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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番外——苦逼人生(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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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謹行一直覺得他是個苦逼的人,雖說有段很長的時間,他對『苦逼』這個詞的定義,並不太了解,但經過他親嫂子溫小婉幾次三番地在他的面前使用形容後,他大體了解了些。

    與他的哥哥聶謹言不一樣,他們聶家出事的時候,他還小,三歲稚齡,不太記事。

    家裏發生了什麼,又死了多少人,因為什麼獲罪,到底是不是冤枉的,他都不記得了。

    甚至那個與他龍鳳胎一起出生又在家裏出事時,被他們的母親抱着投井的妹妹,長得什麼樣子,他都沒有什麼印象了。

    他從有記憶起,就生活在館倌里。他生活軌跡,只有沒完沒了地被調/教,間或教他們些琴棋書畫。

    他那時理解他學這些東西的意義,只是為了陪那些個恩客們,上床的時候,哼着幾個調調曲曲,增添些趣味,讓他們高興罷了。

    學得好了,以後在叫價的時候有高些,學得不好,大體就是低一些。本質上,也沒有什麼區別。反而是學得太快了,就會要求學更多的東西,學得不好會挨更多的打罵。

    既然如此,他幹嘛還要學那麼多樣,他可最難的學好了,沒有人願意啃的硬骨頭,他要了。

    年五歲,略懂事後,他選了梅調。跟着一位傷了嗓子,卻在二十年前,也是館倌當家頭牌的叔叔學。

    在那些懲罰他們的人的眼裏,因為這東西難,他年歲又小,他學得不好了,挨得罰也比別人輕了許多。

    索性教他梅調的那位叔叔人很好,看着面冷,但心卻是熱的。

    日子一天天地挨着,眼看着他也到了可以被送上床的歲數,他麻木的神經,終於扯開了一束束,怕了幾次。

    有那麼幾個深夜,他甚至想着,要不直接了斷了罷,他怕是受不了那個罪的。

    他親眼看見過同院有位比他長兩歲的哥哥被送了進去,第二天抬出來的卻是一具慘不忍睹的屍體。

    他嚇得好幾宿沒有睡,拿着腰帶懸了幾次梁,都因着個子小,帶子沒有扔上去,他抱着腰帶默默無聲地流淚時,教他唱梅調的那位叔叔來了。

    經着幾年,如今他已經叫這位叔叔『師父』了。

    「這世間最容易的事,就是死了,但死了就什麼也沒有了,活着還有希望。」

    這一晚,他師父抱着他睡了一晚。

    他迷迷糊糊地做了許多稀奇古怪的夢,夢裏他落了千百個活法,卻沒有一個活好的,第二天早上,師父起來要走時,他緊緊地抱住了他師父。

    多少年過去了,他始終還記得他當時問的那句話:「是的,活着是有希望,但……希望在哪裏啊?」

    他師父茫然地看着他,苦笑着搖了搖頭,只摸着他的頭,「還是要活着的,死了,真沒有希望了。」

    他順着師父的話,一直努力地活着,活到了他也要被送到恩客的床上的時候,他忽然就絕望了。

    那天晚上,他就算是想死也不行了。

    倌館裏,好幾個公公看着他,把他洗涮得乾淨,熏了淡香,送去了那間專用於小倌第一夜的紅帳房。

    他的第一位客人,看着比其他哥哥們的第一夜客人,還要兇狠可怖,單只那像棕熊一樣的身材,就叫他望而生畏。

    他以為他這一夜,一定撐不下來的,誰知道不知怎麼的,竟昏了過去,再睜開眼睛時,已經換了一個地方,甚至眼前也換了一個人。

    他下意識地抓緊被子,只管往床里竄着,像受驚的小乳貓,一下子就竄到了床的最里角。

    他睜着驚惶的大眼睛,瞪着坐在床延邊,神情嚴肅的男子。

    那人看他的目光,像一圈泛着寒氣的光,哪怕他儘量地想帶出些溫暖來,卻還是無法克制他本身的那種氣質,冷肅端正。

    那人一直看他,很久不開口,他也不敢開口。

    在倌館裏,他學會了一條準則,像他這種嘴笨的人,開口說話不如不說的。

    這樣又持續了一會兒,大約有一個時辰吧,他們兩個就這麼默默注視着。他能感覺得出,那人越看他,目光也就越發柔和了。他也沒有剛睜開時的那麼怕了。

    在這一個多時辰里,他也悄悄地觀察了他所處的環境。

    這是絕不是倌館。

    倌館的房子他全都去過,絕對沒有簡樸到如今他所處的這間房子般,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的地步。


    難道……他已經被哪位恩客贖了出來了嗎?這不應該啊!倌館的師父說,像他這般罪臣之後,是終身不得贖的啊。那……那難道是把他包/養了出來……

    瞧着這張房子的擺設和眼前這位大人的樣子,也不像是特別有錢的啊,若是包他……付得起銀子嗎?

    他思來想去,終於被他自己最後一個想法驚得一身冷汗,同時,也興奮得手腳幾乎抖在一處了。

    ——一定是,一定是他被人搶出了倌館。

    雖說這是他多少年的希望,但這件事一旦發生了,他卻又忍不住思量懷疑,這……這是為什麼啊?

    大約又過了一刻鐘,那個一直看着他的肅面男人,終於開口說道:「你記住,你不叫翡翠,你叫聶謹行,這裏也不在是扶搖館,這裏是你的家,我是你的哥哥,我叫聶謹言。」

    這男人的一句話,把他搞得糊塗了。他的哥哥?他怎麼會有哥哥呢?他全家不是都已經被獲罪斬首了嗎?

    他不敢開口不敢問。那人也不與他多說,說過後,就叫下人送上飯菜。他們兄弟兩個,吃了一頓『食不言』的團聚飯。

    第二天,他起來時,他那個來無影的哥哥,已經去無蹤了。

    他所在的小院子裏,只留下昨天晚上給他們送飯的那位老僕人。接觸了一天,他才知道這老僕人,竟是啞的。

    他的人生終於從前十幾年的喧囂吵鬧、不堪卑微中,過渡到現在這種清靜到幾乎沒有聲音的世界裏了。

    他那個叫聶謹言的親哥,一個月也就能來一次看看他,而他是絕對不能出這間小院的。

    好在相對於前十幾年的生活,他更喜歡這種一個人的世界,沒有過多的壓力,也不會有人強迫他做他不願意做的事。

    他閒來無事,可以去他哥哥為他準備的那間地上一層、地下兩層的書房裏,那裏有無盡的藏書,他就是窮其一生去看,也不會看完的。

    好在他並不覺得一個人看書有什麼不好,這比着他在倌館裏的日子,好了太多太多。

    在他開始一個人鑽書房、喜讀書開始,他哥哥聶謹言再來時,就會留住一宿,抽出幾個時辰的時間,教導他讀書。

    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他與他哥哥那份初見時的疏離,才漸漸消失,關係也越發拉近了。他這時才真的相信,他……他就是聶謹行的。

    自家受冤的事,他知道的不多,哥哥從不與他說的,哥哥只說等着他把事情都辦好,家裏的冤屈得雪了,他就可以離開這間小院,自由地過想要的生活了。

    他也曾問過他哥哥,他被從倌館那裏救走,倌館那邊是不是很難擺平?

    哥哥仰起頭,久久地看着小院上方那片天空,沉默不語了。

    他並不是個有很多問題的人,而他的哥哥也不是個很愛回答問題的人,連着他少有問的幾個問題,他哥哥也是鮮少回他的。

    日子過久了,他漸漸也就不問了。哥哥再來時,除了與哥哥一起看看書,就是下下棋、彈彈箏了。

    哥哥很少說外面的事,他也不太想知道外面有什麼事。

    他還是不記事的時候,被送進倌館的,自進去後,從未離開倌館一步,他對外面的了解,僅限於那些來倌館的客人嘴裏說的,而他被哥哥救出來之前,幾乎沒有與客人怎麼接觸過。

    外面從來沒有他,他也從來沒有外面,他二十幾年的人生,就是從一個小院子到另外一個小院,或許……就會這麼過一輩子的吧。

    哥哥嘴裏說的自由、家世、光耀門楣甚至說他以後的成家立業、娶妻生子,他都是不太想的,現在這樣過着,就挺好了。

    直到有一天,小院子裏來了除了他和哥哥以及啞仆之外的第四個人,他那個模樣嬌俏,總是笑眯眯的嫂子時,他才漸漸覺得外面,是另有洞天的吧。

    哥哥能娶妻,他是真的高興。他被哥哥救回來,也將近有十年了。哥哥也快三十歲了。

    以前在倌館的人說,外面的人,三十幾歲,就有當爺爺的了。哥哥這般年歲,卻剛剛娶妻,定是為了他,為了他們聶家奔波操勞的,而他竟幫不上一點忙,他覺得心裏有愧。

    好在嫂嫂瞧着是個溫柔體貼的,哥哥娶了她之後,後半生定能安享幸福。

    有的時候,他也想勸勸哥哥,要是他們一家人能在一起,可以平平安安地過日子,那些個什麼仇啊怨的,若能放下,還是放下吧。

    因果循環里,有些東西是躲也躲不過去的,若是這般糾結下去,這一生……還有一生嗎?

    但是,他知道,這話他不能說。他說了,哥哥也不會聽的。他說了,他的心也會痛的。

    他,他是聶謹行。從他有這個名字開始,不管他經歷了什麼,都是必須要面對的。怕,是沒有任何用的。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晚上那一章,還是防盜章節,明天早上八點更上來,明天還有番外以及正常章節。

    如果沒有意外,明天就不做防盜章了,我吧……我喜歡隔三差五來一次呢,哈哈……

    ps:洛瑞德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3-12-16 09:06:07

    謝謝親的支持呢!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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