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立下軍令狀(1 / 1)
等到張元慶講完了之後,何勝嘆仍然沒有點頭,而是思考片刻後說道:「明天上午再說吧。」
張元慶聞言,起身離開。他知道要給何勝嘆一點時間去思考,讓他相信自己。
「我明天會形成一份非常詳細的資料,送到您的桌前。」
即使是離開,張元慶仍然沒有放棄遊說對方。
何勝嘆坐在沙發上默默點了一支煙,等到張元慶離開之後,他才露出了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隨後又有一些落寞。
「老了!給狼崽子掏了窩。」
空蕩蕩的宿舍裏面,他自言自語。
……
張元慶回去之後,翻開《孫子兵法》看了一會。做夢的時候,還夢到了趙琤燕在給自己講歷史典故。
第二天睡醒,趕忙換了一條內褲。
給楊絮發了一條信息,表達了一些思念之情。
這次去省城,就算是路過江北,他都沒有回家。大概是距離過年快要近了,讓他生出了一絲思鄉之情。既想念家鄉的父母,又想念江北的人和事,還有那個到現在都沒聯繫自己的弟弟。
洗漱之後,張元慶跑到宿舍外面跑步。如此才能夠將自己過剩的精力發泄掉。
不過在跑步的過程中,張元慶看到了何勝嘆。
「何書記。」張元慶如同舔狗一樣,又湊了上去。
何勝嘆只是點了點頭,然後繼續走路。於是就看到兩人一個跑步一個走路,繞着同一方向而行。
只是張元慶跑得快,很快就繞了一圈,又超過了何勝嘆。
張元慶將身上的精力發泄掉之後,這才回去擦了身子,換上衣服下樓。
正當張元慶下樓的時候,卻發現何勝嘆恰好一圈走過來,跟自己碰面。
「何書記。」
張元慶點了點頭,這才準備離開。
「一起吃個早飯吧。」
張元慶一愣,這才發現說話的是何勝嘆。
「好的,何書記,我請你。」張元慶放慢腳步,跟他一起。
於是很多人都目瞪口呆看到了這一幕,前一天還水火不容的兩個人,竟然並肩而行。
鎮政府門口就有早餐店,不過現在還早,來吃早飯的人不多。一二把手同時出現,其他人紛紛到了一邊,給兩人留下了一個真空地帶。
何勝嘆要了一碗稀飯和兩根油條、兩個肉包,到了他這個年齡,能夠吃得下這麼油的東西,可見身體狀況還是相當不錯的。
張元慶要了八個鍋貼餃,一屜小籠包外加一碗胡辣湯。
東西上來之後,張元慶就開始吃了起來。他吃相算得上狼吞虎咽,並沒有啥領導的包袱。
何勝嘆看到他吃那麼香,慢條斯理吃了起來。
「現在日子還是好過的,我幾歲的時候,家裏經常吃不飽飯。到十幾歲的時候,還有着飢餓的記憶。」
何勝嘆慢慢談着自己過去的事情,張元慶放慢了吃飯的節奏,聽着他訴說。
「我是退伍之後回到鎮子裏面,那個時候已經改革開放了,到處都在解放思想。我年輕時候有個領導,特別解放思想,說是要帶着大家脫貧致富,於是搞了鄉鎮企業。鄉鎮企業起來之後,他貪了不少錢,後面再也沒有見過他。
等我干副鎮長的時候,來了一個年輕的鎮委書記,找我徹夜談心,說是要發展特色農業。後來在外面弄了果苗,大面積種植經濟作物,結果銷路出了問題,所謂經濟植物爛在地里。當時鎮長背了鍋,作為一把手,這小子調到了其他地方,混得竟然還不錯,據說還是啥經濟領域專家……」
在談及這些人的時候,何勝嘆的眼裏毫不掩飾地流露着厭惡的神情。
「90年代『陣痛期』,來了新的鎮委書記,他也跟我們說要解放思想。鼓勵鄉鎮企業發展,卻把把集體資產全部賤賣。幹了五年,這小子出國了,據說一家人已經過上了資本主義的上流生活,調查下來才知道是裸官。
等到我干鎮委書記的時候,手下的鎮長也有跟我說啥子要發展、要振興。嘗試過開了一個採石場,結果盲目開採導致山體滑坡,我帶着鎮子裏面青壯勞動力,用了近三年時間才修復了……」
何勝嘆說到這裏的時候,他這才看着張元慶:「年輕人,我不是不信任你。我跟這片土地的很多老百姓一樣,被騙怕了。你可知道很多老百姓,他也就祈禱過些安生日子,能夠替他們辦點實事,官家的人少找點麻煩,就謝天謝地了。
我不是沒有機會去縣裏,我幹了三個鄉鎮的一把手,期間縣委組織部找我談過多次,甚至給我一個副處的待遇。我一直沒有走,因為我就是這片土地長大的,我知道我就跟這裏的黑毛豬、土雞一樣,靠着老百姓養肥的,早晚也要還給老百姓。你懂不懂?」
張元慶停下了動作,良久嘆息了一聲。這位老書記的固執,未必就沒有道理。
何勝嘆喝完稀飯之後,掏出了香煙,自己點了一根,給張元慶發了一根。
張元慶接過香煙點着了,他重重吐了一口氣後說道:「何書記,我的確沒有你的覺悟,但是我也是農民的兒子,我在農村長大。進入體制內,哪個沒有暢想過做出一番事業。現在就有一個機會,摸着石頭過河,河水湍急,可也要想辦法過。」
何勝嘆說道:「我年紀大了,就剩兩年了。」
這番話既有無奈,也有一些說不出的愁緒。
張元慶卻斬釘截鐵說道:「何書記,我敢立軍令狀!」
何勝嘆抬頭看着他,目光凌厲了起來:「年輕人,軍中無戲言!」
「若是我做不到,我向組織辭去一切職務,咱們立個字據,我簽名畫押。字據立給你,我真的做不到,你就公開,讓大家都看看我醜惡嘴臉。」
張元慶堅定的目光,盯着何勝嘆。
他要拿自己未來的名聲去賭,賭這位老書記的點頭。
香煙抽完,張元慶埋頭將沒有吃完的東西吃完。
「唉,年輕真好。」何勝嘆說着緩緩起身,「你慢慢吃,我在辦公室等你。」
何勝嘆丟了一句話,轉身向鎮政府而去。他的背影有些落寞,看着他向大院而去,仿佛如同話劇演員謝幕後的背影。
一齣好戲,最終也有謝幕的時候。因為這一齣戲不謝幕,那麼另一場戲就沒有辦法上場。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這是歷史規律,人力不可抗衡。
張元慶並沒有喜悅,只有如山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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