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編新兵凱旋黎陽(1 / 1)
「賢弟回黎陽,是要從投附之眾中,選揀精壯,編練部曲?」劉黑闥問道。
李善道說道:「正是。前兩天,郭長史給我來了道書信。咱兄弟獻給魏公的新兵、糧食,都已經選好、取出,問我何時發送興洛。我給他回書,現即可發送。糧食不說,新兵方面,郭長史選出了精壯萬人。但是,兩位兄長皆知,為求食而投黎陽之民,早足有一二十萬眾之多!」
劉黑闥、趙君德點點頭。
李善道繼續說,說道:「郭長史選出的這萬人,只是其中的很少一部分。剩下的,仍還有一二十萬之數!一二十萬眾,短期聚留,尚且無妨,我擔心時日一久,或會生亂。其實,我是早就想把這些投附之民,給正兒八經地給整編一下。只是還沒來得及整編,就出了武陽的事。現如今,武陽已定,因我就想着,騰出手來,將這一二十萬眾,給它徹底地整頓一下。取其壯者,汰其弱者。收壯者以成編伍,集弱者充作勞役。這樣既去蕪存菁,編成之新兵,可用於來日攻略清河;把壯、弱分別管理,也能省去好多的麻煩,避免生出什麼事來。」
劉黑闥以為然,說道:「賢弟思慮周到。」問道,「賢弟打算一人還黎陽麼?」
「兄和四郎,若是願意和我同還,便與我一同還去。」
劉黑闥佯笑說道:「要說也是怪了!黎陽又不是俺家鄉,偏偏離開這一段時日,俺竟是頗為想念。賢弟,那俺就跟你一塊兒回黎陽吧。」
趙君德咧嘴笑道:「二郎,俺也很想黎陽,黎陽倉的糧,瞅瞅俺就心安。俺也跟你回黎陽!」
「兩位兄長若是都跟我回黎陽,武陽新定,郡府不可沒有得力的人手駐留。」
劉黑闥說道:「政務有魏長史料理,元城、堂邑、頓丘三縣又各已有我等兵馬駐守,軍政兩全,俱已齊備,足夠了!賢弟要還不放心,再留一員大將駐守貴鄉便是。」
「兄有何人舉薦?」
劉黑闥的弟弟劉十善,已在元城屯駐,他帳下的別的將領,則都沒有有資格留駐貴鄉的威望,他乾脆賣個人情,將最得李善道用的高曦給舉薦了出來,笑道:「高沐陽就行。」
「沐陽不行。他得跟我一同回黎陽,若論選卒、編伍諸事,我部中無人得與他比,這次回黎陽編伍,尚需用他主持。」
李善道已經預料到,劉黑闥、趙君德必定會要求跟他一起回黎陽,因而留駐貴鄉,暫時總攬一郡軍事的人選,他實際上已是選定,便就道出,說道,「就敬嗣吧,我令他暫留貴鄉。」
秦敬嗣是「十三元從」之首,軍事上的能力可能不拔尖,資歷、威望足夠。
劉黑闥、趙君德皆無異議。
趙君德問道:「四郎,那咱啥時候回黎陽?」
「準備一下,後天出發!兩位兄長,此番回到黎陽,二十萬眾,咱們至少可料揀出兩三萬堪用的精壯。候將此數萬精壯,編練成伍,稍加操練過後,即可與竇公相約,北取清河矣!四郎、賢兄,到時,若能順利得取清河,衣錦還鄉的可就不是只賢兄,四郎也可衣錦還鄉了啊!」
不辭路遠,南下投附李密,並得與李善道交好,劉黑闥現在回頭來看,真是他作出的兩個最英明的決策。這才投到興洛多久,就已是一個嶄新的前景,鋪展在了他的面前!平原郡隨着郝孝德時,搶掠固是搶掠得恣肆,然那時乃是「流寇」,動盪不安,哪有於今的前途光明?
同樣的感觸,亦在趙君德的心間。
有奔頭,人就有幹勁,兩個人俱是鬥志昂揚,齊聲歡笑。
相比劉黑闥、趙君德的幹勁十足,李善道也很有幹勁的表面下,卻有一層他兩人沒有的隱憂。
李淵在晉陽起兵造反的消息,李善道也已收到。
這李淵一舉兵,李密而今一時無兩的風頭,可漸漸的就沒有了,李淵將會成為瓦崗最強大的敵人,這是其一;而又晉陽,也就是後世的太原,與李善道現據的黎陽、武陽郡,只隔着一個魏郡和太行山,李淵的起事影響,會不會波及到這裏?這是其二。此為第一層憂。
李淵都已經起事了,離李密刺殺翟讓這件事情的發生,還會遠麼?此為第二層憂。
懷着憂慮,處理完任命侯友懷與劉林甫為兩路巡檢、任命盛志為副都尉,並令他着手剿郡賊事、留秦敬嗣駐守貴鄉、勞請魏徵總理郡政等幾項軍政事務,兩天後,踏上了回黎陽的路程。
北上來攻武陽郡時,李善道等三人共領了萬餘兵馬。
此回還黎陽,跟從三人回去的兵馬,只有五千餘人了。
其餘的兵馬,都留在了武陽郡。
出貴鄉,過魏縣、繁水,行約二百里,至頓丘。
已進駐此縣的陳敬兒、季伯常出迎在縣界。這天晚上,在頓丘休息了一晚。
次日開拔,轉往西行,行三二十里,已入汲郡郡界。
內黃縣在北,澶淵縣在南,前為臨河縣。內黃稍遠,也就罷了,臨河、澶淵的城上,豎着魏軍的旗號。乃是郭孝恪這段時間也沒閒着,由劉胡兒、李文相等領兵,打下了這兩個縣。
臨河與黎陽接壤,在黎陽的北邊。打下此縣,自是為進一步保障黎陽的安全。
澶淵臨黃河,對岸就是東郡的衛南、濮陽,打下此縣,則是為進步加強與東郡瓦崗軍的聯繫。
黎陽南邊是衛縣。衛縣,郭孝恪也試着打過。但衛縣是汲郡的郡治,李善道、郭孝恪從洛興洛倉來時,衛縣儘管不敢攔阻,他們打黎陽時,衛縣也不敢救援,可單只守城的話,城牆堅固,守卒頗有,糧亦不缺,還是不太好打的。劉胡兒、李文相攻了兩次沒攻下,向郭孝恪請求增兵,黎陽倉外聚留了一二十萬眾,郭孝恪得留兵馬彈壓,沒兵可再調,暫也就沒再打了。
過了澶淵、臨河,再往前行,就是黎陽縣了。
六月初這日,李善道等回到了黎陽縣境。
在澶淵、臨河境的時候,路上、野間就很多仍在奔來黎陽求食的饑民,一入黎陽縣境,饑民更多了。觸目所及,道上儘是!才剛收過麥子,麥田裏,也散佈的儘是饑民。
男女老弱,攜家帶口。
遠處看,烏泱泱的如群群黑羊、簇簇螞蟻緩移,近處看,一張張枯瘦、麻木的臉。
李善道約束軍紀,令騎兵下馬,禁止步卒出行軍的隊伍,以儘量不衝撞到饑民。
五千多兵士行軍,行軍的隊伍不短,加上輜重等,數里之長,旗幟鮮明、甲械耀眼,鼓聲、馬嘶聲、步伐聲,仿如雷動,掀起塵土漫揚。
雖是李善道不願嚇到饑民,饑民們仍是驚慌失措,紛紛躲避。
李善道也下了馬,看見路邊不遠處的野間,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嫗,弓着腰,抓着個小孩子的手,雜在奔逃的饑民人群中,被人給擁擠摔倒。這老嫗爬起來後,頭件事不是去抱孩子,是去搶掉在地上的一口爛餅,抓住後,趕緊又塞回懷裏,然後這才去看孩子。
這小孩子,應不是她的兒子,也許是她的孫子。
兒子已經很親了,隔代親,小孫子更親。可在這時,小孫子也比不上一口爛餅!
李善道指了下這老嫗,令焦彥郎:「拿幾個餅給她。」
焦彥郎沒動。
「沒聽見?」
焦彥郎說道:「二郎,你瞧這滿谷滿野,多少饑民?幾張餅,給了這老嫗,別的呢?別的饑民給不給?咱若不給,這老嫗這般老弱,幾張餅給了她,豈不反是害死了她?」
李善道怔了下,為之語塞。
焦彥郎說得對。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對饑民來說,幾張餅,比璧還珍貴。餅縱是給了老嫗,這老嫗也保不住。還有可能,會因為保這幾個餅挨揍。她這等老弱,挨頓揍,命或就不保了。
這世道,竟是雖有善心,可也只能狠下心了?
高延霸東張西望,看着遠近饑民如潮的情形,納悶地說道:「這兒離黎陽倉不遠了啊。他們怎不去黎陽倉取糧?半張爛餅,那老嫗還如同寶貝。去到黎陽倉,多少糧,她取不得?」
一句話,提醒了李善道。
對呀,黎陽倉已很近了,這老嫗為何不趕去黎陽倉取糧?
焦彥郎說道:「二郎,是不是這老嫗尚不知,黎陽倉的糧,咱任民取之?」
李善道令道:「選出百十個大嗓門的兵士,沿途喊叫,告訴饑民,黎陽倉糧,任其取之!」
焦彥郎領令,自去辦理此事。
不多時,兵士選出,果是隨着前行,沿路呼叫,叫饑民去黎陽倉取糧。
可奇怪的是,饑民聽到了這喊叫聲,仍是無動於衷,最多抬頭往這邊瞧瞧,幾乎沒人拔開腿,就往黎陽倉去跑。這太反常了。李善道疑竇頓生,遂又令焦彥郎去饑民中打問。
下到道邊的野地上,焦彥郎等抓住了幾個逃跑的饑民,一一地問過,回來向李善道稟報。
焦彥郎罵罵咧咧,罵道:「二郎,入他娘娘的,說是倉城下了令,已經不准饑民入倉自取糧。」
李善道皺起眉頭,問道:「誰下的令?」
「饑民哪裏知道!二郎,不過以俺猜,還有誰敢下此令?」
李善道不在黎陽,主事的是郭孝恪。
莫非,此令是郭孝恪所下?
李善道催促兵馬快行,下午時分,到了黎陽縣外。
一群人在道上迎接,領頭之人,正是郭孝恪。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