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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七回 前塵(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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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澤更之水處有一座奇山,最高峰達數千丈,高聳入雲不見峰頂,而兩側群山環繞,綿延數千里,山上不見一草一木,反倒佈滿了黃色、赤金色和深褐色的怪石和散發着五色光華的圓石,經了數十萬年的風化,有些怪石竟長成了參天巨樹般直入雲霄。遠遠望去,陽光下的群山如同融金般,散發着刺目耀眼的光芒。

    而山口處佈滿了數百里的沼澤,灰黑色腐爛的坑面,不停的翻滾着氣泡,順着氣泡可以看見透骨的寒氣,沼澤四圍佈滿蜿蜒交錯的金色怪石,石上被寒氣染上一層晶瑩的冰霜。

    這裏終年寂靜,沒有繁花茂林,亦沒有四季變遷,連陽光都照不到密石深處,一切濕漉漉寒浸浸的如同腐朽的老樹根,沒有一絲生機活氣。

    這一日,沼澤邊上的虛空中猛然間泛起一圈圈微瀾,旋即撕開一條細微的裂縫,伴着輕微的撕裂聲,蜿蜒開數之不盡的細微縫隙,紅光閃過,自裏頭擠出兩個人,一個青衫男子攬着個白衣女子,正是剛剛從附靈幻境中破禁而出的空青和落葵。

    方一落地,落葵便揚起一道紅芒,將二人罩在其中,打量了一眼四周,長吁了一口氣,笑道:「沒想到毀了幻境後,竟沒有落在凶水之畔,反到了鹿吳山。」

    「鹿吳山上有一種如血一樣紅鮮艷的寶石,正好取來給你。」空青攬一攬她的腰肢,在她耳畔低語道:「我們還缺一樣定情信物罷。」

    落葵登時紅了臉,垂了眼帘羞怯的一笑,猛然間卻揚起頭,指尖閃出一道紅芒,擊向一側赤金色的巨石,那石頭應聲碎成粉末,打裏頭跌出一個人來,狼狽的抹去滿頭的汗,又揉了揉額上的青包,厲聲道:「你個死丫頭,不讓偷聽就算了,打我作甚麼。」

    「子苓師兄,怎麼是你。」落葵眉心微蹙,忙不迭的要從空青懷中掙脫出來,不意他卻攬的極緊,只能撇了撇嘴無奈的一笑:「活該,誰叫你改不了愛聽牆根的毛病。」她蹙着眉頭微微一笑:「誒,這窮鄉僻壤的可沒有酒喝,你跑來幹什麼。」

    子苓打量了一眼二人的模樣,清俊的眉眼陡然綻開肆意的大笑,取出塊留影石將眼前這副場景收入石中,抬手揉了揉笑得生疼的腮幫子:「你們,你們倆,這可是驚天秘聞啊,我若是告訴廣丹,肯定少不了我的好處。」

    落葵一向冷然的臉龐上全是紅暈,又羞又怒的衝到子苓跟前,卻又陡然泄了氣,輕咬下唇軟了身段,低聲哀求道:「二師兄,你可不許出去胡說去。」

    「不叫我說出去也容易,你們幫我抓到太陰玄精,我就替你們保守秘密。」子苓極少見落葵這樣低眉順眼的模樣,樂的環臂笑望。

    「太陰玄精。」空青毫不避諱的牽起落葵的手,笑道:「莫非師兄打算自宮,練個至陰之功麼。」

    子苓啐了他一口,怒道:「你才要自宮呢。」

    空青抿唇一笑:「師兄不自宮,那是為了鳳族聖樹罷,聽聞那株聖樹,每千年要用太陰玄精滋養一回,不過師兄,你這殷勤獻的不大對路罷。」

    子苓搖了搖頭,笑影中滿是春色:「你才追過幾個姑娘,懂個什麼,這數千年來,太陰玄精越發的難抓了,故而鳳族帝君說了,誰能抓到太陰玄精,便可以應下誰一樁事情。」

    「師兄你打的好主意啊,用太陰玄精去換取你與半夏的婚事,可半夏若不肯嫁你呢。」落葵撩起額前的碎發,瞥了空青一眼,唇邊銜了一縷壞笑:「半夏可是要做仙界太子妃的,怕是瞧不上你區區一個比翼鳥族二皇子罷。」

    子苓清俊的眼眸得意的飛揚,笑得很是開懷:「原本我也在擔心這件事,可誰讓你們倆送上門來了呢,你們要是不成全了我和半夏,我就把你們倆給攪和散了。」

    「好,我幫你。」空青乾脆利落的一笑。

    子苓拍了拍空青的肩頭:「這就對了嘛,這才是做師弟的樣子。」

    空青刻意繃着笑意,一本正經道:「我可不是為了成全你們,只是為了讓你瞧明白,即便抓到太陰玄精,半夏也是不肯嫁你的。」

    子苓唇角下掛,手指着空青,眼眸卻斜睨了落葵:「借用這死丫頭的一句話,你這個人吶,明明是一片好心,非得捧出驢肝肺讓我看。」

    落葵眉眼俱笑,旋即指尖躍出一點紅絲,迎風化作一隻玲瓏朱雀,停在眉心處凝神片刻,口中輕吐個「去」字,那朱雀沒入虛空中,轉瞬間沒了蹤影,她這才回首笑道:「我給茵陳送個口信兒,省的她擔心。」

    鹿吳山地處偏僻,生靈草木皆不生,故而人跡罕至,但偏偏在鹿吳山深處長居着蠱雕一族,而那太陰玄精便曾經在蠱雕族聚集之地出現過,只是這種天地至陰靈物時常在世間遊走,極為怕人,稍有驚嚇便藏的無影無蹤,極難捕捉。

    而從蠱雕族得到的消息,數百年前太陰玄精確實曾是族中聖物,可也因此物,蠱雕族被玄蜂族圍攻,死傷過半,隨後這數百年來,蠱雕族屢被玄蜂族所擾,每年都有數十名族人殞落,再無力與玄蜂族相爭,只好將太陰玄精拱手相讓。

    「太陰玄精竟然落到了玄蜂一族手中,這可麻煩大了,這一族雖然修為不過爾爾,可偏偏所帶的蜂毒無比玄妙陰毒,不留神沾染上了,即便是神君也難以驅除的。」空青清理出一片空地,拉落葵坐下,衝着蘇子笑道:「二師兄,你看我這一身的輕傷重傷,落葵又是個弱女子,你怎麼捨得讓我們去涉險呢。」

    子苓噗的一聲笑出聲來,嗆得連連咳嗽:「弱女子,她也算是個弱女子麼,弱女子怎麼能把鬼帝兩口子都打的落荒而逃了。」他斜睨了空青一眼,挑事挑的歡暢:「莫非有人想享齊人之福,怕我娶了半夏。」

    「行了行了,我怕了你了。」空青一向清冷的臉龐蘊了溫柔和煦的笑意,攬了攬落葵的肩頭,旋即挑眉瞥了子苓一眼,撇嘴道:「真是怕了你了,幫你就是。」

    玄蜂族的蜂毒雖然玄妙陰毒,但族人修為並不算高深,對上落葵三人只有招架之力,並無還手之力,故而老巢被三人一把火燒掉,族人死傷十之**,餘下的只能遠遠遁入鹿吳山深處,沒有個數十萬年的休養生息,是絕難出來作惡了。

    抓到了太陰玄精,子苓喜不自勝的往丹穴山獻寶去了,而落葵與空青則在鹿吳山山口的沼澤地處碰上了重睛鳥,二人則跟着他一同回天宮復命。

    剛進了天樞宮,迎面便碰上了蘇葉帝君,他打量了下落葵煞白的臉色,笑道:「自你與鬼帝一戰後,還從未見過你被人打成這樣,幸好我讓重睛鳥去鹿吳山接你了,不然你非得爬着回來了。」話音剛落,他眸光一瞬,剎那間沉了面色,遲疑道:「你,作甚麼了。」

    落葵心虛的咬着下唇,不敢去看他的雙眸,蘇葉帝君眼眸微眯了下,不顧她的掙脫,抓過腕子搭了個脈,臉色越發沉得厲害,眸光在空青的臉上掃過,最後狠狠剜了他一眼,淡淡道:「空青,落葵需要靜養,你沒事不要到天樞宮來。」言罷,他竟然一甩衣袖,一道白光卷向空青,將他送了出去。


    隨後,他沉着臉色捧出一盞神魂燈,怒道:「落葵,你可知這是誰的神魂燈。」那燈中隱現一隻展翅朱雀,紅光流轉,落葵一笑:「還能是誰的,自然是我的。」

    「當初你修成神君時,這燈中的神魂之力極為強大,如今怎麼衰弱至此。」蘇葉帝君一記仙法落於燈上,那朱雀哀鳴一聲,紅光晃了一晃,落葵的神魂不由的抽痛起來,仍勉力笑着:「不過是在幻境中傷着了,不算什麼大事,修養個千年便無事了。」

    「用了那秘術,豈是傷了神魂如此簡單。況且你還有上回大戰之時的暗傷未好,這下子可真是要養上數千年了,我這裏有些藥,你拿去,每日服一次,連服千年,服完了與我傳個信,我讓度厄給你送去。」蘇葉帝君吁了口氣,從袖中取了兩瓶丹藥遞給落葵,續道:「要是他不肯娶你,我非撕了他不可。」

    落葵笑着搖頭:「我與他已在幻境中結為夫妻,他說過不會對不起我的。」

    蘇葉帝君狠敲了落葵的額頭,抿了抿唇,怒其不爭道:「你是真傻還是與我裝傻,幻境裏的成婚之禮根本是不作數的,若他真的有心娶你,回來後立時就該去跟他老子請旨,然後來我宮裏正經提親。」

    落葵眸光閃爍,啐了一口:「蘇葉,能不能說點吉利的,我已被退婚過一回了,此番若嫁不出去,往後可真嫁不出去了。」

    蘇葉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笑道:「我忘了我忘了。」他眸中閃過些狡黠之色:「我得想些法子,儘快促成你二人的婚事,若再生出變數,我這張臉都要沒處擱了。」

    「你的臉擱在何處不要緊,要緊的是我嫁不嫁的出去。」落葵撇嘴一笑:「我餓了,快去弄些吃的來,我若餓死在你天樞宮裏,你的臉才是真的丟盡了。」

    二人出了神魂殿,蘇葉帝君吩咐人備下吃的,回首笑道:「白微宮裏的桂花開了,想着你那酒快喝完了,我又釀了幾壇桂花酒,你回去時拿着。」

    落葵又點了點頭,蘇葉帝君嘆口氣:「我看你啊,這數萬年來戰戰兢兢的,也就只有喝多了酒才過的鬆快點兒,如今南方你也奪回來了,茵陳也算長大了,你要是能覓得良人,也算是過的圓滿了。不過,你若真嫁了空青,只怕就做不成南帝了,你不委屈麼。」

    落葵瞟了他一眼,笑道:「你這還沒娶到白微帝姬呢,就已經做不成北帝了,你委屈麼。」她手中的藥隱去,笑盈盈道:「多謝你的藥。」旋即斂了笑意沉聲道:「蘇葉,我並未告訴他動用秘術會傷及神魂,你也不要告訴他。」

    天邊幻起晚霞,如火如荼燃上半邊天際,不多時,暮色四起,將僅剩的光亮吞噬的丁點不剩,四下里暗了下來,一彎月懸在枝丫間,月華如紗,淡白輕籠。

    蘇葉帝君給落葵夾了一筷子菜,仔細打量了一番她,笑道:「你可比在玉京山時瘦多了,可得好好養養。」

    「子苓師兄燒菜的手藝太好,把我的嘴都吃刁了。」她捅了下甘遂的手肘,笑道:「是罷,三師兄。」

    甘遂奉了玉京天尊的令,來蘇葉帝君處取些丹藥,難得回來用頓晚膳,自然是忙着悶頭吃飯,只語焉不詳的嗯了一聲。

    蘇葉帝君笑道:「甘遂這小子話越發的少了。」

    落葵捂着嘴輕笑起來:「話是少,可一張嘴便能噎死人。」

    甘遂猛然抬起頭,極正經道:「這也是本事。」

    落葵勉力忍住笑,問道:「三師兄,子苓師兄回玉京山了麼。」

    甘遂仍瓮瓮道:「回了,我看他也是白費功夫,他那個模樣還想娶了半夏,才是酒喝多了做白日夢呢。」

    落葵呵呵笑個不停,其實子苓長得不錯,實在是個唇紅齒白的妙人,比川谷和甘遂都要好看上不止一星半點,可唯獨那張嘴,比甘遂的張嘴必招恨更可惡,他口中的奚落之語可以滔滔不絕的說上一整日不重樣,令落葵三人私底下不知商量了多少回,想要找點什麼藥毒啞了他,只礙於他是比翼鳥族二皇子這身份,遲遲不敢下手罷了。她只一嘆:「其實娶不娶得了半夏,跟長相無干,只關身份罷了。」

    甘遂吞了口菜,低聲道:「誰說不是呢,只是子苓師兄自己看不透罷了,此番他私離玉京山,被罰在玉台上跪着,什麼時候將玉台上的冰跪化了,什麼時候才能起來,我估摸着這會兒還在跪呢。」

    落葵心中一凜,玉台上終年被寒氣縈繞,那寒冰已積了數十萬年之久,且上頭鐫刻了上古法訣,跪在那,要不了一時半刻,膝蓋便要跪傷了,若是將寒冰跪化,豈不是要跪殘廢了,她擔憂道:「那子苓師兄的腿,豈不是要殘了。」

    甘遂將筷子撂在桌上,嘆道:「師父是想斷了他的痴念,才會如此重罰,但也是真的心疼他,才會讓我趕回來取藥。」

    落葵支起下巴,擔憂嘆道:「且不說半夏能不能嫁,只說比翼鳥族向來不許與外族通婚這一樁就夠為難的了,子苓師兄是比翼鳥族的二皇子,可偏偏喜歡鳳族的帝姬,往後可怎麼好的。」

    甘遂瓮聲瓮氣道:「能怎麼好,以子苓師兄的性子,若真是喜歡,拼了被逐出比翼鳥族,也是要在一塊的。」

    落葵一時間無話,子苓的性子雖看上去頑劣不堪,可真真是個重情重義的,若一腔情思付了出去,那是死也不怕的,只是不知道半夏舍不捨得與他生死相隨。

    朱雀族與鳳族是近族,平日裏便常來常往,半夏只比她年長一些,是自幼相識的情分,她一早便知道,鳳族嫡親帝姬是要正位仙界太子妃的,而半夏自幼便是當作仙界太子妃養着,自有一番與旁人不同的氣度風華,她原本是要許給大殿下,可不知為何,大殿下遭了貶斥,她的婚事也就耽擱了下來,直到這些年再被提起,說是天帝有意將她許給空青,如此一來的話,她與子苓的以後,若沒那麼多勇氣,終究是變數太多,她按了按額頭,不管是為了子苓師兄,還是為了自己,她都不得不去半夏宮裏走上一遭了。

    夜沉如水,屋中點了數盞燈燭,星星點點的光暈籠出暖黃一片,落葵留宿在半夏宮裏,她執了銀剪子將燒的黢黑的燈芯剪去,那燭火猛然亮了起來,將她的影子拉的纖長,一道淡薄的剪影落於窗上,她怔怔望着,很久很久之前,半夏來不庭山與她玩鬧,說笑到半夜都不肯去睡,然後誤了第二日的早課,被爹爹罰去抄書,而如今她即便想抄書,那個罰她的人也早已化作輕塵,消弭於世間了。做神仙有甚麼好,一旦元神散盡,便是灰飛煙滅再不存於世間了,倒不如作個凡人,今生沒了還有來世,即便飲了忘川水忘了前世的愛恨情仇,但總有來世可盼。

    夜風拂過半夏的衣裙,那一襲彩衣如同天邊燃起的晚霞,絢爛而奪目,她一如數萬年前那樣,唇邊蘊着和煦如春的笑意,眼角眉梢夾着桀驁的貴氣,落葵望着相對而坐的半夏,這恍如隔世的相見,令她心中翻起絲絲酸意,不知與半夏是否還有一如往昔般的情誼。

    她支着頭輕嘆了一聲,沖半夏笑道:「我們已有數萬年沒見過面了。」

    半夏斟了盞茶遞過去,晶瑩美眸間笑意盈盈:「是,自南方出事,你去了玉京山,我便在天宮長住了,你這回可是嚇死我了,九嬰族的附靈幻境可是個九死一生之地,不過經此一役,六殿下很快就要被冊立為太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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