渲染力十足,也有點蠱惑人心的意思。
但到了久歷宦途的大臣們耳中,這奏本就無聊空洞的很。
為什麼?
徐鶴雖然竄升極快,但他對朝廷大政方針基本沒有什麼影響,而且人家不久前剛帶兵打退了韃靼人,單憑這一點,就不好說人家是奸人。
再說了,你那套天人感應,哄哄沒腦子的讀書人還行,這個朝廷怎麼變成這樣的,每個人心中都能說出一百個理由來,獨獨沒有徐鶴的原因。
可是,同樣的道理,大家不認為徐鶴是奸人,就代表大家認可他帶兵南下護送蜀王。
主要是,徐鶴突然提出這點,原因未免太牽強了。
護送蜀王,能護送的人多了去了,為什麼你要帶龍驤衛去。
再說了,龍驤衛去就行了,你為什麼要跟着南下?
你——是不是要擁兵自重?
這邊高鵬還在洋洋得意地以為可以通過這個奏本一鳴驚人。
可城下的徐鶴只是冷笑一聲,轉頭對身後人道:「去,把人帶來!」
不一會兒,龍驤衛騎卒帶了一騎來到城下。
那名被帶來的綠袍小官看見城頭上密密麻麻的大人物,頓時嚇得瑟瑟發抖。
徐鶴溫言道:「說吧!」
那人顫顫巍巍下馬行禮後說道:「下官是蜀王府長史司典簿韋毅!特奉蜀王之命前來稟奏朝廷,前日蜀王殿下在涿州遭遇不明軍馬襲擊,王府長史彭正身死,幸得駙馬都尉徐鶴施以援手,蜀王方才逃出生天!」
「殿下着我稟奏太子殿下,請駙馬都尉帶領龍驤衛護送王府一干人等前往封地就藩。」
王府典簿韋毅這話一說出口,九卿頓時大驚失色,其他官員們也都議論紛紛起來。
其他官員議論的是這件事的真假,以及到底是哪裏的人馬,膽大包天竟然在京師不遠處襲擊蜀王儀仗。
九卿之所以大驚失色是因為,他們中很多人都已經知道,太子曾在不久前派出了薊鎮副總兵秦世賢帶着五百薊鎮邊軍出了京。
張璨臉色難看至極,再讓徐鶴說下去,那他不僅弒兄,而且還要殺弟。
朝臣們若是知道,那他這個皇帝還能在初八登基嗎?
他正在思索如何應對之時,突然,剛剛說話的高鵬冷笑着大聲道:「徐鶴,你不要賊喊捉賊了,誰知道此人是不是你擄掠而來,言不由衷!」
「蠢貨!」張璨聞言大怒,做賊心虛之人,他本就怕在這件事上深究,誰知這不長眼的高鵬竟然還說出這種話。
萬一城下真的刀是刀,劍是劍的擺事實講證據,那別說這件事本來就是自己做的,就算不是自己做的,也是一褲襠的黃泥,說都說不清了。
想到這,他怒從心頭起,呵斥道:「來人,將這個妄議大臣、污衊駙馬的狂悖小人抓起來,押下去!」
還沒等高鵬反應過來,兩個錦衣衛上前將他雙手反剪就往城下押去。
高鵬頓時驚呼:「殿下,臣一心為朝廷計、為殿下計,為何抓我?」
「堵上他的嘴!」張璨聞言更怒,你不說還好,這麼一說,搞得好像剛剛那彈劾的奏本是我授意似的。
怪只怪你不分場合,說了我想聽但不能宣之於口的話。
看着高鵬被押走,城頭上的所有人噤若寒蟬。
張璨現在也明白了,徐鶴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將蜀王府的事情說出來,其實就是在給自己台階下。
也就是說,徐鶴並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跟自己撕破臉。
而他不撕破臉的前提就是,他要拉走龍驤衛。
張璨思索片刻後看向楊博與九卿。
「諸位大臣,你們看呢?」
楊博身為閣臣卻似乎鐵了心徐庶進曹營,一個字也不說。
閣臣之後就是身為吏部天官的李希顏。
李希顏本是秦黨干將,這陣子跟秦黨似乎分道揚鑣,也「並沒有」加入朝中哪個陣營,張璨很想聽聽他的意見。
李希顏見張璨的目光掃了過來,於是他清了清嗓子道:「護送可以,但太子可派一員親信將領任龍驤衛指揮使,並使沿途官府、衛所【接應】龍驤衛,待駙馬護送蜀王就藩之後,那按照駙馬奏本上的要求,同意他解除一應官職,龍驤衛則由指揮使帶回。」
「若是不答應朝廷的這個要求,那就一切免談!」
張璨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不行,從指揮使到指揮同知、僉事,全部都要是朝廷派的人,徐鶴也不能插手軍務,他只作為禮部右侍郎的身份護送蜀王就藩!」
聽到張璨這話,一眾人等,如謝道之之流雖然心中不悅,但也不好置喙。
而其餘人等,對此樂見其成,畢竟誰都不想朝廷多出個軍頭來。
至於張璨,他一方面早就想把徐鶴踢出朝廷,又不知怎麼解除他的兵權,這樣一來,京師有公主府的全家老小為質,龍驤衛有自己派去的人掌管兵權,他不怕徐鶴在離京之後鬧出什麼么蛾子出來。
想到這,他對城下道:「既然亮聲擔心三弟安慰,那就勞煩亮聲了,不過部寺大臣商議之後,有幾個樁事你需答應孤」
說完,他讓人找來筆墨寫了太子教令送到城下。
徐鶴看完後朝城頭俯身一禮道:「理當如此,臣無有不應!」
張璨聞言大喜,即刻讓人傳召薛宗鎧及齊王府出身的兩員將領來到城頭,對他們吩咐了這件事。
三人應下,自去收拾後追上龍驤衛不表。
這邊徐鶴也不等三人,見張璨當眾答應了他的要求後,又下馬朝宮裏拜了拜,便重新上馬朝宛平方向去了。
城牆上一眾官員看着城下馬上的年輕人,心中五味雜陳。
一個突然竄起的狀元公,年紀輕輕,宦途到今天也就差不多結束了。
有的人幸災樂禍,有的人惋惜而嘆。
但城下的徐鶴此刻卻只有一種龍歸大海的暢快。
終於,可以離開這全是掣肘的京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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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912章 出走(三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