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哪有好人(1 / 1)
關萬代說,我老子不行,我行。
關家光耀門楣的事,還是得靠老子來。
關萬代說,只要給老子一個機會,讓老子上戰場,老子就能讓天下人記住關家有個大英雄。
他只是不想上這樣的戰場。
懷裏抱着孩子的關萬代沒跑幾步就倒下來,血從他的後腰如溪流一樣在地上流淌出去。
正在開路的葉無坷反身回來,一刀一刀的將迫近關萬代的匪人盡數砍死。
那個腿上受了傷的小男孩兒嚇得啊啊大喊,關萬代倒地的那一刻就掙扎着要躲開,卻發現衣服被那光頭死死拉着。
關萬代說,別去那邊,危險。
他顫抖着手從自己腰間鹿皮囊里摸出傷藥:「敷藥,敷藥就不疼了。」
陳小攀撲過來要給他止血,關萬代卻執意把傷藥給那孩子:「先緊着孩子用,那是孩子啊。」
陳小攀一邊哭着一邊把自己的傷藥取出來要給關萬代敷上,可傷口太大血流如注根本敷不上。
葉無坷逼退匪人後將衣服撕開,在關萬代身上連點幾處穴位止血,然後用衣服將傷口死死勒住。
「扛上他,我開路。」
說完起身再次殺了出去。
陳小攀背起關萬代,這個經歷過紅日關血戰的漢子哭的滿臉是淚:「老關,老關你他媽的不能死啊老關。」
關萬代道:「你別說晦氣話......老子,老子死不了。」
話是這樣說,可眼見着他的氣息越來越微弱。
葉無坷已經沒空去理會被衝散的謝無嗔,他一個人衝鋒在前,撲上來的金雀鎮村民沒有人能擋得住他一刀,一直衝殺到碰見正面殺過來的張金簡。
張金簡的傷在後腰,傷口極深,此時見到葉千辦殺出來了,張金簡也到了強弩之末,沒來得及和葉無坷打聲招呼,眼睛一黑就倒了下去。
另外一邊,謝無嗔扶着裴世信從後窗掠出去。
到了後院,埋伏在那的幾個村民已經等着人出現了,他們手中的刀子高高揚起,有人出來就會亂刀剁下。
就在謝無嗔出來的那一刻,幾把鋼刀亮出寒芒。
「住手!」
就在這時候,裴世忠從一側繞過來,將他那幾名手下喝退:「都滾開!」
那幾人連忙退下。
裴世忠上前,抱拳俯身:「軍堂大人,你沒事吧?」
謝無嗔皺眉道:「怎麼安排的如此粗糙!」
裴世忠道:「不是我粗糙,是那個姓葉的太賊了,他在村中假意四處走動,好像已有察覺。」
「他只是沒想到,這鎮子裏人人都聽我的,若被他想到了,可能他早就帶人走了。」
「就算他沒察覺到,他也已經派人往戰兵那邊送信讓人戒備,是我的人盯着了,那送信的在過小巷的時候被我們偷襲殺了。」
他急切道:「他安排的人若報了信,哪裏還有機會,如果不馬上動手的話,軍堂大人的交代就辦不到了。」
謝無嗔怒道:「現在葉無坷若與那一隊戰兵走了,你們誰也別想活。」
他其實也沒想到,這裴世忠竟然辦事竟然如此粗糙。
「伯父!」
裴鳶愣在那:「這是怎麼回事?」
謝無嗔緩步走向他,攬着他肩膀說道:「此事說來話長,我給你解釋。」
他把裴鳶領到一邊,然後趁着裴鳶不備一刀戳進裴鳶心口。
裴世忠此時也一腳將他大哥裴世信踹翻在地,刀鋒壓着裴世信的脖子。
虛弱之極的裴世信怒問:「老三,你這是幹什麼!」
裴世忠道:「幹什麼?你自己心裏清楚。」
他質問道:「自從沒有山匪之後,鎮子裏的事你可管過?鄉親們生在大山之中連種田都是奢望,偏偏是你還要守着什麼規矩。」
「家裏有一口古鹽井,賣出去都是錢!你卻阻止!你好歹去問問,如今鎮子裏的人哪個還服你。」
裴世信道:「是我帶着你們對抗山匪,大家對我......」
「那是以前!」
裴世忠道:「以前大家信服你,可你不讓大家過好日子大家還怎麼信服你?」
「是軍堂大人派人與我聯絡,在軍堂大人照顧下,咱們私鹽生意才會做的那麼好,你可知道這幾年我們賺了多少錢?」
他一刀抹開裴世信的脖子。
「大哥,你早就該死了。」
謝無嗔擦了擦手上的血,走回來吩咐道:「你現在就帶人追過去,必須把葉無坷他們都殺了,唯有人都死了才無對證,我才能把你保下來!」
裴世忠有些擔憂道:「可畢竟那是葉千辦。」
謝無嗔抬手就是一個耳光扇過去:「你也知道怕了?我怎麼交代你的?」
原本計劃,是讓葉無坷給裴世信看病,然後再把裴世信毒死。
緊跟着慫恿有勇無謀的裴鳶,讓裴鳶以為是葉無坷將他爹害死的。
可這裴世忠做事魯莽,竟然直接動手了。
「趕緊去,一個都不能放走!」
謝無嗔道:「不然的話別說是你,連我都沒法向朝廷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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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世忠哪裏敢耽擱,衝出去帶人繼續追殺葉無坷。
謝無嗔低頭看了看裴世信的屍體,蹲下來,伸手將裴世信的眼皮撫合。
「老夥計,當年我對你有救命之恩,現在你把命還給我了,也算我們兩不相欠。」
他起身,看了看四周,然後在自己肩膀上抹了一下,血糊糊的從另外一邊出鎮去了。
這並非是他的全部計劃。
他原本計劃是到了這一步,要回益州調兵。
等裴世忠殺了葉無坷,殺光所有人,他就帶着隊伍回來將金雀鎮夷為平地。
剿匪,可不需要那麼多藉口。
他早就已經看出來老皮匠那以身赴死的計劃,他就知道自己已經被溫家,被溫貴妃和所有人拋棄了。
他必須脫身。
另外一邊,葉無坷和戰兵匯合之後就往鎮子外邊繼續突圍。
張金簡帶過來一半戰兵接應他,這一百多人在配合之下有着絕對兇悍的戰力。
可是金雀鎮的人太多了。
鎮子裏的人此時已經入了魔,他們從動手那一刻就沒法停下來,除非他們把人都殺光,或是他們都被殺光。
「張大哥。」
葉無坷看了看張金簡,竟是已經沒力氣睜眼了一樣。
「葉千辦......我沒事,你快走。」
張金簡迷迷糊糊的回應着。
他全憑着一口氣打過來,只想將葉無坷救出鎮外,現在看到葉無坷了,那口氣也就繃不住了。
葉無坷讓戰兵將張金簡背好,他繼續沖在最前邊為眾人開路。
與此同時,距離這裏大概只有六七里的地方。
高坡上,府丞羅怯勝站在高坡上舉着千里眼看着金雀鎮方向。
「真是想不到,金雀鎮的人居然就這麼動手了。」
羅怯勝語氣之中滿是難以置信:「不該啊,咱們的那位軍堂大人手段高超,在金雀鎮要殺了葉無坷有幾百種法子,怎麼就用了這最不穩妥的一種。」
站在他身邊的楊廷柱道:「軍堂大人是個仔細的,可金雀鎮裏的刁民哪有什麼仔細的。」
羅怯勝點了點頭:「倒也是,如果金雀鎮裏的人聰明些,那當年也不會被軍堂大人騙的那麼辛苦。」
楊廷柱笑道:「我們也是後來才知道真相,若身在當時,也必被咱們那看起來仗義正直的軍堂騙了。」
當年謝無嗔帶着一支隊伍,奉命過來勸降金雀鎮。
這地方被金雀鎮百姓修建出一座石頭城,想打下來絕非易事。
謝無嗔就派親信去聯絡附近山中的匪寇,告訴他們,如果聽話那就收編為寧軍,以後就不必做匪寇了。
如果不聽話,那他將親率大軍將山匪滌盪一空,不僅如此,山匪的家眷也一個不留。
那些山匪畏懼,於是聽了謝無嗔的。
他們下山假意圍攻金雀鎮,本以為只是做做樣子逼迫金雀鎮投降,結果就在他們進攻的時候,謝無嗔帶着隊伍從他們背後殺來。
金雀鎮裏的人一看寧軍在幫他們殺山匪,對謝無嗔就多了幾分認同。
謝無嗔在金雀鎮外,下令一個不留,那些跪地求饒的山匪也沒能倖免於難,全都被割了頭顱。
眼見如此,裴世信隨即開門將謝無嗔迎接進來。
不久之後,謝無嗔攻打益州之前,邀請裴世信幫他帶路,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巧了,裴世信在前邊探路的時候竟被一夥山匪圍攻,當時只有謝無嗔和裴世信幾人,謝無嗔一把刀殺穿出去,護着受傷的裴世信逃出重圍。
自此之後,裴世信就將謝無嗔視為救命恩人。
山坡上,羅怯勝看到葉無坷帶着一隊戰兵往外衝殺,而在鎮子各處,數不清的百姓還在匯聚過來。
葉無坷他們那支隊伍就像是一條在河流之中逆流向上的魚,正在被魚群圍攻。
「真是可惜了。」
羅怯勝道:「大名鼎鼎的葉千辦,從山村走出來不到一年就名滿天下,如果不死在這的話,那將來妥妥就是廷尉府都廷尉的接班人。」
楊廷柱點頭:「該不只是都廷尉,陛下對他可是格外喜歡。」
羅怯勝放下千里眼:「千不該萬不該,他就不該來蜀中。」
楊廷柱問:「現在咱們過去嗎?」
羅怯勝道:「急什麼,讓咱們的葉千辦再大展神威一會兒。」
他回頭看了一眼,數千名益州廂兵就在山谷之中等候。
「讓他們多殺一些,一會兒剿了金雀鎮也就少費一些力氣。」
鎮子另外一側。
謝無嗔避開人群出來,他都忍不住鬆了口氣。
幸好是葉無坷將金雀鎮的人都引過去了,不然的話他想安安穩穩出來也不容易。
在鎮子北邊草叢裏,他安排好接應的人見謝無嗔出現就連忙上前。
「軍堂,咱們現在回益州調兵?」
「不必......」
謝無嗔道:「我故意露了破綻,還故意留了人在益州準備調兵,如不出意外,羅怯勝和楊廷柱已經知道我的安排,他們兩個必然會帶着益州兵馬過來清剿。」
「那兩個人是不會放棄殺了我也殺了葉無坷的機會......他們怕我活着,更怕葉無坷活着。」
「用不了多久,那兩人就會帶兵衝進金雀鎮,我本就是在等這一刻......讓你們準備的車馬呢?」
「回軍堂大人,在前邊四五里處。」
「咱們過去,直接趕赴長安。」
謝無嗔回頭看了一眼,冷笑:「我若真的那麼容易被算計了,怎麼會做到道丞的位置上......現在,要殺葉無坷的可不是我了,而是羅怯勝和楊廷柱。」
「溫家以為將我和蘇重臣賣出去,以後羅怯勝和楊廷柱兩個無名小卒能在益州給他們撐起來,呵呵......痴人說夢。」
他讓人把傷口給他處理一下,然後吩咐加快速度趕路。
「對不起了葉千辦,我還真是很欣賞你......另外,派個人回去,把人都滅口,難保葉無坷和接觸過的人說過什麼,唯有都死了我才安心。」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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