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九章 問罪(1 / 1)
大廳里寂靜無聲。
有人拿着筆在那發抖,有人看向高清澄的時候眼神悲憤,還有些人隱隱帶着些殺氣似乎是想魚死網破。
可是哪怕已經到了涉及生死,甚至是涉及到了許多人生死的時候,這些大人物們,還是沒有一個敢最先站出來行那魚死網破之舉。
這讓高清澄的眼神里,鄙夷漸重。
「對抗朝廷?」
她語氣淡然卻又透着一股冷冽鋒利的說道:「你們連手握一點朝廷權力的我都不能抵抗,還妄圖對抗朝廷?陛下張口閉口之間給我的權力就能讓你們這些自認為家業龐大手眼通天的人滅族滅種。」
她不再對這些人說什麼,這些人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
起身之後,少女如同一陣風似的從這些大人物們之間穿過。
而這些不管他們自己寫不寫上名字,名字都已經在死神名冊上的人,在這一刻,還是不由自主的選擇避讓。
聶惑跟在高清澄身後,再一次感受到了來自大小姐的氣場壓迫。
別說是那些人,就連她都一陣陣害怕。
大小姐身上釋放出來的威壓,就不像是一個女孩子應該有的威壓。
聶惑在這一刻也忽然間懂了,大小姐在她面前的時候是大小姐,但大小姐在絕大部分人面前甚至可以是男人,可以是女人,她可以是任何她想成為的角色。
尤其是在這些人面前,大小姐的身份甚至可以不是一個普通意義上的人。
是權。
是力。
是毋庸置疑也質疑不了的道。
而這道,只是皇帝所代表的天道力量釋放出來的一絲一縷而已。
高清澄,只有在那個傢伙身邊的時候才是一個女孩子。
在高清澄和聶惑離開大廳之後不久,一位身穿鐵甲的將軍緩步走進大廳接替了高清澄。
「我雖然是個軍人,但比剛才那位好說話些。」
這位鐵甲將軍語氣也很平靜的說道:「我不強求你們一定要把名字都寫下來,我相對寬容些,你們不寫沒關係,也可以口述,你們可以選擇自己死,也可以選擇被殺。」
他說:「敬重生命。」
但聽起來他好像一點都不敬重。
高清澄離開大廳之後朝着後院過去,這座皓鑭山莊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修建,也不知道是何人修建,不過始終都有人在這清潔打掃,所以看起來沒有絲毫破敗之相。
後院這邊和大廳相比少了些肅穆多了些秀美,但是這秀美,隨着高清澄走過,都被冷冽摧毀。
她的殺氣未消。
這次高清澄心中所動的殺念前所未有的大前所未有的濃,聶惑不敢確定大小姐這麼濃這麼重的殺氣全都是因為葉無坷那個傢伙,但她可以肯定的是必然和那個傢伙有關,就算不是全部也應該差不了許多。
後院這邊有許多身穿黑色錦衣的廷尉在,高清澄大步走過的時候所有廷尉都俯身行禮。
她快步經過,因為她的殺氣已經壓不住的要去尋找下一個目標了。
下一個目標並沒有多遠,就在後院的那個不大的涼亭內。
有個鬚髮皆白的老者坐在那等着,他看起來已經很老很老了,老到哪怕只是一時之間的發呆,都會讓他昏昏欲睡。
風從涼亭外邊吹進來又穿過去,吹動了這位老人家的白髮白須卻吹不走他的睡意。
然而當他聽到腳步聲的那一刻,冰冷刺骨的寒意將他的睡意徹底清理乾淨。
距離還遠,他就從腳步聲中聽出了殺氣。
他能在西蜀道這麼複雜的地方好好的活着,還能成為不少人心中的信仰,就足以說明他不是傳聞之中那麼無能,也不似傳聞之中那麼窩囊。
哪怕在舊楚他還年輕的時候,就被他親哥哥武親王楊跡句評價了一句楊家不世出的窩囊廢。
他叫楊跡承,一個在傳聞之中已經老邁到無法自己動彈的老人。
在這一刻,噌的一聲就站了起來,別說睡意全無,眼睛都睜大的溜圓。
一身黑色錦衣英氣迫人的高清澄走進涼亭,楊跡承俯身行禮:「見過郡主。」
「如果以血緣論,我得尊你一聲祖父,如果是以江湖規矩論,我也要叫你一聲前輩。」
高清澄眼神如刀。
「但我不想和你多說什麼,只有三句話提醒。」
高清澄看着楊跡承的眼睛說道:「第一,你該知道你被准許活着是因為什麼,如果你忘了,我就再提醒一句,你能活着是因為大寧皇帝陛下需要你活着,你活着,就有數不清的人往你身邊靠,這是你活着的作用。」
「第二,不要試圖和我解釋今日西蜀道的局面你完全不知情,自從你讓人去北荒,你就沒辦法再遮掩你那點可憐的野心。」
「第三,你能活着不僅僅是大寧皇帝陛下仁慈,還因為曹獵死保,還是剛才那句話,從血緣關係說你與我不遠,可曹獵與我更近,你牽連他,我不在意以楊家人的身份把你這一脈斬盡殺絕。」
楊跡承身形微顫。
片刻之後,這位世上為數不多的舊楚皇族俯身回應道:「我都記住了,請郡主讓我的人來接我回去吧,我自此之後隱居山林,安安心心做一個名義上的反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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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清澄道:「沒有你的人了,今日之前所有跟在你身邊的人都沒有了,從今日開始,你身邊的人全都換成廷尉府的。」
她說完這句話轉身就走。
「還想着在我這敷衍一番之後就去瑤縣壽位山那把椅子上坐着?我生氣的時候不僅僅會踹椅子,也會掀桌子,連擺桌椅的人我也不放過。」
這一刻,高清澄身上釋放出來的是另外一個她的真正威壓。
也許每個人都不只一面,每個人在面對不同的人的時候都有不同的表現。
她可以是葉無坷面前那個溫柔的姑娘,也可以是代表大寧天道降下神罰的屠戮神使。
「誰在瑤縣那攢局,誰就出局。」
高清澄轉身而行的那一刻,身上烈紅色的披風揚起,讓人錯覺那是一片紅雲,也讓人錯覺那是一片血海。
從幾歲開始,用十五年時間在書院裏讀遍藏書,在廷尉府卷牘庫里讀遍卷宗的少女,怎麼可能是尋常人?
她只是會藏鋒,不是沒有鋒芒。
如果不是高皇后太喜歡她,不希望她過早過多的沾染血腥事,那廷尉府都廷尉的接任者,就不至於讓張湯一直等到來了個葉無坷。
她如果想,早幾年她就已經是都廷尉了,沒有副。
半個時辰之後,皓鑭山莊外,那輛獨特的馬車已經在等着她。
在一隊精銳廷尉護衛下走出皓鑭山莊的少女回頭看了看那連綿不盡的建築:「讓燕將軍把屍體都送還給各家,名單也給各家送去,名單上的人有一個不是自己從家門走出來的,燕將軍可以隨意行事。」
她手下廷尉立刻應了一聲:「是!」
上了車的高清澄閉上眼睛休息。
她眼睛上淡淡的紅,是余怒未消。
「小姐,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聶惑輕聲說道:「是不是要趕去瑤縣?」
高清澄微微搖頭:「瑤縣不急着去,他們想殺他但不會那麼急着殺他,這邊的消息送到之後,如果誰還想殺他我們就去瑤縣走一圈,在這之前,我們去益州問一句話。」
聶惑心裏一震。
大小姐要去益州問一句話,還能是找誰問一句話?
如今這西蜀道的道府益州城內,還值得大小姐去親口問一句話的也就那一位了。
在馬車緩緩向前的那一刻,在兩百里外的益州城內,道府衙門那間寬敞明亮的書房裏,徐績忽然打了個寒顫。
他看了看外邊的暖陽,眼神有些疑惑。
正在為他研墨的年輕女子柔聲問道:「相爺,是忽然想起什麼了?」
徐績剛要說話,外邊就傳來一陣急切腳步聲。
「明堂。」
有人在書房外說道:「有緊急消息送來。」
那容貌秀美氣質典雅的年輕女子看了看徐績臉色,然後對門外說道:「進來說。」
手下人進門,俯身說道:「明堂,剛剛收到消息,高清澄突然到了皓鑭山莊,各家的主事之前不知道因為什麼都離開本族,好像也都是往皓鑭山莊那邊去了。」
典雅女子又看了看徐績臉色:「這似乎有些不大對勁,若各家的人知道高清澄去了皓鑭山莊他們還怎麼敢去?」
徐績輕輕嘆了口氣:「我們能知道高清澄去了皓鑭山莊,是因為她想讓我們知道,那些人去了皓鑭山莊是因為他們不知道,高清澄有足夠的手段讓他們不知道。」
「她既然讓我知道了她的行蹤,那接下來......」
徐績有些頭疼。
他語氣之中都透着一股頭疼的意思。
「那接下來,這位大小姐就要來益州找我興師問罪了。」
典雅女子忍不住問:「她哪裏來的底氣,敢來相爺面前興師問罪?」
「她哪裏來的底氣?」
徐績道:「你知道為什麼之前幾年陛下都沒有安排高清澄去做什麼事嗎?你能明白雖然她什麼都沒做可卻早早就成了廷尉府僅次於張湯的千辦嗎?」
典雅女子搖頭:「是想讓她再多學學?」
徐績道:「學?她幾年前就沒什麼可學的了......陛下沒用她,是因為她做事會顯得太無趣......因為這世上九成九的陰謀算計,九成九的人心叵測,她一眼就看穿了。」
「她可以無趣到繞過所有繁雜瑣碎的過程直接把結果找出來。」
徐績揉了揉太陽穴:「現在輪到我想想怎麼應付她了,好消息是,她還給了我時間讓我想想怎麼應付她,而不是像那些所謂的一流世家的主事一樣一點兒時間都不給。」
典雅女子還是有些不解:「以相爺身份,就算不理會她,她又能如何?」
徐績因為這句話笑了笑,有些罕見的苦澀。
「朝臣們始終都在猜測,猜測陛下到底什麼時候讓徐績滾出朝堂,他們猜不到,因為到現在為止沒有任何一件事能讓他們篤定下來。」
徐績看向那女子說道:「可如果有消息傳回長安說......高清澄直接到益州來找我興師問罪,那滿朝文武也就都明白,離徐績倒台可以開始倒計時了。」
他依然揉着太陽穴。
「神為什麼不可以有七情六慾?因為神一旦有了七情六慾那人間可就要遭殃了,女人為什麼不能掌權?因為女人掌權可比男人掌權可怕的多......」
徐績想說,如果高清澄直接過來一刀斬了他再往長安那邊送信,陛下和高皇后知道了,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馬上替這位高郡主找一個必須合理的理由和解釋。
而滿朝文武也一定會接受這個理由和解釋,根本不管到底合理還是不合理。
他沒說。
畢竟他還是宰相。
可他還說多說了一句別的。
「開國那些大將軍的子嗣都不俗,可能接住那些大將軍的她才是排第一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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