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上不得台面(1 / 1)
侍郎。
此侍郎,非六部之侍郎,而是郎官體系中的一種。
自秦時便有設立,漢沿襲。
直到當今天子,劉徹登基後,郎官系統越加龐大,也越加顯赫,成為皇帝擢拔地方俊傑的重要途徑。
郎官有戍衛宮門之職,同時也以備帝王諮詢。
屬於位卑但近君,文武全能。
也別奇怪,當今的人才,還真就是文武雙全,能舞文弄墨,也能拔劍砍人,兩不誤。
以為大漢朝的文士,是後世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玩意兒?
開玩笑!
至少劉據就親眼所見,蘇武不僅談吐有度,車馬也駕的好,不錯,是個人才嘛。
同一時間。
就在當朝太子見獵心喜時,誰都沒注意到,太子車駕經過的一處街道旁,一名家丁模樣的漢子,悄然隱入人群。
一路穿街過巷,又故意繞了幾圈。
確定沒有尾巴後,那家丁方才拐入一條小巷,從一座府邸的後門鑽進去。
「翁主,太子出宮了!」
密室。
假扮家丁的男子抱拳拱手,沉聲道:「我一路盯着,太子車駕沿着尚冠前街往東,又去了冠軍侯府!」
「好!」
端坐主位,被稱為翁主的女人聞言,顯出幾分喜色,好像,還有幾分譏誚?
「翁主,局勢緊迫,大王傳訊讓我們儘快刺殺衛青,攪亂長安,你不派人盯着衛青,卻盯着太子」待盯梢的探子走後,密室左側,一名環手抱胸的壯漢意有所指道。
當今天下,淮南王劉安名聲響亮,麾下招攬數千門客,其中又以八位為最,號稱:
淮南八公。
而眼下這名壯漢,便是其一,名:田由!
話到此處,密室中正在商議的兩人,身份業已呼之欲出。
一位,是淮南王死士,另一位,諸侯的女兒才稱翁主——淮南王之女,劉陵,陵翁主!
此時。
聽到田由的質疑,劉陵慢悠悠靠回榻上,半倚着身子,身形躺出一抹誘人的弧度。
「急什麼?」
她語氣慵懶道:「家裏的蠢貨泄露了起事時機,也不能讓我匆忙動手吧,出了差錯,你死,還是我死?」
田由聞言前驅一步,緊緊盯住劉陵,「大王恩德,唯有以死相報而已!」
劉陵柳眉微挑,不再與這莽夫掰扯,轉而順着對方說,「好,既然你有所猜測,我也不瞞你。」
她坐起身,雙眼猛地綻放精光,白皙的下巴高揚,冷笑道:「你猜對了!」
「想亂長安,刺殺衛青,哪有刺殺太子來的好!?」
「而且,太子若死,天下震動,你再猜猜,到時父王從淮南起兵,各地諸侯王是何反應?」
說話間。
劉陵已經站起,走到那漢子身前,伸手理着對方的衣襟,又湊近幾分,眼波似盈盈秋水,吐氣如悠悠香蘭。
「屆時,對推恩令心懷不滿的諸侯王們,必定有所動作,亂,是必然的,天下一亂,父王的機會就到了。」
「你要報的恩德,不就來了?」
嘿!
田由深知這位翁主是個什麼性子,絲毫沒有變色,只咧嘴一笑,握住一把鋒利的匕首,豎在兩人中間。
「翁主放心,你計劃,我實施。」他獰笑着,「我來刺殺太子,我來死!」
啪!
劉陵反手打了個響指,妥了。
她還擔心刺殺儲君,對方會有顧慮,這才試探了一番,沒曾想,莽夫挺好用。
唉。
可惜,家中的蠢貨也這般聽話便好了
說多了都嫌羞恥,親孫子,竟然舉報自己祖父?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但事實就是事實。
自己那蠢侄兒把謀反之事泄露給了皇帝,沒時間再細細謀劃,只能儘快鋌而走險。
走到這一步,劉陵其實也知道。
自家禍起蕭牆是一部分原因,但那該死的一直挑撥離間的推恩令,難道不是最大的禍端!?
唉。
事已至此,多想無益。
只有除了劉徹父子,還天下太平!
密室里。
隱隱傳出劉陵的吩咐,「繼續盯着太子行蹤,我在宮中也會另尋耳目刺探一旦準備妥當,就」
在大漢,皇室宗親行刺殺之舉,並不罕見。
近一點的,有館陶公主劉嫖為了幫自己女兒爭寵,派人謀殺衛青,事敗。
遠一點的。
景帝時,有梁王劉武為爭皇位,公然派遣刺客,殺死了當朝九卿,狂妄至極!
眼下,淮南王劉安準備在造反前,刺殺衛青,完全可以理解,畢竟如今衛青是大將軍,更是皇帝親信,執掌京師兵馬。
殺衛青,猶如斷皇帝一臂!
但刺殺太子,就是劉陵的自作主張了,這是一個瘋女人,臨時想出的瘋狂想法。
可仔細琢磨琢磨。
她能有這個想法,不也是某人的蝴蝶翅膀,無意間扇出來的?
冠軍侯府,校場。
「咻!」
一支箭矢擦着箭靶,從空中划過,最後斜刺入地面。
見自己落靶,劉據也沒沮喪,吐出口濁氣,不等他抹一把額頭虛汗,便聽身旁一人道:
「呼吸要穩,再來!」
說話之人,着一身玄色勁裝,年齡不過十九,但舉手投足間已有名將風範,即使面對太子,說話間也盡顯凌厲。
當然。
也可能是在教授箭術,難免就嚴苛幾分。
他,正是此間府邸的主人,也是劉據來找的那位授箭大表哥,冠軍侯——霍去病!
再次彎弓搭箭,調整呼吸。
「啪!」
這次終於命中箭垛,雖說堪堪上靶,但也算小有突破。
「不錯,肩膀放平,再來一次!」
劉據身板還小,射箭的弓,是霍去病特地為他找的軟弓,可再軟,也過猶不及。
「咻!」
「啪!」
待又一次上靶後,霍去病叫停了劉據。
收了弓,冠軍侯態度明顯為之一變,少了嚴肅,多了些笑意,打趣道:「殿下天賦異稟,有神射之資啊。」
兩人關係擺在這兒,私下裏自然輕鬆隨意。
「嘿嘿!」劉據一邊放鬆着胳膊,一邊恬不知恥道:「哪裏哪裏,還是表兄教得好。」
霍去病聞言,輕笑搖頭。
自表弟冊立為太子後,便愛上了武事,時常往自己這兒跑,多半是成了儲君,變了性子。
這在霍去病看來,是頂好的事。
男兒就當有向武之風!
這邊,劉據接過僕從遞來的溫水,牛飲一口,然後毫無形象的抹了把嘴。
「呼,舒坦!」
如此率性而為,正對霍去病胃口,他哈哈大笑一聲,提起一把大弓,瞄準更遠些的箭靶,一連三箭。
「嗖!嗖!嗖!」
箭箭中靶心。
邊射,他還邊講解動作要領,把劉據看的直呼牛逼。
「這算什麼。」被表弟捧着,霍去病也沒做作,昂然笑道:「步射不足夸,你表兄我騎射可是一流!」
「改日教你騎馬時,給你露一手!」
劉據自然連連應好。
以往來時,他就打聽過,霍去病府上有馬,但都是烈馬,不適合劉據這種初學者騎乘。
就像那特地尋來的軟弓一樣,劉據要學騎術,還得等霍去病弄一匹特地訓過的溫順些的馬匹。
說到打聽,劉據之前也旁敲側擊過另一件事。
除了練習弓馬,此事,便是劉據經常往來冠軍侯府的另一重大因素。
探尋的問題千奇百怪,好似不着邊際,諸如:
「表兄現在一頓吃幾碗飯?」
「能拉幾石弓?」
「身體如何?有沒有肌肉?來,我摸摸,嚯!身體倍兒結實啊!」
等等等等,諸如此類吧。
霍去病被問的一頭霧水,劉據也沒解釋,只說自己純好奇,瞎打聽。
表面是敷衍過去了。
但背地裏,劉據依舊留了心。
須知。
煌煌大漢,要論哪一位最可惜、最令人悲嘆,無異於是英年早逝的冠軍侯!
他猶如一顆明亮的流星,划過天際,留下獨屬他的印記,再然後,又給世間留下一句,天妒英才
關於霍去病的驟然病逝,猜測很多。
有說染了惡疾,有說戰場暗傷,也有說遭了匈奴人投毒,不一而足。
對此劉據也拿不準,只能多多注意,日後有了自己可動用的力量,也會廣搜名醫,以備不時
眼下,還不用過分杞人憂天,至少在劉據的『旁敲』下,如今霍去病啥毛病沒有,壯的一批!
校場上。
一人彎弓,一人模仿。
在這期間,兩人也說了些其他閒談,比如劉據出宮,原本也去找過舅舅衛青。
可惜人家是個大忙人,整天泡在軍營,神龍見首不見尾。
說着說着。
劉據又扯到了今天聽到的一件事。
「淮南王謀反?」霍去病聽罷,彎弓搭箭的動作微頓,偏頭看來,「確有此事?」
劉據攤了攤手,「我當時依稀聽見什麼淮南王偽造帝璽、假傳詔書,父皇都派了廷尉去查,多半為真。」
「呵!」
霍去病哂笑一聲,扭過身,猛地拉緊弓弦。
下一刻。
「嘭!」
箭矢突兀消失,再出現,已然貫穿遠處箭靶,尾翼嗡嗡震顫,「鬼蜮伎倆,上不得台面!」
這,便是霍去病對淮南王謀反的評價。
在他看來,陰謀詭計使得再多,也敵不過大軍橫掃、鐵騎碾壓。
如果真有諸侯王再來一次七國之亂,霍去病不介意披掛上陣,來一場犁庭掃穴!
實際上。
劉據和自己表哥的想法一致,真心沒正眼瞧過淮南王。
他倒不是因為武德爆表,從而毫不在意,完全是因為——當今皇帝叫劉徹。
謀他的反?
淮南王劉安再發明十種黃豆的吃法都不行!
某種情況來說,劉據也是對自己皇帝老爹盲目自信了。
這也是為何,在宣室殿外聽到謀反事宜,劉據半點不驚,還拿出來當笑談的原因。
沒辦法。
我方太強,壓根不帶怕的呀!
只是,不怕歸不怕,可陰謀詭計之所以屢禁不止,自有他的道理。
因為稍不注意,鬼蜮伎倆也能要人命一筆閣 www.pinbige.com
第2章 上不得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