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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星夜行定計迎敵(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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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次劫船,單雄信、徐世績各只帶了部分直屬部曲,這次除留了不多的部曲守山,他兩個山頭大部分的部曲全出動了。傍晚前,各部嘍囉分從童山、鳳凰島絡繹匯於大伾山東麓山腳。

    多是步卒,騎馬的兩百多個,共計兩千餘人。

    人馬到齊,未做停留,單雄信驅馬引騎兵在前,徐世績率李善道等壓陣於後,便渡黃河。

    或經浮橋,或乘船,夜幕臨時,兩千餘步騎嘍囉盡數過了黃河,打起火把,連夜前行。

    行軍一夜,過了衛南,休息了會兒,收攏了下掉隊的嘍囉,接着出發。又行多半日,到至韋城。自韋城縣城的西邊通過,十餘里外一個寨子矗立在沼澤、蘆葦間,已是韋城的瓦崗分寨。

    分寨的寨主早得消息,在寨外相迎。

    寨里駐不下這麼多的嘍囉,單雄信、徐世績的部分直屬部曲進了寨中,餘下的駐於寨外。

    聚義堂中坐定,單雄信問那分寨的寨主:「翟兄,羅狗的兵到哪兒了?」

    分寨的寨主名叫翟元順,是翟讓的本家兄弟,年有三十四五,在瓦崗亦有勇名,答道:「中午得的消息,說是已到離狐縣城。羅狗這回犯境,的確是衝着咱分寨來的。這小狗在離狐,與接迎他的離狐縣令發狠,道甚麼他這次要踏平瓦崗鄉,活捉老子!」

    ——「踏平瓦崗鄉,活捉翟元順」,不算押韻,但讀起來也挺順。

    單雄信怒道:「好小狗!這般猖獗麼?那就看看到底是他活捉了賢兄,還是咱兄弟把他宰了!」

    翟元順說道:「單兄,俺之愚見,這一仗,不可硬打。」

    「怎的不可硬打?」

    翟元順說道:「耳目探得仔細,單兄、徐兄想也應已知:羅小狗此率兵馬,約計千餘,步騎參半,騎兵中並有鐵馬百餘。單兄,這羅小狗素稱驍悍,他這次所率之兵,又多甲士,且有鐵馬。合俺分寨嘍囉,咱兵馬總才三千。人數上固是勝他,甲械不如。如若硬打,只怕吃虧。」

    「恁地,你說怎麼打?」

    翟元順說道:「俺思得一計,可以取勝。」

    「你說來,是什麼計?」

    翟元順往聚義堂外指了指,說道:「俺這分寨,本是二郎起事的寨子,留給俺看管後,俺不敢懈怠,閒來常加修繕,於今這寨,不敢說固若金湯,也牢靠十分。因以俺之見,不如便咱兵馬分作兩撥,一撥在寨內,一撥在寨外,待羅小狗來打時,彼此呼應,使他無計可施。」

    「翟兄,你這一策,只可叫做退敵,不可叫做取勝。」

    翟元順說道:「單兄另有高明之計?」

    單雄信既已惱恨秦瓊殺傷了他一二百手下,今又是與徐世績盡點起了兩個山頭的嘍囉,共來迎敵,怎生會用翟元順之此策,做個縮頭的烏龜?

    他說道:「俺也不才,亦是個有本事的好漢,休道千把子賊兵賊騎,便三五千賊兵隊中,一馬一槊,也來去自如!以俺之見,羅狗兵馬只才千餘,咱們合計三千嘍囉,又有地主之利,何必躲在寨中,固守而已?候其到至,擺明了車馬,與他幹上一場,才是好漢子的當為!」

    翟元順雖也是分寨寨主,且是翟讓的本家兄弟,但論在寨中的地位、名望,不及單雄信。

    他賠笑說道:「單兄豪壯,小弟佩服。兄悍勇絕倫,自不懼羅小狗,奈何我等手下嘍囉甲械不精?又那羅狗的部曲連年征戰慣了的,嫻熟軍陣,亦非咱嘍囉可比!更別說,他此行率來的還有鐵馬百餘。想那鐵馬,刀槍不入,衝殺起來,何以招架?小弟愚見,不若還是固守為上。」

    單雄信問徐世績,說道:「大郎,你是何意?」

    徐世績答道:「賢兄所言甚是,我等合兵三千,羅士信一個年未加冠的少年,兵只千餘,而我等若竟就懼了他,不敢出戰,傳將出去,沒的落我瓦崗的威風,引四方的豪傑恥笑,更是會令張須陀愈不將咱夾在眼中,日後說不得,會更加地來犯我境,使咱寨中無有寧日。」

    單雄信大喜,正待說話。

    徐世績又說道:「但翟兄所言亦是,比甲械、比軍陣,我等手下的嘍囉確皆不如羅兵精銳。」

    單雄信蹙眉說道:「大郎,你究竟是何意?」

    徐世績說道:「來韋城的路上,俺與李二郎商議得出一計,因兄引騎行於軍前,尚未來得及與兄商量。敢在此,將此計獻出,能否得用,還請兄與翟兄作主。」

    單雄信往堂下看,在諸多的頭領中,找見到了李善道。

    有資格入堂中就坐的都是團頭一級的頭領。

    李善道現只是個旅帥,能得進堂,是因徐世績之故,坐席在最末。

    向着李善道點了點頭,單雄信重轉目徐世績,問道:「大郎,是何計策?」

    「便是:羅士信自恃驍勇,今引精卒千餘犯境,料必輕視我等,既如此,我等何不便利用他的輕視以取勝?來日待其兵至,咱們在寨外佈陣迎擊,而先設強弓、勁弩於寨近處的蘆葦叢中,稍一交斗,咱們就佯敗後撤,以此誘他來追;然後等他追到設伏處,弓弩齊發;再然後,咱們佯敗的部曲,趁勢返身殺回。羅士信其雖驍悍,至時也只能倉皇敗逃,咱們取勝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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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靠所領的千餘步騎,羅士信還可能不會就很輕視單雄信等,但若再加上前時秦瓊的那一場大勝,以及再加上再之前,張須陀部的兵馬少說已經勝了瓦崗軍二三十場,使得瓦崗的好漢們半步不得北上的戰績,羅士信這次來打韋城分寨,倒的確是很可能會心存輕視。

    翟元順拊掌說道:「大郎此策高明!羅小狗是個毛頭小子,又自恃驍勇,正可以此計取勝!」

    單雄信想了會兒,說道:「他若不中咱計,沒有中伏,怎麼是好?」

    「如是此計不能得售,我等兄弟再做計議何妨!」

    單雄信同意了,說道:「也罷,那就先試試大郎和李二郎的這條計策。計若得成,自是最好;若不能用時,還得是俺的辦法,便堂堂之陣,咱將他打敗!一個黃毛孺子,怯他個鳥!」

    就此議定,等羅士信兵到,便用徐世績和李善道商量出來的此策迎戰。

    是日,翟元順令寨里捶牛殺豬,徐、單兩部嘍囉大吃大喝一通,休養體力。

    又在這日,韋城縣寺里與翟元順相熟交好的吏員,來了寨中,探問單雄信、徐世績兩部嘍囉到縣的來意,問清了不是為掠韋城,而是為迎戰羅士信而來,放心地回去了。亦不必多提。

    等了兩天,這天上午,羅士信兵馬開到。

    徐世績與單雄信先從三部嘍囉中,挑出了百來個弓手、弩手,令到寨前不遠的蘆葦盪中埋伏,繼令翟元順引其本部兵守寨接應,隨後,他兩人引他兩部嘍囉出寨,前去迎戰羅士信。

    出寨沿夾在沼澤、蘆葦叢中的小路行七八里,眼前頭豁然開朗,已到平地。

    見前邊不遠,四五里外,駐了一部兵馬。

    那部兵馬已經擺開了陣勢,五六百的步卒,泰半披甲,組了個方陣,居於中間;左、右兩邊,各是一二百的輕騎;復在步卒陣的側後,矗停着百餘具裝甲騎。

    步卒陣中,旌旗颯颯;輕騎陣里,彩旗飄飄。

    然最吸引眼球的,還是那百餘甲騎,每匹具裝的鐵馬臀上,都豎着色彩鮮艷的寄生,明亮的陽光下,與馬身上的繪彩馬甲正成鮮明的對映。

    步卒都在地上坐着,輕騎、重騎的騎士沒有上馬,在馬邊也坐着,戰馬們亦都伏地。


    仗打起來之前,為保存人、馬的體力,人坐地、馬伏地,這沒什麼可說的。

    問題是,明明目見着單雄信、徐世績領着兩千餘嘍囉,氣勢洶洶地已至,這千餘羅士信部下的步騎戰士,卻依然還在坐地?這未免就有點拿大,一股輕蔑之意透顯於外。

    單雄信遠望見之,怒道:「羅狗忒也驕橫!」

    唯是陣尚未布,暫且忍耐。

    鑼鼓聲中,徐世績、單雄信的將旗揮舞指揮之下,他兩部的兩千餘嘍囉,勉勉強強地將陣勢布起。布了兩個方陣,左為單雄信部,右為徐世績部,李善道旅在徐世績部陣的最邊上。

    兩陣與羅士信部的兵馬相向而對,相距大約三里多,不到四里地。

    王須達、陳敬兒、羅忠、秦敬嗣等聚在李善道的身邊,個個緊張地向對面眺望。

    還沒開打,羅忠的汗就已經下來了,他直覺嗓子干,打開水囊,灌了幾口水,咽着唾沫,說道:「郎君,等會兒開打後,咋打?」

    李善道也很緊張,莫看他前幾日相當豪氣地與徐世績、單雄信說,他什麼職事都不想要,只想為寨里討進奉,可那只是「討進奉」,不是與官軍幹仗!且更別說,這支官軍的主將還是羅士信。部曲才剛開始操練,旗鼓尚未教會,這就與羅士信開仗了?而且剛才佈陣的時候,李善道有看別的各部嘍囉的佈陣情況,比他旅的部曲強不到哪兒去。這如何能與羅士信及其部下這等的悍將強兵交戰?若是正面對陣,必非對手!於今只能期望誘敵的計策能夠得成。

    然在王須達等人面前,李善道卻得保持鎮靜。

    他壓住砰砰直跳的胸腔,故作輕鬆地說道:「咱人馬遠比他多,伏兵又已設定,這場仗,咱們穩贏。等會兒開戰以後,都別慌,聽從徐大郎和單公的命令即可。」

    對面陣中,傳出了鼓聲。

    眾人看時,隨着鼓聲,對面坐地的步卒兵士,懶散散地相繼起身,開始整頓隊形。

    但輕騎和重騎的騎士仍還在地上坐着,未有起身,更沒有上馬。

    不多時,對面的步卒兵士大致地整頓好了隊形。

    隊形稱不上嚴謹,乍一看,倒與他們這邊的陣型頗為相似,也是有點散漫。

    王須達是府兵出身,雖然沒上陣打過仗,但沒吃過豬肉,見過豬跑,對府兵打仗的慣常步驟有所了解,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說道:「郎君,對面要來搦戰了。」

    果是如他所猜,一個可能是隊正的軍吏,引了五十來步卒,從對面陣中行出,向着這邊來,行了半里上下,在離這邊陣前還有兩三里地處停將止住。

    那隊正抽刀在手,往上舉了舉,他身後的那五十來步卒便齊聲大呼:「賊可敢來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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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呼了三遍。

    羅忠說道:「這是作甚?五十來兵,就敢來向咱挑戰?」

    王須達說道:「嗐,四郎你不知道,這叫動陣腳。兩軍對陣,就好比是兩條好漢對打,總得有一方露出破綻,另一方才能取勝。這破綻如何得露?便需『動陣腳』了。你看他只五十人,就派兵馬出陣,往去迎戰。勝則罷了,而如若落敗,敗的兵士潰逃回來,陣腳可就動了。」

    羅忠說道:「這般說來,竟是迎戰不得?」

    卻因見對面官軍甲械精良,羅忠先自弱了一頭,默認了他們這邊不是對面官兵的對手。

    「也不可不迎戰,若久不迎戰,士氣必落,對咱也不利。」

    羅忠憂心忡忡,說道:「那可咋辦?」

    「最好的對應之策,是選本部精銳往上迎戰,只要能將其擊敗,動陣腳的就是對面了。」

    正說間,搦戰的那隊官軍又往前行了半里多地,隨後依舊停下,再次三呼:「賊可敢來戰!」

    片刻後,這隊官軍再次前行半里,又作大呼:「賊可敢來戰!」

    這時,這隊官軍已行到了兩陣中間的位置,相比之下,距離瓦崗軍的陣地還更近些。

    王須達環顧周遭的嘍囉,皺眉說道:「哎呀,若再不迎戰,士氣可就落了啊。」

    左右兩陣中間的前頭,單、徐所在處,單雄信的將旗揮動,一人引了嘍囉百餘,出陣迎戰。

    高丑奴個高,最先認出了帶隊的此人,說道:「二郎,是費三郎。」

    李善道翻身上馬,坐在馬上,眺看費君忠引部往斗。

    卻見費君忠穿掛了鎧甲,持一長矛,騎着馬,行在嘍囉們的前邊,遠遠地聽見他的喊聲傳來:「賊廝鳥休得猖狂,俺來斗你,且授命來!」

    百餘嘍囉三四騎馬,余皆徒步,舉着刀、矛、棒,呼喝奔從。

    對面那隊官軍展開隊形,結了個防守的方陣,俱持矛,齊呼道:「賊死囚,來戰!來戰!」

    敵我三千餘部曲,視線盡落在兩陣中的這片空地上,等看雙方的這兩隊精兵交戰。

    這邊的瓦崗陣中,兩千餘嘍囉都舞着兵器,跺着腳,大聲喊叫,為費君忠助陣。

    卻費君忠等才到對面那隊官軍的陣前,尚未開打,驟然里,一騎從里許外的官軍主陣側馳出。卷塵挾風,一里之地,須臾即到,費君忠還沒反應過來,那騎將暴喝聲中,長槊刺來。

    費君忠撥馬閃躲不及,被刺到胸口,縱有鎧甲護體,這一刺力貫千鈞,他掉落馬下。

    這邊瓦崗部曲的喊聲頓落,對面官軍陣中的歡呼大起。

    眼見這騎將追趕上來,欲待再使槊下刺,卻使力太大,槊杆斷了,只得丟槊換刀。

    虧得有他這一換,費君忠的部曲拼死殺上,才將這騎將與趁機殺來的那隊官軍擋住,搶下了費君忠,慌往後撤。

    卻竟是兩下尚未開斗,費君忠就已墜馬,其部就已敗退!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石火間,坐在馬上觀戰的李善道直到這時,才叫了一聲:「啊呀!」說道,「費三郎是單公帳下勇將,這騎將好生悍勇,卻將他一槊刺落,莫不就是羅士信?」

    兩陣中前,單雄信、徐世績的將旗下,單雄信罵道:「賊撮鳥偷施暗算!」將要拍馬去接費君忠,早有一人勃然大怒,不等將令,已率其本部殺出,卻是魏夜叉。

    那騎將見着魏夜叉引眾殺出,不再追趕逃撤的費君忠部曲,橫刀馬上,哈哈地大笑了幾聲,說道:「狗才,可曾知得本校尉大名?你家尊公陳道恭也。」引着那隊步卒,撥馬回走。

    羅士信的帳下諸將裏邊,有兩人最為知名,其中一個就是這個陳道恭。

    魏夜叉聞得是他,見他撤回,越不肯容他走掉,引本部嘍囉,緊追不捨。

    徐世績暗叫不好,神色大變。 「請大家多多批評。求收藏,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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