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記錄 |

第110章 永嘉(1 / 1)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章

    中秋宴年年有,年年隆重,帝王自開宴伊始便與群臣作伴,滿朝同樂。

    可自從應絕登基以後卻是敷衍了不少,排場沒變,一樣盛大,就是那帝王吧,有些不按常理出牌。

    他向來都只簡單說兩句便揚長而去,端着酒盞陪一杯就算是賞臉的了。

    遇上他不耐煩應付的時候,才叫難過。

    他也不走,就皮笑肉不笑地坐在上首看着你,硬生生叫你如鯁在喉,坐立難安。

    可是此刻,高高在上的帝王面上堪稱和顏悅色!

    坐在上瞧着頭也沒有半分待不住要離開的架勢。

    朝臣們不敢一直盯着,借着飲酒的間隙死命往上頭瞟。

    眼睛都要斜出去了。

    「吃這個,小梨子吃一口!」

    奶糰子短手短腳,上頭搭不到桌案,下邊踩不到地底。

    面前放着精美的點心吃食,小爪子撈了半天也沒碰着個邊兒。

    求助似地去扯穩穩坐在旁邊的傅應絕。

    傅應絕還未說話呢,她就已經仰起頭「啊」一聲張大嘴巴乖乖等着了。

    傅應絕手上頓了一下,多看了兩眼她這小模樣。

    「吃呀,啊——」

    他不動作,傅錦梨卻是慌的。

    好多好吃的呀,爹爹給小梨子塞一個。

    怕他不明白,小胖爪子指了指案上的軟酥,又指了指自己粉潤的小嘴巴。

    催促他快一些,口水要牛出來辣!

    傅應絕輕輕勾唇,捻了一塊兒糖果子,藕粉的四方狀,襯得他手指冷色更甚。

    「再張大些。」他逗着小丫頭。

    她向來好騙。

    聞言,當真努力地將嘴巴更往外擴了些。

    「啊——」

    她頭仰得高高地,傅應絕怕噎着她,手指勾了一些放進她嘴巴里。

    剩下的置於她胖爪爪上。

    「自己吃,慢慢地。」

    自從養了個小娃娃,他覺得自己是愈發嘮叨了。

    做什麼都要忍不住多叮囑兩句,就怕這小東西一個不小心將自己弄傷着了。

    奶糰子嘴巴張這——麼大!

    只得了指甲蓋那麼一點點,咂吧幾下嘴味道都還沒嘗出來呢。

    察覺到不對勁,奶糰子小臉剛一皺,手上就被塞了一塊兒。

    立刻又眉開眼笑了。

    「謝謝爹爹哇,多謝!」

    傅應絕險些又得她一個黑臉,哼笑道,「少謝我,彆氣着您自個兒。」

    脾氣倒是好,也容易哄,就是一招着了細聲細氣就開始哭,拿着沒法兒。

    傅錦梨晃晃腦袋上的小鈴鐺,蹭過來貼着他的手臂,小臉被擠出一團小肉,奶嘟嘟地。

    「不生氣,不哭哇,小梨子乖乖。」

    確實乖,待在他身邊半寸都不離,埋着腦袋就顧着啃糕點,吃得一張麵團臉像個小花貓。

    像是將人供在了香案上一般。

    下頭人甭說見了,想都不敢想!

    往前推幾代!那是都沒有這樣式兒的——天子親自伺候着!

    不過他們換想一下,又覺得心下稍松。

    六年了,陛下狠絕得像是真要孤寡一輩子似的,誰知人家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一來就是這麼個乖軟小閨女兒。

    自從有了小殿下,朝臣們的日子是肉眼可見的好過了。

    陛下也沒得天天冷嘲熱諷了,還偶爾和顏悅色一番。

    果真是養了孩子,知曉冷暖了,多少有了點人氣兒。

    大臣們日子好過了,就覺老懷甚慰,看着上邊那小胖丫頭笑得合不攏嘴。

    思緒此起彼伏,有人喜聞樂見,自然也有人冷眼待之。

    詹南禹情緒平平,就算這大啟天子表露出的寵愛令人側目,他仍舊不以為意。

    只見他眼中暗色一過,薄唇輕啟。

    「歷來只聞天家冷性,今日一見,倒是南禹着相了。」

    宴上有絲竹聲做響,鈞天廣樂,推杯換盞。

    陡然插入一句,難免突兀。

    宴上的人似是都靜了一息。

    傅應絕自然也聽見了。

    他神色未變,先是給傅錦梨擦了嘴角的殘渣,將巾帕隨意一放。

    而後才分出半絲眼神來搭理這南度的二皇子。

    男人眉骨帶着眼皮懶懶一掀,眼形狹長,瞳孔比之常人細直一些。

    眼神落在說話人身上,嘴角含笑,眼底卻無波動。

    「哦?」

    尾音拖長了些,壓迫感一時之間沉沉反撲而來。

    他似笑非笑地,「南度終歸邊陲之地,所見所聞難免偏差。」

    這話乍一聽沒毛病,南度二皇子詹南禹卻是面色一僵。

    明晃晃赤裸裸的嘲諷了,披了層淺顯的外皮。

    可任誰都聽得出來其中的不屑。

    彈丸邊陲,無外乎此!

    詹南禹手上用力,連杯盞里的酒水都細細顫了個水花,顯然是極力忍耐。

    那水花漸漸平緩,沒了漣漪。

    他也很快恢復了神色,裝作聽不出言外之意,爽朗一笑。

    「陛下說笑,南禹戲言。」

    他又去看傅應絕懷裏的人,話說得似乎真心實意。

    「南禹自幼與舍妹一同長大,感情深厚。」

    「只年前妹妹心有大義,和親離去。今日一見小殿下倒是倍感親切。」

    他話語方落,鴉雀無聲,就連樂曲演奏都很有眼色地停了下來。

    宴上眾人,心思各異。

    周意然把玩着腰間玉墜的手微微一滯,眉眼一動,雙目似有劍刃,直直射向詹南禹的面門。

    李源一個大老粗,都聽出些許門道來,同樣不善地看了過去。

    也不知他如何提到這個,這話可不能隨意說。

    公主和親,那是由來已久。

    可是

    朝臣面色也不太好,他南度公主不知幾多,自家這邊可就這麼一個獨苗苗!

    那能比嗎!

    眾人僅僅是君臣情誼聽着這話都或多或少有着不忿,那上頭呢?

    上頭那個將人揣在心尖尖兒的呢?

    帝王逢人便帶三分笑,無論意味如何,好歹看起來也是給了個好臉的。

    可此刻,那張冷白麵皮卻是慢慢沉了下來。

    傅應絕心頭好笑,實在是作弄不明白了。

    是他表現得還不夠明顯?

    亦或是覺得他手段溫和不少,可肆意挑釁?

    「和親?」

    帝王意味不明,嗓音朦朧像是罩了層黑霧。

    「無能鼠輩作為也。」

    半分怒意不見,字裏行間卻不再給他留遮羞布。

    公主和親,兩邦鄰好,在他眼中不過是能力不足,割肉換安。


    詹南禹笑得勉強,險些維持不住面上的從容。

    他好歹是南度皇子,沒想到傅應絕這般不給臉面,將他南度貶得一無是處。

    坐在他身側戴面紗的女子名喚詹十鸞,一直安分待着,對周圍的一切充耳不聞。

    連皇兄詹南禹頻頻找茬都沒理,卻在聽到傅應絕話語的時候,沒忍住抬頭去看。

    一雙美目都帶着弱柳扶風之意,清晰地倒映着上頭人的模樣。

    那人囂張至極,身姿懶散卻堅挺。

    他說,

    「朕之永嘉,長空曦和,何人配其委身!」

    他為女兒賜號永嘉,便是長日當空都不及她半分!

    莫說他傅應絕在世一日,便是身死千千年,萬萬年!

    也容不得別人欺辱她分毫!

    擲地有聲,滿座譁然。

    實在狂妄!

    滿朝文武皆寂然,卻無一人會去質疑他話中的真假。

    大啟昭帝,就是有這個底氣與本事。

    詹南禹手心都掐出了血才忍住這樣的屈辱,他死死咬着牙。

    「陛下,所言極是。」

    不忍又如何,南度本就勢弱,對上大啟這樣的龐然大物簡直是自尋死路。

    他只仗着這大庭廣眾之下,傅應絕不好撕破臉,才出言膈應。

    卻忘了傅應絕是那菩薩面龐,惡鬼手段,從不與人和善。

    惹了他,才真正叫做半點好都討不着。

    詹南禹心頭不甘又有退縮屈辱之意,可傅應絕又哪會照顧他的心情。

    帝王伸手捏了捏自家小女兒的胖爪子,語氣溫和下來,卻字字誅心。

    「二皇子思念妹妹,明日來朕宮中領了盤纏尋去,沒得見着個人就要眼熟的。」

    「永嘉年紀雖小,卻是皇室嫡長,二皇子下次可瞧清楚些。」

    他像是後知後覺想起來兩國友交,冠冕堂皇又毫不走心地安慰兩句。

    詹南禹差點沒一口老血噴出來!

    盤纏?

    當他是那叫花,捧着破碗一路北上到他上京討飯的嗎!

    瞧清楚些?

    就差沒將明晃晃的「你不配」三個大字寫在腦門上了!

    他已是牙口咬碎,忍到極限。

    偏這時,坐在那兒懵着腦袋一直看的小丫頭出聲了。

    她不知何時翻身坐在了傅應絕懷裏,小小一隻從他薄肌覆蓋的手臂下覷出眼來,嘟着小嘴巴。

    「你沒有錢錢賠,是要挨打的喲。」

    嗯?

    什麼東西,賠什麼?

    眾人順着小殿下的眼神看去,竟是全落在了詹南禹的右手上。

    那手上原本握着杯盞,是難得的清音盞,琉璃質地,通體瑩白。

    今晚想着應應景,取出來招待客人。

    可此刻那淺口的小杯子,已然在他手上碎做一片片,被握在手心!

    在座的朝臣都是個頂個的人精,這麼一瞧,瞬間明了。

    眼神不可自抑地微妙起來。

    這是

    被陛下氣狠了?

    這得多大勁兒啊,連官窯裏頭燒制的琉璃都給干碎嘍!

    眼睛都氣紅了,卻無人可憐他,甚至還有的在幸災樂禍。

    你說你惹他幹啥。

    右手被袖口掩着,裏邊情況不注意看都看不清,可小丫頭向來對這些漂亮東西挪不開眼。

    白玉琉璃,盛着暗紅的酒水,叫燭光燈盞一灼,天上月華一潑,閃着粼粼波光。

    她啃着糕糕的時候就注意到了,眼睛一直跟着轉。

    卻見着他手上一個用力,杯盞碎在手心!

    你說你挑個不亮的悄摸干就行了,你想捏多碎捏多碎。

    這下好了,偏挑了個最惹龍眼的。

    當着小龍崽的面毀她家寶貝!

    賠!

    必須叫他賠哇!

    叫個小丫頭片子點出來,詹南禹恨不得找個坑鑽進去!

    捏着碎片的手被盯得像是有烈火灼烤一樣,難受極了。

    本就掉份兒了,這下還不得再說他肚量小!

    童言無忌,詹南禹下不來台,指望着大啟陛下終歸顧及着那點岌岌可危兩國情誼,出言緩和一下。

    可他註定要失望了。

    傅應絕縱容得很,像是未聽見一般,半句話不說,只視線沉沉壓着他。

    小人兒眸光純澈如山間清泉,不帶指責,詹南禹一對上竟是有些狼狽地別過頭去。

    太亮,太乾淨了。

    顯得他所有的陰暗無所遁逃。

    詹南禹手收緊了幾分,尖銳碎片刺穿皮肉傳來鈍痛,他才冷靜了些許。

    「是南禹粗心了,望小殿下莫怪。」

    吐息不穩,緊咬着舌尖,笑意僵硬。

    抑制住滿腔的怒意與恥意,手上微微鬆開,碎片又從血肉中剝離。

    已然是失了氣度,還要強行賠笑。

    詹南禹覺得四周的視線像是將自己牢牢釘死,渾身不自在。

    好在傅錦梨也沒有什麼咄咄逼人的意味,只奶聲奶氣教育他。

    「下次不許了哦。」

    小杯子亮晶晶,捏碎了手還要流血的。

    詹南禹牽強地扯唇,「是,南禹當謹記。」

    按理說好歹也是一國皇子,同傅錦梨一個皇女,身份上也大差不差。

    可奈何同人不同命,別人有個好爹,坐擁萬頃山河。

    小指一揮,動輒雄師百萬。

    雖然不想承認,但詹南禹在個奶娃娃面前卻是實實在在低了一頭。

    這,便是世道。

    在絕對的霸權面前,連點陰暗的小心思都無跡可尋,遁逃無蹤。

    他沒再繼續說什麼,怕再說下去也是自找不快。

    朝臣們也默契地收回目光,你一言我一語地將這一茬揭過,場上又恢復了熱鬧。

    不過這一番雖然難堪,卻也沒叫詹南禹一無所獲。

    他垂眸掩住眼中的陰沉。

    傅應絕冷心冷肺又極有魄力,連同自個兒父皇兄弟皆砍了個乾淨。

    沒想到卻對自己唯一的血脈守得死緊,不准許別人動一丁點兒心思。

    如此

    詹南禹餘光輕飄飄落在右手邊的女子身上,目色難明。

    詹十鸞感受到一股子陰寒從背脊升起,她端坐着的身姿一僵,眼中惶恐不安。

    「皇皇兄。」

    她輕聲喚着,細聽之下還有強壓不下的恐懼。

    詹南禹對着那對父女無可奈何,受盡難堪。

    如今面對着弱小得似是一手能捏死的詹十鸞就沒那麼多顧及了。

    「害怕?」

    他獰笑一聲,「好好認清楚上頭的人,十鸞可莫要叫皇兄失望。」

    像是在溝渠陰暗處爬行的毒蛇,蛇信嘶嘶地,利齒分泌着毒液。

    詹十鸞手上抖得厲害。一筆閣 www.pinbige.com



  
橙橙千作品:  
類似:  神級修煉系統  都市極品醫神  重啟全盛時代  百鍊飛升錄  四重分裂  

加入書籤

書頁/目錄

搜"天降奶包,爹爹說我是條龍"
360搜"天降奶包,爹爹說我是條龍"
語言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