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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有心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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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夜如何過去的,睡着的人自然不清楚,睡夢裏一切安然,睜開眼睛,房間裏,已是物是人非,仿佛昨天晚上,只是一場夢,而非真實發生過什麼。

    溫小婉揉了揉發緊的頭,暈暈乎乎的好像失重了一般,勉強坐起來後,才不情願地睜眼睛,還未完全看清楚,就聽到床邊響起一聲有些發尖的說話聲,「婉兒姑姑,你醒了?司公他老人家讓小的在這兒守着您,等着您醒後,送您回永孝宮。」

    是個穿灰衣服的小太監,幸好溫小婉的心臟和神經一樣堅強,忽起的一聲,她只是心跳過速了一秒鐘,馬上反應過來。

    「司公他老人家?」溫小婉對這個稱呼反應無能。

    聶謹言那張只有眼角帶着無限風情小皺紋的臉,雖說達不到多麼驚艷的地步,但與『老人家』這個詞,實在聯繫不上。

    「是啊是啊,司公他老人家陪着皇上早朝去了,臨走的時候,特地吩咐小的照顧婉兒姑姑您的。」

    宮裏管叫有資歷的宮女為『姑姑』,原主溫婉兒的年紀雖然不大,但因跟着的主子嘉嬪娘娘,曾有一度受寵,還有過身孕。

    主子升到嬪位,還有了封號,溫婉兒也水長船高地封到掌宮,也就是掌一宮之事的大宮女,從六品宮女。

    在永孝宮裏,除了一位年長嬤嬤與她平級,她幾乎是最大品級的宮女了。

    ——在這座等級森嚴、充滿權利爭鬥的禁宮裏,奴才的升遷大部分還是指着主子的——出賣主子另投他人或是死心踏地跟着一個主子苦熬。

    宮女比太監好些,還有最後一條路,就是昨晚溫小婉棄了的那條爬龍床。

    聶謹言走了,溫小婉皺了皺眉,那自己自薦枕席這事,算是成還是沒有成啊?

    溫小婉氣惱地同時抬起雙手,重重地砸到腿的兩側。

    一旁陪着的小太監像是沒有看到似的,微微垂頭,只在溫小婉發泄完後,才說:「司公他老人家讓小的轉告姑姑,這宮院深深,姑姑若想活得長久,需萬事小心,有些時候,司公他老人家也顧你不得的。」

    溫小婉抓着蓋在腿兩側錦被的手,慢慢鬆開,迅速轉過頭,緊緊盯在那個小太監身上,急道:「這話是聶謹言說的?」

    有了聶謹言這份交待,也不枉她昨天晚上那份折騰。

    這是在輾轉告訴她,別鬧得太歡,一般情況都是能顧得她的。有些時候,應該是極特殊的時候,讓她學得聰明些。

    小太監猛聽到溫小婉直呼聶謹言的姓名,嚇得不輕,微垂的頭抬起,幾乎變色。

    溫小婉也意識自己有些失口,但『司公他老人家』這等稱呼,原諒她真叫不出來,她叫『司公』都勉強。

    「司公……司公他還說了什麼?」

    溫小婉揮揮手,示意小太監退得遠一些,她昨天晚上那件衣服,遠處看了縹緲如仙,真被男人抱在懷裏,定能勾得男人生理泛動,但這衣服就像灰姑娘的南瓜馬車,熬不過十二點。天一亮,在這深宮中,就顯得很乍眼了——與青樓花魁有一拼。

    小太監立刻會意退步到隔間外面,「司公他老人家給姑姑準備了衣服,放在床頭。」

    溫小婉抿唇一笑,聶謹言這人一張面癱臉,沒想到還挺細心的。做到今時今日這個位置,果然不只是靠的霸道。

    溫小婉換好衣服,從芙蓉帳里走出來,對着帳外幾步遠的梳妝鏡挽了挽頭髮,勉強梳好一個宮女所用的正髻——這是她入宮三天,惟一學會的東西。

    她總不能連個頭髮都梳不好,還要去經常求教別人吧,那就連『破綻百出』都形容不了她了。

    溫小婉打理好一切,到隔斷外面,等候那的小太監迎上說:「婉兒姑姑,司公他老人家讓小的送您回永孝宮,還有,嘉嬪娘娘的事情,徐徐圖之才好,司公他老人家說關鍵入手點在太后的六十壽辰,其他事情,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聶謹言手段了得,估計着嘉嬪娘娘失子這事,他冷眼旁觀,定然看得清楚。

    溫小婉跨過門檻的腳,落下時頓了一下。她沉吟一聲,轉回頭很認真地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後的小太監,說:「你跟在司公身邊多久了?」

    溫小婉這話問得很含蓄,宮中多得是人精,何況是跟在聶謹言身邊,能讓聶謹言委派重任的。

    小太監立刻明白了溫小婉話里的意思,笑道:「小的自進宮開始就跟在司公他老人家身邊,有十載了。」

    十年了,這個時間不短,應該是聶謹言培養出來的心腹。

    「還不知公公叫什麼呢?」

    溫小婉人如其名,溫婉又客氣地笑了笑。

    出了聶謹言這間屋子,過了昨天晚上,才是她進入宮裏的起點,她的生活才算開始。


    既來之則安之,適者生存,她要做出宮女的模樣來。

    聶謹言說得對,她若想活得長久,需萬事小心。她連太監的床都爬了,還有什麼不能伸不能屈的呢。

    「婉兒姑姑客氣了,您叫小的小福子就行。」

    溫小婉點頭,做了一個淺淺的福禮,「以後還請福公公多多照顧。」

    小太監福子連忙退後了一步,「婉兒姑姑客氣了,為司公他老人家做事,是小的福氣。」

    溫小婉笑了笑,沒在多說什麼,由小福子領着,穿過幾道長長的青磚石路,把他領到永孝宮門口。

    這一路上,自從出了之前那間院子後,溫小婉和小福子就保持着五米遠的距離。小福子在前,她在後。好像兩個完全不認識的人,只是一前一後的走路。

    到了永孝宮門口,小福子更是低頭而過,連用眼神示意溫小婉一下都沒有,繞向另一個廊道去了。

    溫小婉駐足到緊閉着宮門的永孝宮門口,望着小福子離去的背影。她明白小福子是什麼意思,估計着這也是聶謹言的意思。

    ——避嫌。

    不到不得以的時候,她和聶謹言這層關係,不能暴露出來的。與他們兩個誰,都不好。若是公開了,聶謹言想護她,也會頻頻掣肘了,反不如關係疏淡得好。

    這一晚上,溫小婉不好過,她的主子嘉嬪娘娘也沒過好。坐在窗前,一夜未睡。

    「錦藍,」

    眼看日上三竿了,還沒有傳來她預期的消息,嘉嬪坐不住了,喚來另一個貼身婢女,問道:「婉兒還沒有回來嗎?」

    因是在禁足期,嘉嬪娘娘的裝扮很低調。

    穿着半新的一襲淺紫色暈紗留仙裙罩身,對襟邊刻絲着芙蓉花,長發用一根玉簪輕挽起來,並無其它裝飾,卻還是帶出一股子弱柳扶風的纖弱氣質來。

    嘉嬪娘娘長得楚楚憐人。清新似白色百合花瓣上面的露珠,晶瑩剔透,惟美而又憔悴,好似會隨時被風颳去,搖搖欲墜,全釋出一種陌路之美。

    她肖似《紅樓夢》裏的林黛玉,極適合微微蹙眉,如煙似霧,化不去眉眼裏一抹哀愁。

    站到雕花隔斷外面的錦藍,聽到主子的尋問,連忙碎步進來,俯身施禮後,才道:「回主子,婉兒姐姐還沒有回來呢,外面也沒有傳來什麼消息,皇上已經如期早朝去了,這時,在養心殿批摺子呢。」

    錦藍與婉兒同歲,論生日她還比婉兒早生幾個月。但在宮中,姐妹的叫法,與年齡實在沒有什麼關係。品級地位,決定着誰是姐姐誰是妹妹。

    她與婉兒同是自小在嘉嬪娘娘黃沛鶯身邊侍候的,但她比婉兒晚進府半年,她到還是黃府嫡出二小姐的黃沛鶯身邊時,婉兒已經是黃沛鶯身邊得用的大丫頭了。

    在黃沛鶯入選進宮後,她們一同陪侍進宮裏的。婉兒的品級又一直壓着她半級,真是怎麼爭,都爭不過去她做『妹妹』啊。

    比如這次這件事。

    明明她長得比婉兒還要漂亮,她雖然不會跳舞,但她的木琴彈得很好,唱的歌也動聽,同樣有吸引皇寵的資本,但她家主子卻連想都沒想到她,派了婉兒去。

    她嘴上不說,心裏卻十分不舒服。昨天一晚,她忐忑得一宿沒睡。

    說不出是懷着什麼心情。

    既希望婉兒能勾上皇帝,她們這裏才不至於變成冷宮,鎮日裏被別的宮欺負。

    她又不希望婉兒勾上皇上,甚至還想着皇上會不會厭惡婉兒輕浮下賤的行為,一怒處死了婉兒。

    真要是這樣,她們這裏或許還是會冷一陣子,但她的地位就升了上來。

    在這永孝宮裏,不用再叫誰『姐姐』了。或許,等以後,她家主子會再次用此計,到時候她就可以……去了。

    皇上啊,一想到晉安帝龍耀那張俊美的臉孔,錦藍的心口忍不住狂亂地跳動,羞紅了雙頰——懷春少女,誰不想呢。

    於是乎,經過一晚的糾結,後一種思想明顯戰勝前一種,她巴不得婉兒永遠也回不來了。

    她一早出去打聽消息,知道一切如常,心底竟一點不擔心,反而還暗自歡喜,偷笑出來了。

    估計着是婉兒爬龍床不成,把皇上惹怒,已經被處理了。

    宮裏處理一個宮女下人,如同捏死一隻螞蟻,無聲無息的。反倒是皇上若真寵了哪個女人,才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呢,早就會在宮裏傳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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