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個死結(1 / 1)
溫小婉覺得大夫醫生這種生物,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無論是晉安朝還是天朝,都有着等同與律師一樣的口才,比廣場擺攤算卦的更加高深莫測。
這種生物說過的每一句話,都可以左右堵,病是生是死是好是壞,他都能堵得住,反正絕不會把半點麻煩,粘到他們自己身上。
比如聶謹言的這次急怒攻心引得吐血,到了這位靖王府府醫的嘴裏,就成了什麼肝火氣旺、腎水不足、脾氣鬱結、虛火上調……
說到最後,五臟六腑都有點不正常,但哪個論到實處,又說不上有問題。
那一串的大帽子壓下來,溫小婉一雙眼睛已經綠油油的了,盯着府醫的模樣,就像餓狼傳說。
要不是小福子旁邊暗暗攔着,估計着溫小婉已經撲過去撕咬府醫的脖子了。
聶謹言被溫小婉強摁床榻上,別說殺了,他連殺只螞蟻都做不到。
為了避免府醫面前,丟了他『司公大』的風度威嚴,他始終保持着閉眼裝死狀。
等府醫實承受不了溫小婉那十分有壓力的目光後,小福子把府醫拉到了外堂,溫小婉立刻跟了過去。
「給本郡主一句明白話,聶司公的身體到底怎麼回事?」
溫小婉除了模樣和名字,很附和『溫婉』兩個字,其她身體屬性絕對於『溫婉』沒有半分關係。
她此時瞧着府醫問話時,端足了正二品郡主的架勢,又有之前內堂時,溫小婉衝着他瞪眼睛閃出的綠光,他油滑了好幾十年的心臟終於有些抗不住了。
小福子還旁邊配合着溫小婉,一起嚇乎老府醫,「哎呀,說劉大夫,可別耍花活,們司公若有個三長兩短……」
劉府醫這裏,溫小婉端的郡主駕子,其實遠遠不如小福子這句話好用。
他剛才內堂里,打了一陣子的馬虎眼,就是害怕聶謹言面前說錯一句半句,就被聶謹言送進慎刑司。
要知道慎刑司可不單管皇宮那一畝三分地,只要是皇室有爵之家的事情,都歸着慎刑司管的。
「真……真的……,」劉府醫的聲音一點兒沒有剛才胡說八道說套詞的時候順溜了,反而有些顫抖,「司公……聶司公身體無恙。」
「無恙?」溫小婉哪裏會信,沒有病的會吐血嗎?當那是自來水,什麼時候想放就放得出來嗎?
劉府醫額上有了白毛虛汗,伸手甩袖子不停地擦着,覺得眼前這位新封來的郡主,眼神和聶司公是如出一轍的,怎麼看怎麼嚇,又想想府間流出來的關於這兩個的傳言,頓時信了大半兒。
於是,他說話的語氣更加顫抖了,「郡主,下哪敢欺騙郡主,司公大原本有股怨氣積壓心口,真是積年肝鬱累成的,這一口血吐出來,反到……反到好了許多……」
嘛?這樣咩……
溫小婉驚愣得嘴張大成『口』字型,眼睛瞪成一條直線,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以毒攻毒,她無意間打通了聶謹言的任督二脈……
當然,溫小婉腦子裏這些胡扯爛扯,到劉府醫那裏,全部否定。
什麼叫以毒攻毒,聶司公明明沒有中毒,身體好得倍棒,照這麼將養下去,活個八十、一百的都不成問題,也不知道服得是哪味補藥……,身體裏隱隱有股紅運之氣啊。
任督二脈又是哪裏?體經脈那麼複雜,二脈怎麼夠形容的。
很有學術精神的劉府醫,準備給溫小婉掃盲一下,還掏出了隨身攜帶的自製體經脈圖,要給溫小婉具體講解講解。
溫小婉一瞧那體經脈圖,畫得比皇宮的路還曲折呢,立刻覺得武俠小說里八卦出來的東西,果然不靠譜。科學果然是第一生產力。
瞧一眼經脈圖,身體本能反應打出呵欠的溫小婉,毫不客氣地對小福子吩咐道:「送客!」
然後,溫小婉又想起她和聶謹言以後要住靖王府,怕是會經常用到這位劉府醫——得罪誰都不太好得罪大夫。
溫小婉多少又收回了些臉上生硬的表情,擠出個笑來,對小福子補一句,「記得多給劉府醫打賞,把外面帶回來的那個二兩虎骨,給劉府醫拿去吧,做大夫的,總是喜歡珍貴藥材不是?」
那虎骨什麼的,都是溫小婉回京一路上,用靖王爺的錢高價給聶謹言收來的,都是給聶謹言調補傷腿的。
只不過最近溫小婉發生聶謹言的脾氣實太火爆了,虎骨這玩意大補,還是別用了,誰知道虎骨和虎鞭具體有什麼區別?她又不是學醫的。
得了溫婉郡主這麼一份賞,劉府醫覺得……老臉無光。
他這大半輩子做府醫,得到的賞賜多了,還真沒有直接賞二兩虎骨的呢……
小福子送劉府醫出去時,溫小婉回了內堂。
哪怕知道聶謹言沒事了,溫小婉心裏也不大好受,拉着衣襟,坐到與聶謹言貼身的地方。
「是不好,不應該……」
聽着溫小婉要自責,聶謹言緩緩睜開眼睛,緩緩開口,「不,是不好,是連累了。」
若不是自己,憑着溫小婉被靖王爺認做義女,封為郡主,成為靖王府獨一無二的郡主後,太后就是再如何看靖王爺不順眼,也不會想着把溫小婉做為和親對象的。
晉安朝如今哪家王公貴爵府里,都有兩、三個以上的郡主,家靖王爺膝下只有一子,這才認了一個義女,就好意思給家送出去和親?這也太打臉了吧。
如今因着溫小婉和他扯上了關係,太后怕再也不能完全地掌控他,所以……
他們聶家世代書香,按他們聶家祖訓里說的輕生死、重節義,像他這般的該一脖子吊死的,可他吊死有什麼用,聶家徹底絕了。
難道不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嗎?他是無後了,但只要他活着,他弟弟以後會有後的,他們聶家的香火會延續的。他死後也能對得起祖宗了。
是,是他自願進宮做了宦官的,他不該娶妻、不該過正常的生活,但……他憑什麼不該?他欠了這個世道什麼?
以前沒有的時候,他從來沒有想過,現他好不容易有了,他碰到個傻的……傻的願意和他一起過日子的,他憑什麼不該爭一爭的……
覺出聶謹言的語氣有些不對,溫小婉的心裏更加不舒服了,她不喜歡這樣的聶謹言。這樣的聶謹言讓她心疼。
她還是更得意她第一次見到聶謹言時的模樣——肅着死臉,抬着高傲的下巴,眯着狹長內斂、比正常長出一些的眼睛。
那副樣子,像個得道的老貓精,藐視一切,不把這世間任何東西放眼裏。仿佛天地間所有生死,他眼中都是過客,而他自己也是這過客中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不悲不憫、不喜不怒、不饒不恕。
聶謹言何時有過如今這般模樣,上一世里,自己沒有穿來時,聶謹言連死——面對着三千六百刀的剮刑都是淡然着走去的,臨死還倒坑老東家一把,何等梟雄!
溫小婉是佩服這樣的聶謹言的,她想着說些什麼安撫一下聶謹言,還沒等她組織好語言,就聽到聶謹言問她,「說……太后要議和親這事,是皇上透給嘉妃的?」
溫小婉還有點沒從她自己的思緒中緩過來,本能地點頭。
聶謹言動了動一直躺成一個姿勢的身子,又酸又麻的,他以前站一天也沒有這麼累過,哎,日子還是不能過是太舒服了。
溫小婉別的看不出來,就聶謹言身上,最有心意相通。瞧着聶謹言動了一下,就知道他躺得久了,身子發僵發麻了。
溫小婉賢惠小媳婦似的甩了兩隻腳上的鞋,乖巧地爬到床上,給聶謹言捏起背了來,一點兒沒有之前把聶謹言氣到吐血的裝烏龜樣了。
聶謹言順着溫小婉按摩着他後背的手,調轉了一□子,享受起來。
溫小婉的手柔若無骨,捏背上,用不多大力氣,遠遠夠不上按摩的力度,但只要溫小婉的手觸到他的後背,他就覺得不累了。
那口血吐出去之後,他沒覺得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反到覺得呼吸順暢了,盤距心底的幾番算計,轉瞬即空。
要不是溫小婉死命攔着他,要給他請什麼府醫看病,憑着之前那口氣,他或許真能做出瘋狂的事來。至少當時那口氣,殺個把,真不成問題的。
「是啊,是通過嘉妃主子,皇上是什麼意思,再笨都懂的,哼,他們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的,」
溫小婉能把那麼複雜的鎖打開,大腦里的回彎絕對不少。嘉妃娘娘這話風一露,她里外都猜到了。
「太后想利用把弄去胡虜國和親的事,使和皇上的關係更不好,讓嫉恨皇上,而皇上把這事推翻,卻又通過嘉妃告訴,再傳到這裏,還不是想拉攏?他們母子打得好算盤。」
溫小婉哼哼冷笑出來,當誰是傻子,聶謹言被利用十幾年了,總算要有翻身的機會了,轉而再投一個陰險的主子,再被家利用?
本部若沒有溫小婉穿來的小說,是純宮斗的。純宮斗的小說哪有男主,只有男配。這裏是女的天堂。女主才是開金手指的,而她……她做為炮灰女配的穿越,恰巧知道了誰是金手指。
——看,不管劇情怎麼轉換,事情如何的挪移,黃沛鶯不是始終受益嗎?
以前的嘉美,後來的嘉嬪,現的嘉妃,以後的嘉貴妃,再以後……她是沒做過皇后,但她會直接坐到太后的。
既然拉攏的,都靠不上。不如,親手培養出來一個。管她以後靠得住靠不住,那是好多年後的事了。眼前,先把眼前糊弄過去吧。
溫小婉把心裏的想法和聶謹言說了,聶謹言並不反對,但目前他還是要太后和皇上兩個里選出一個,靠一邊的。
若他再不選擇,夾中間,就會被兩方撕咬乾淨了。
這種朝內撕殺的時候,最害怕的不是哪邊的幫派,也不是那種純表忠心卻又半點本事沒有的中間派,而是像他這種擁有着實力,前主子培養又被前主子嫌隙了的。
不只晉安帝龍耀,連着溫小婉那位義兄龍駿也等着他的消息呢。
「明天進宮去,先見見太后,不能這麼躺下去了,」
溫小婉的手停下來時,聶謹言單臂撐着瘦長緊緻的身子,慢慢地坐了起來,後半身倚床柱上。
先去太后那裏……
溫小婉初聽時想開口阻止,後來腦筋一轉,福至心靈地一笑道:「是,是應該先去太后那裏,……陪一起去。」
噁心這活,自從她上一世被搶她男朋友的男噁心了之後,她才算是以毒攻毒,打開任督二脈了。
自那以後,噁心這活,兩輩子裏,是溫小婉除了開鎖之外,最擅長做的了。
聶謹言明知道溫小婉要陪着他去做什麼,還是縱容地點頭,「去靖王爺那裏,要身顏色鮮艷點的好衣服。」
——新婚麼,總得穿得鮮亮些。
溫小婉和聶謹言商量好明天的事後,溫小婉單腿跨過聶謹言平放床上的雙腿。
溫小婉整個坐騎聶謹言的雙膝處——沒敢用力氣,聶謹言的腿現瞧着無事了,卻溫小婉的心裏永遠留下一道印,她永遠惦記。
「今天都是不好,明知道會急,還和開這樣的玩笑,是不是氣了?」肯定是氣了,要不能吐血嗎?
溫小婉氣勢極弱,緩緩俯□去,整半個身子貼到了聶謹言的胸口,頭倚聶謹言的頸彎處,小乳狗似的蹭了蹭了,「要不……罵罵出出氣吧……」她覺得自己實已經很大方了。
聶謹言哪裏捨得,抬起手來想摸摸溫小婉的頭髮,溫小婉卻故意驚乍道:「可不許動手!」夫妻互罵撒撒氣可以,但動手是屬於家庭暴力這一範圍的了,絕對不行。
聶謹言失笑出來,一把捏到溫小婉的桃腮處,「這腦袋一天都想個什麼啊……」他連罵都不捨得,怎麼會動手呢。這丫頭啊!
溫小婉不等他說完,重重地咬了上去,開始死命地用舌頭去勾聶謹言的那條,怎麼吻也不肯鬆開,好像一定要打個同心結一般,才甘心。
打個死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