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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也就是朕命不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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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聲音帶着笑,沒有半點陰霾,細聽之下還有些無辜。

    傅錦梨聽見,眼睛一亮,反手就將棍子扔了,張開手就往外頭跑。

    「是爹爹,梨子爹爹回來!」

    周意然側身讓了她,目光追隨着跑得不太穩當的小孩兒,不可避免地也看見了那進到院中,施施然蹲下去接住傅錦梨的人。

    傅應絕嘴上喊她「慢些」,可接住小孩兒的那一瞬間,眼中的笑更真切了些。

    「我想你!」

    傅錦梨撲過去,掛在他懷裏就不動了,腦袋埋着蹭了蹭之後,又有些委屈。

    「小朱壞蛋,爹爹下次帶着,小梨子今日踹了兩個大大的,門!!」

    迫不及待嘰嘰喳喳地說着。

    傅應絕就笑着應,雖然只是簡單地「嗯」兩句,卻不敷衍。

    等將小孩兒抱着站了起來,他此刻的模樣才算是完完全全地落入眾人眼中。

    臉上的面具已經摘了,低頭哄孩子,凌厲的側臉冷白似玉石。

    本應是乖戾狂妄的人,臉頰上卻不知在何處沾了點灰屑,很是突兀,但一下子就將那點鷙辣淡化,無端添了些孩子氣。

    他的頭髮總是半披着,素日看起來骨子裏都是懶的,今日為了方便行事,扎了起來發尾全籠在了腦後。

    還是散漫地,但是恣意極了。

    經過幾日無休止的鏖戰,他不見疲意,只是頭髮多少散了幾分,減了身上的肅殺氣。

    周意然許久沒見他這樣不講究了。

    再打眼一瞧,他是單手抱着傅錦梨,右手垂在身側,血跡從護腕上一直蜿蜒到指尖,最後在滴答落在草地。

    血脈虬勃的手背,染上血色。

    可傅應絕像是沒有感覺到一般,神色如常,還怕弄髒了傅錦梨的衣裳,遲遲沒有用那隻手碰到她。

    被她的頭髮落在脖子裏一下一下地蹭,不由微抬了下顎,笑罵她,「龍崽還是狗崽。」

    「是小狗龍!」

    傅錦梨笑得見牙不見眼,牢牢抱住就不撒手,傅應絕也由她。

    兩人站在院中,他身後是有序湧入將院子團團圍起來的伐淮軍,不遠處還墜着身上左一處黑右一處破的趙馳縱跟裴風。

    兩人灰頭土臉地,一看就曉得是跟着在戰場上混了一陣。

    周意然抬腳走過去,站在兩人後頭,只是在路過傅應絕時,啟唇無故道了句,「舒坦日子過久了。」

    傅應絕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托大將軍的福。」

    兩人的對話沒頭沒尾,打啞謎一樣,除了對方沒一人聽得懂。

    不過就算聽懂了也無甚用處,不過是大將軍諷這位帝王好日子過久了,在宮裏久不上沙場,竟是落到了要掛彩的地步。

    不過周意然也就是嘴上一說,心頭也清楚是個什麼情況。

    短短三日,就能夠破了至少要周旋大半月的戰事,可想而知這人玩得是有多瘋。

    換個人,可不僅僅是手上流點血那麼簡單。

    傅應絕也沒在意,只嘴上不饒人。

    總歸是要先處理殘局地,終於分了絲目光給屋子裏已經像是天塌了一樣的主僕兩人。

    朱妄語臉色青白,這次不是疼的,是嚇的。

    手哆哆嗦嗦地抬起,指向了傅應絕。

    唇一抖,聲音支離,「你.........是你——」

    裏頭的驚恐與絕望不容忽視。

    可怎麼能夠不絕望呢。

    這小孩兒的爹,分明是來投靠他的土匪頭子。

    可眼前人那張臉,就算是化成了灰他也認得!

    託了朱易的福,那傢伙有賊心有賊膽,早早就醞釀了要謀權篡位,家中繪一幅帝王肖像便不是什麼大事了。

    因為怨之入骨,整日裏都要拿出來觀望咒罵,也是傅應絕身體好,要不早叫他念叨得駕鶴西去了。

    有這樣一個父親,朱妄語耳濡目染之下,不僅復刻了父親的反叛之心,更是對畫像上的人,記得銘心刻骨。

    現在那一張臉,就這麼擺在他眼前。

    活生生地,比之畫像上還要驚為天人。

    但朱妄語沒那個閒情逸緻再去欣賞了,腳一軟,整個人壓在下屬身上,兩人纏做一團,滾在地上。

    「主公!」

    下屬喊着,手腳並用地將朱妄語撐起,卻是忽然聞到些腥味。

    一愣,低頭看去——

    他主公被嚇溺了。

    對面的人不約而同嫌棄地退後半步,就連傅錦梨都撅着嘴巴,想羞羞臉,又覺得這舉動沒禮貌,便沒多話。

    可她知曉要饒人,她爹就不是什麼大好人了。

    傅應絕的嫌棄不加掩飾,反唇以譏,「主公?」

    「也就是朕命不好,不像你,還有人伺候吃喝拉撒。」

    「你——」

    下屬很是忠心,雖然察覺到形勢不對,但還是見不得別人侮辱主上。

    他反應大,跟他比起來,朱妄語就像是沒了聲息一般。

    在下屬正準備強撐着放言嚇唬一通之際,朱妄語卻制止了他的動作。

    「主公?」

    朱妄語拉住他的手都在抖,顯然是怕極了。

    他本就拈輕怕重,現在別人都殺到家裏來了,眼看小命就要玩完,哪裏還敢放肆。

    「完了.......」喃喃着。

    全完了。

    瀕死的恐懼叫他渾渾噩噩的腦子猶為清醒,看着傅應絕,再看看所謂嘯雲莊來人,思緒一點點地串聯起來。

    實在荒唐!

    竟是騙他至此.......

    騙他至此!

    「傅賊!你卑鄙無恥!」

    觸底反彈了,心頭的不甘和怨恨齊齊湧出,朱妄語忽地歇斯底里吼了出來。

    眼球充血,渾身的怨氣幾乎要凝成實質。

    傅應絕卻納悶,不解極了,「你書沒讀透吧。「

    「怎麼,只准州官放火,不許皇帝點燈?」

    這可不是卑鄙。

    父子倆狼子野心,可沒人拿刀架着逼他謀反。

    也沒哪位聖賢說過,遇見別個反了,還要拱手送上江山的。

    他傅應絕是有點小錢,但不是散財童子。

    自身情況也跟以前大不相同,如今皇位是有人繼承的,可得給人守好了。

    他說話是一貫地氣死人不償命,傅錦梨更是認真地接話,「皇帝可以,小殿下不行~」

    爹爹說小梨子是小孩兒,小孩兒玩火要尿床。

    朱妄語無助極了,又叫父女倆氣得吐血,周圍又都是敵軍,根本無處可逃。

    恍惚地巡視一圈,將院子裏的一草一木還有站在裏頭的人都刻入腦中,此時,那種大勢已去的念頭又破土而出。

    他有些喘不上氣,咳嗽了兩聲,秉着好死不如賴活着,便開口周旋起來。

    「我榮幸至此,竟會輪得到陛下親自動手.......」

    「你?」傅應絕搖頭,很是直白,「你臉好大。」

    朱妄語頂多是順帶,這一趟主要是溜娃。

    朱妄語凝噎,緩了緩,又問,「陛下當真不辱將皇一稱,能如此迅速將行雲崗破開。」

    又看向站在一旁微垂着眼的周意然,還有他身後的裴風跟趙馳縱,恨不得將幾人嚼碎了。

    咬牙切齒地。

    「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周將軍吧。磊落半生,竟是耍了這樣腌臢的把戲來騙我,怕是不太值當。」

    周意然不痛不癢,連眉頭都沒動一下。

    他是真的恨極,眼神也極嚇人。

    裴風跟趙馳縱縮着往周然身後藏了藏,前頭人的背影實在堅挺高大。

    灰頭土臉的兩人狗仗人勢,提高聲音就懟。

    「誰騙你!小爺我可是貨真價實的嘯雲莊少主子。」

    「就是就是,我爹說了兵不厭詐,是你自己笨。」

    可不是笨嘛,雖然裏頭有某人的惡趣味,但他叫人耍得團團轉,也不是沒有自己的原因。

    朱妄語只覺得氣血翻湧,怕是再說下去就能叫他們氣死。

    可幾人的嘴臉實在可惡,對他這階下囚太不友好,只得又將矛頭對準了裏頭看起來最可欺的傅錦梨。

    「學如此詭毒之君道,也不怕日後害了自己!」

    話不好聽,傅應絕危險地眯起了眼。

    但胖娃娃根本聽不懂,「你話好多,小梨子聽煩了~」

    沒什麼耐心,跟爹學的。

    傅應絕也不再跟他廢話,徐徐看向朱妄語,啟唇一笑,「等人呢?」

    朱妄語眼一滯,故作自嘲,「陛下說笑,我如今還能等誰。」

    「是嗎?」傅應絕態度也好極了,像是放下了心,「那便好,你尋南山下的諸位也叫我給你帶了句話。」

    他一句尋南山,叫朱妄語瞳孔兀地緊縮,心間愈發不妙起來。

    緊接着又聽傅應絕溫聲道,「說是主公若是牽掛,駕鶴同去便是。」

    「傅應絕!」

    朱妄語暴起,再也裝不下去,「你你......逼人至此,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傅應絕蹙眉,神色冷下來。

    只覺得這死字太不吉利,先將傅錦梨耳朵捂住。

    傅錦梨懵懵懂懂,揣着小手,順勢靠下來。

    「咳咳咳——斷人後路,趕盡殺絕,暴君,暴君!」

    無怪他反應那麼大。

    傅應絕這是徒手將他活命的火光熄滅。

    就在尋南山下,他還留有一道精銳,尋南山中通了隧道,連接外城,只要那些人還在,他就還有機會能逃。

    可傅應絕話里話外無不透露着他後路早就被斬斷了。

    痛徹心扉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恨不得將眼前幾人千刀萬剮。

    「說夠了?」傅應絕扯唇,笑意落下來,沒有了方才的和顏悅色。

    朱妄語一時間被鎮住,聲音漸漸小了。

    眼中一閃而過的嘲意,傅應絕聲音沒起伏,很平靜,卻像是宣判了他的死刑。

    「朕此番還要多謝你傾囊相助,慷慨敞懷。」

    他眼皮半耷拉着,不欲再多拖。

    側過身去,不再多言,已做了要離開的架勢。

    只是走出了幾步,又停下腳,黑髮一盪,偏過頭來——

    朱妄語頹然地坐在地上,看着那人如芝蘭玉樹,舉手投足間可見睥睨。

    他懷裏的奶糰子將下巴杵在他肩上,小臉肉乎乎,滿眼純然地看着。

    剛開始他並不覺得父女倆像,因為氣質絕大的差異能叫他忽視所見的皮肉相似。

    可現在。

    傅應絕在他眼裏,只能看見半張側顏。

    那雙鳳眸,眼睫耷着,下陰影卻帶着鋒利的長弧,沒有波動的時候不覺死氣沉沉,只是叫人忽感被壓得喘不過氣。

    而那小孩兒,一雙眼睛仍舊圓潤稚氣,卻是一模一樣的冷心。

    朱妄語一時看得出神。

    只只見高高在上的帝王,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句——

    「便以死謝罪,告慰皇恩。」

    朱妄語眼中的光,一下就寂滅了。

    ————

    這次別看傅應絕風輕雲淡,好像喝口水那麼簡單。

    其實裏頭兇險是個明白人都看得清楚。

    不光淮川軍,就連尋南山下那一窩,都叫他一舉搗毀。

    這可能不算什麼,要命就要命在時日太短,便是周意然見了都要道一句瘋子。

    只是瘋子不管不顧地在外頭撒歡了開心,現在卻對着小女兒的眼神,神色僵硬。

    「給我。」

    傅錦梨胖爪子掌心朝上,在傅應絕面前攤開。

    傅應絕慌了一息,又很快恢復淡然,將她手推回去,道,「沒錢。」

    現在倒是梳洗後換上乾淨衣裳了,看着也是人模人樣地。

    面對胖糰子的質問也理直氣壯,「你現在都管着偌大一個土匪窩了,問我要錢,不合適吧。」

    可傅錦梨哪裏是要錢。

    她固執地抬着手,仰着胖臉,犟驢一樣盯着傅應絕。

    傅應絕被她看得不自在,胡亂應幾聲,抬腳就要走。

    可小孩兒一伸手,只拽住片衣角,他拖都拖不動。

    傅:

    有時候他當真不想說多話,傅錦梨這逆天的力氣實實在在叫他吃了不少癟。

    簡直是毫無還手之力。

    無奈回身道,「我真沒藏你的糕糕。」

    傅錦梨卻小聲哼哼了下,帶着些細顫的哭腔,眼中馬上波光閃爍。

    說哭就哭,嗚嗚咽咽地鬧得人心悶。

    「爹爹要死掉,小梨子又撿破爛,我是小孩兒,沒人要了」

    「嗚哇爹爹可不可以,不死——嗚嗚——」

    一把抱住傅應絕的腿,腦袋埋着,哭得雙肩顫抖。

    這是真傷心了。

    倒是傅應絕,莫名其妙起來。

    「朕知道你覬覦皇位,也沒說不給你。」看着哭得可憐兮兮的胖丫頭,他髒話也說不出口,只道:

    「但朕能不能多活兩年。」

    好好地,怎麼他就要死了。

    傅錦梨擦擦眼淚,憋着哭,努力捋平了聲音,「小梨子看見,流血啦」

    「小蔚說,話本子生重病,流血不告訴小孩兒,寄己找地方埋。」

    「我看不見,爹爹埋哪裏我找不着,哇——嗚嗚。」

    「可不可以一——」

    「閉嘴。」傅應絕忽地將她嘴巴捂住。

    怕是再叫她說下去,不僅自己得埋土裏,大啟這根獨苗都得跟着去。

    不過還是清楚了這小孩兒怎麼嚎成這樣。

    又好氣又好笑。

    「薛福蔚是你親哥吧。」

    兩隻呆瓜湊一塊兒都看不出好賴來,小胖子張口就會說,吃苦收拾爛攤子的是他。

    「不是,爹爹說,嗚嗚周周哥哥是」

    她是有親哥的,她爹親口告訴她的,叫周意然。

    「」

    傅應絕拿着沒辦法,糊塗蛋不是白叫的。

    只得跟她解釋,「只是受點小傷,死不了。」

    是真死不了,好不至於體弱到這地步。

    傅錦梨不信,扯着他衣擺子擦了擦眼淚,「騙愣,死得鳥」

    「真死不了 」

    「那給,小梨子看看。」她伸出爪子,又攤開來。

    扁着嘴,是在憋眼淚。

    哭得眼睛也紅,臉頰也紅。

    整一個小可憐。

    傅應絕沒法,將掌搭在她手心。

    可她手太小,只能塞下兩根手指頭。

    踮着腳尖,卻夠不到看。

    又哭着撒嬌,「下來一下,爹爹下來。」

    傅應絕蹲下,還要配合地掀開衣袖。

    穿的是寬袖衣裳,掀開很輕便。

    他那隻手,並不纖細,又不是孔武粗狂,是恰恰好地繃實感。

    現在卻纏着幾圈白繃帶,白色下頭隱約能透出些血紅。

    顯然傷口並不淺。

    傅錦梨沒忍住,又細聲細氣地哭了兩聲出來。

    傅應絕不覺有什麼,卻是一貫見不得傅錦梨的眼淚。

    囫圇給她看了眼,就要掀下衣袖。

    「我又不是小姑娘。」

    可手叫小孩兒攥在手裏,她不撒開,根本抽不出來。

    傅錦梨捏着,又不太敢用力,小聲地問傅應絕,「痛不痛呀,爹爹痛不痛小梨子吹吹。」

    傅應絕也是個凡人,沒做到銅筋鐵骨,痛覺是有的,但沒什麼妨害。

    「不痛。」被這樣捧着,他有些不自在,不是不喜歡,只是難為情。

    暗罵自己一聲矯情,便要哄傅錦梨鬆手。

    卻見——

    小孩兒額角有光點慢慢匯聚,待凝實之際竟是個龍角的形狀。

    但沒維持太久,又很快消散而去。

    傅應絕心頭咯噔一下,沒見過這樣的。

    傅錦梨的龍角,要不是能量耗空,是不會消失的。

    現在這樣,顯然是勉強凝實——

    「傅錦梨,住手!」他不由疾言語,加重了語氣。

    但已然晚了。

    胖丫頭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傷處——

    傷口在慢慢發燙,不過稍許,一個呼吸間都沒用到,那處痛感已失,半點不適都不再有。

    已然是癒合了。

    傅錦梨也適時鬆開,像是知道是個什麼情況。

    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一下子咧開嘴就笑,還要揣着小手求夸,「小梨子,大夫啦!治病,爹爹死不掉!」

    爹爹是死不掉了。

    爹爹拿起一旁的放着的衣帶子就要抽過去。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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