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害怕（1 / 1）
「你什麼意思？」
曲思冉雙手覆於身前，可眼裏已蘊含着怒火。
葉流錦微笑，「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你......」
曲思冉再一次吃癟，呼吸急促，眼神一冷便有些口不擇言，
「你以為宸妃被立為皇后，你就可以肆無忌憚了麼？」
她眯着眼，鋪天蓋地的怨恨幾乎吞噬了她，
「三皇子就算被立為太子又如何？有裕王在，將來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她還算知輕重，聲音壓得極低，腳下的動作也前移，確保這些話葉流錦能聽到，而那些過路的人和下人們都聽不見。
葉流錦面上一如往常，甚至往前一步靠近曲思冉，似笑非笑道，「那麼曲家是押寶在誰的身上？可惜啊，無論是三皇子還是裕王，都有婚約在身，無論誰坐上皇位，也與你無關。」
她一針見血的刺痛了曲思冉內心的痛處。
曲思冉原本嬌艷的面容已經煞白，胸腔起伏，恨不得撕碎了葉流錦。
「你們竟走到了這裏，讓我好找。」
沈唯簡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不經意間的插話打破兩人之間的劍拔弩張。
曲思冉的目光在遇到蕭昭衍的一瞬，已經收斂了身上所有的戾氣，端莊行禮，「見過王爺。」
蕭昭衍並沒有看她，只冷淡的「嗯」了一聲。
曲思冉心裏止不住的失落，黑白分明的眼睛蒙上一層陰影。
「曲姑娘，真巧啊。」
沈唯簡臉上掛着得體的笑與曲思冉打招呼。
都是世家子弟，逢場作戲的功夫誰也不輸誰。
「沈公子有禮。」
曲思冉已經調整好了思緒。
她的眸子閃了閃，似無意的說道，「良辰佳節，裕王邀沈姐姐出來共賞花燈是理所應當的，不知沈公子......」
她話說一半，卻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葉流錦。
「不知是與哪位佳人相約而來，若是公主知道，只怕不會太開心。」
這分明是說沈唯簡與葉流錦私下相會。
要是傳到蕭瑰的耳朵里，不知又要鬧出什麼事情。
沈唯簡強壓怒氣，「我竟不知曲姑娘是這等愛嚼舌根之人。」
曲思冉沒想到他說話這般不客氣，臉色一僵，生生吞下這口氣。
蕭昭衍淡淡開口，「時辰不早了，也該回去了。」
他微微偏頭，看向曲思冉。
曲思冉對着他艷絕無雙的臉，心漏跳一拍。
還未來得及歡喜，就聽到蕭昭衍暗含警告的話，「今日本王與葉姑娘都是恰好在此處遇到沈家兄妹二人，曲姑娘還是少自以為是。」
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
「蕭瑰如今住在太后的建章宮，有太后親自教導，想來不會再輕易被別有用心的人蠱惑。」
曲思冉唰的一下臉漲的通紅，盈盈的眼中已經起了水汽。
自以為是？
別有用心？
裕王竟然這樣說她。
「王爺......」
曲思冉急怒交加，「您何必對我惡語相向！」
蕭昭衍直接無視她，對沈唯簡說道，「沈公子，就此告辭。」
沈唯簡忙拱手，「王爺請便。」
四人散開，無一人理會曲思冉。
曲思冉高揚下巴，不讓自己定眼淚掉落。
來日方長，走着瞧吧！
葉流錦朝着繕國公府的方向走去，卻不料蕭昭衍跟了上來。
「王爺不回去？」
蕭昭衍不複方才的冷淡，身上散發着柔和，「夜路難走，我送送你。」
葉流錦失笑，繕國公府位於皇城腳下不遠處，何來難走一說。
可她還是坦然接受了蕭昭衍的提議，她也想與他走一走。
兩人已經離開集市，熱鬧與喧囂被遠遠甩在身後。
沒有了滿樹銀花，只有漫天星辰。
「王爺，」葉流錦突然出聲，「你害怕麼？」
蕭昭衍腳步一頓，很快又恢復常色。
「什麼都不懂的時候，什麼都不怕，什麼都懂的時候，害怕反而顯得淺薄了。」
葉流錦沉默。
她有時候會自怨自艾，為何自己失去父母還要被送往盛京，為什麼哥哥姐姐可以在隴西唯獨容不下一個她。
以前姐姐回京的時候，會給她帶很多隴西的物產，她卻當着姐姐的面說，這些粗糙之物她才不要呢。
姐姐看她的眼神，總是帶着歉疚和小心翼翼，可她太小的時候看不懂，能看懂時又覺得不如看不懂。
姐姐想伸手想抱她，她總是扭着身子躲在姑母的懷裏不肯出來。
可每次姐姐啟程回隴西時，她都會在關雎宮大發脾氣，把寢殿裏的東西砸得亂七八糟。
姑母抱着她軟語相哄，「我的乖乖，你長姐她太苦了，她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啊，她是迫不得已才送你到宮裏的。」
「她不止是你和流錚的長姐，她還是隴西千千萬萬百姓的守護神，她要穩定軍心，要抵禦突厥，她......」
姑母的眼淚落到她的手裏，她哭得更大聲了。
一直到她長大，她終於理解那時候為何總是期盼着姐姐回來，又總是與姐姐鬧彆扭。
她在害怕。
害怕姐姐也會和爹娘一樣，被埋在隴西那片黃沙之下。
「王爺，我很怕。」
葉流錦咬着唇，從喉嚨間擠出一句話。
「我害怕我看到的那些事情成真。」
自從再次睜眼，她沒有一夜能睡得安穩。
籌謀也好，搶佔先機也罷。
她總覺得自己做得還不夠多，還不夠好。
可有些事情，偏偏又急不得。
蕭昭衍被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震驚。
那是一種帶着腐爛的絕望。
「流錦，」蕭昭衍停了下來，雙手攬着她的肩，掰過她的身子，「看着我。」
他強迫葉流錦抬頭，兩人四目相接時，蕭昭衍正色道，
「皇權富貴對應的從來是危機四伏，身在局中不可能人人全身而退，害怕只會讓你變得膽小懦弱，變得瞻前顧後。」
「你只管放手去做，你想殺誰就去殺，那些害了你哥哥姐姐的，害了你姑母的，害了你葉家的，你不用顧慮，只要她們死了，就再也沒人能把傷害到你們。」
蕭昭衍的語氣依舊輕柔，可說出的話卻帶着冷厲的殺意。
葉流錦吐出一口濁氣，燦然一笑，蕭昭衍的話，讓她安心不少。
兩人走着就到了繕國公府。
臨別之際，葉流錦突然說道，「多謝王爺的花燈，我很喜歡，流錦靜候王爺登門。」
上元佳節，男子可向心儀之人送花燈一盞，若兩人心意相通，男子便可登門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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