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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一章天地人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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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翻下山頂,迎面便是黃沙萬里。

    阿三詫異道:「沒有路啊!」

    「走過去,便有了路!」

    「此路不通啊……」

    「天下哪有既成的坦途給你走,不願跟着,滾——」

    無咎下了土山,便直奔前方的荒漠。

    他身後的阿三卻是狐疑未定,囉囉嗦嗦沒完。

    一行七人,均已下山,卻方向不同,各有各的去處。

    其中的一個直奔原野而去,一個奔向水澤,一個奔向大山,餘下的馮田、阿述,皆奔着荒漠而來。

    阿三正想回頭,又是一番權衡。算來算去,還是這邊的人多。他的大眼珠子稍稍轉動,一咬牙抬腳踏上荒漠。恰好馮田等人趕到身後,他又惴惴不安道:「這位師兄,莫非此去真的可以闖過陣法?」

    馮田不僅性情孤傲,便是話語中也透着漠然:「三絕,為天理、地義、人慾盡滅。唯有天地滅絕,超度本我,方能抵達無上境界。而如今四方唯有荒漠生機全無,或絕路逢生也!」

    阿三聽得雲山霧罩,欽羨不已:「馮師兄懂得真多呀,小弟受教……」

    馮田微微頷首,很是深沉。

    不料有人罵道:「放屁!」

    只見無咎已走出十幾丈遠,又回過頭來:「原本的存天理、滅人慾之說,我便不敢苟同,你如今倒好,乾脆天、地、人盡滅,與個渾渾噩噩的畜生有何兩樣?」

    他接二連三遭到嘲諷,奈何理虧,只得忍着,如今逮到機會便是一通怒罵。

    馮田帶着阿述大步往前,正躊躇滿志,卻不想罵聲難聽,他頓時臉色一僵:「你……你一介莽夫,怎會懂得修仙境界?」

    「啊呸!」

    無咎啐了一口,昂首道:「我當然不懂什麼境界,而我卻懂得,沒人性的東西,那就是豬狗不如!」他懶得多說,兩腳在荒漠中踏起一路煙塵。

    馮田有心駁斥,又不屑搖頭。

    須臾,漸漸走入大漠的深處。

    又不知過去許久,遠處一堵巨牆,緩緩傾軋而來,卻又仿佛濁浪滾滾,接天蔽日般的滔滔不盡。

    無咎是久經風雨,見多識廣。他急忙躲到一個沙丘背後,抱着腦袋躲了起來。

    「沙暴——」

    隨着馮田的一聲大喊,陣陣狂風卷着黃沙,猶如千軍萬馬奔騰一般,帶着撕心裂肺的咆哮聲,鋪天蓋地而來。

    與之瞬間,天地倒轉……

    幾個時辰之後,無休無止的咆哮聲終於遠去。

    晦暗的天光下,一片死寂。好似什麼都不曾發生過,唯有萬里黃沙綿延無盡。

    便於此時,一座隆起的沙山上,突然塌陷,多出一個洞口。緊接着無咎從中冒出頭來,手裏還攥着一把小刀子。他吐出嘴裏的沙子,長長喘了口粗氣,然後爬出沙洞,竭力凝神遠望。

    無論遠近,那層疊起伏的黃沙並無二致。一場沙暴過後,再也尋不到前行的方向。

    不用多想,迷路了。闖出陣法,不容易!

    無咎在原地徘徊片刻,依然辨不清去向。

    而便在他鬱悶之際,忽而光亮乍泄。晦暗的天穹突然變得明亮起來,繼而一輪灼日磅礴而出。無邊無際的荒漠,隨之熱浪氤氳。狂躁的灼熱,洶湧而至。不過瞬間,整片荒漠猶如火燒。更為肆虐的炙熱,吞沒天地。即使喘口氣,也帶着熾烈的燒灼,給人烤焦的難耐,仿佛隨時都將窒息毀滅、焚燒成塵!

    無咎的額頭冒出汗水,瞬間化成白煙。他的嘴唇,漸漸乾裂,便是兩眼之中,也帶着焦躁的赤紅。而他左右踉蹌,卻又無處可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覺得神魂一陣恍惚。

    唉,幻境而已,竟然如此的兇險。小小的三絕陣,難不成真的要了我的命?

    無咎抬眼望去,只覺得萬里黃沙盡成赤焰,氤氳的熱浪蒸騰不休,便仿佛滾滾的紅塵似幻似真,竟無從擺脫而又不堪回首。他不由心神一盪,默默念叨起來。

    我以為,紅塵已遠,玉山可摧,卻不想,萬丈崩塌,碎念成沙。

    我以為,水滴石穿,情義無價,卻不想,覆水難收,孑然天涯。

    倘若再來一回,又將怎樣?

    是:挽長弓,射天狼,踏破星河;還是:醉當歌,攬日月,笑淡了寂寞?

    何妨九劍當空舞,一練彩虹出千古!

    酒來,當放懷痛飲……

    「師兄啊——」


    無咎正自恍惚難抑,突然喊聲傳來。

    只見數十丈外的沙丘下,冒出一個乾瘦黝黑的人影,搖搖晃晃招手:「我乘風而去,驀然落地,怕不有百餘里,死裏逃生啊……」

    阿三,滿頭滿臉的沙土,頗為狼狽,卻又驚又喜,劫後餘生的樣子。

    無咎搖了搖頭,突然想喝酒。仿佛沒有勁烈的瘋狂,難以壓抑難耐的炙熱火燒。而赤日炎炎,漫天黃沙,又何來的美酒,只有一個討嫌的傢伙愈來愈近。

    「乘風百里?沒摔死你!」

    無咎吐出一口悶氣,喘息中猶自帶着火燒火燎的焦灼。他拍了拍滾燙的屁股站起身來,暗暗盤算對策。再待在原地,變成烤肉了。當務之急,還是趕路要緊。

    而阿三剛剛跑了過來,沙丘下又冒出來兩道人影,分別是馮田與阿述,也同樣的狼狽不堪。

    「大師兄,如何是好?」

    「你問我,我又問誰?」

    無咎很是暴躁,回嗆一句,以手加額,眯縫起了雙眼。即便如此,頭頂那火紅的驕陽依然光芒刺目。

    阿三擦着汗水,只得扭過頭去:「馮師兄,且指教一二……」

    馮田與阿述走到不遠處停下,氣喘吁吁道:「且以絕地求後生,不妨靜觀其變!」

    他的為人很有主見,說的阿述與阿三連連點頭稱是。

    「嘿,還真的有人想變烤肉!」

    「怎講?」

    無咎轉過身來,揉着刺疼的雙眼,面帶揶揄的笑容,又抬手沖天一指:「那火熱的日頭,才是罪惡根本。與其被它烤焦,不如一路尋去。也算是求仁得仁,置於死地而後生。這位仁兄,以為然否?而坐以待斃,恕不奉陪!」他話語顛倒,又寓意莫名,卻不予多說,邁開疲憊的雙腳繼續趕路。

    馮田愕然無語,若有所思。少頃,他看向不知所措的阿述與阿三,稍加遲疑,一同隨後追去。

    茫茫的沙海,全無方向,唯獨一輪高懸的灼日,指引着最終的路徑。或生、或死,就在前方。

    不過,當一行四人剛剛翻過沙丘,天地景色驟變。荒漠沒了,日頭沒了,窒息的炙熱沒了,呈現在眼前的乃是一片看不到盡頭的叢林。古木參天,藤蔓遍地。似乎還有鳥語花香,隨着陣陣微風送來清爽……

    與此同時,扶餘殿前又是另一番景象。

    大殿前方的空地上,依然光芒籠罩。而陣法內的情形,卻一目了然。只是入陣的弟子,僅剩下了四人。已被淘汰的六人,站在阿普、湯甲兩位師兄的身旁,皆低頭喪氣,面帶懊悔。而阿勝長老則是神色欣慰,揚聲道:「兩位師叔請看,此番共有四位弟子闖入第三關,不負我辛苦栽培……」

    泰信伸手扶着紅鬍子,點了點頭:「擱在往年,闖至三關者,十不存一,今日着實出乎所料!」

    「嗯,阿勝的功勞不淺!」

    馮宗隨聲附和了一句,接着說道:「卻不知闖過三關者,又有幾人!」

    阿勝好像是多了幾分底氣,拱手示意:「還請兩位師叔與諸位同門,拭目以待!」

    眾人不再多說,繼續查看陣法內的動靜……

    陣法之中,一行四人慢慢尋覓而行。

    叢林遮天蔽日,四方顯得有些陰暗。好不易透過縫隙看去,一絲蒙白的天光若有若無。

    無咎走到一株古木下,抬頭仰望。古木數十丈,筆直高聳。粗壯的樹幹,更有一兩丈的合圍。他好奇之下,以手叩擊。樹幹發出「咚咚」悶響,並在幽暗中輕輕迴蕩。

    倒是小瞧了「三絕陣」,雖為幻境,而所見所聞,與真實沒有什麼不同。

    「不得妄動!」

    無咎尚自感嘆,卻聽馮田在身後出聲叱呵。他回頭一瞥,哼道:「這位兄弟,少管閒事!」

    他對於馮田並無成見,反而有心結交,奈何對方不僅孤傲,還屢次出言嘲諷讓他難堪。既然如此,索性針鋒相對。而馮田卻是不依不饒,叱道:「我乃好意提醒,你卻不識好歹。此地遍佈禁制,稍有莽撞便將惹禍上身……」

    我要他提醒,我不識好歹?

    這天下的陣法,哪一個不是遍佈禁制?若怕禁制兇險,大可掉頭回去啊!

    無咎懶得辯駁,下巴一甩,似笑非笑,抬手再次敲響樹幹。

    「咚咚——」

    敲擊的響聲沉悶,悠遠,使得陰森的叢林更顯沉寂,而沉寂之中又仿佛多了幾分異樣的迴響。

    阿三與阿述左右張望,神色惴惴。

    馮田卻是又急又氣,抬腳沖了過來。他想找無咎理論,卻無意中踩斷了一根樹枝。

    「喀嚓——」

    樹枝的斷裂,很清脆。與之瞬間,一陣旋風突如其來。而風中竟然帶着淡淡的血腥,與詭異莫名的寒意。

    馮田頓時愣在原地,不禁臉色微變。

    阿三、阿述也是嚇得止住腳步,雙雙毛骨悚然而惶恐難安。

    而無咎則是皺起眉頭,眼光隨着旋風來回亂轉。當他的眼光落向前方,忽而神色一凝。

    只見叢林的深處,冒出一道道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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