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小機靈(1 / 1)
從書院到鴻臚寺大概需要半個多時辰的時間,葉無坷帶着林東升就一路走過去。
林東升就像個合格的狗腿子,跟在葉無坷身後也保持着點頭哈腰的樣子。
身子落後大概一步左右,只要葉無坷一說話他就加快腳步跟上來回應,若葉無坷不說話的時候,他就落後一步繼續跟着。
走了大概一刻左右,葉無坷咳嗽了一聲,林東升立刻又加速上前,到落後葉無坷一個肩膀的位置問道:「爺,還有什麼事?」
葉無坷道:「明知道長安城人人看不起仗勢欺人,你一路上故意擺出一副狗腿子的樣子,就是想讓過路人都用看敗類的眼神看我,這種小心思最多滿足一下你的報復心,但惹我厭惡你想過會是什麼後果?」
被葉無坷一眼看破了這點腌臢心思,林東升着實是嚇了一跳。
他以為這少年最多也就是聰明些,但絕對沒有聰明到什麼事都能一眼洞穿的地步。
人會天生看不起出身低於自己的人,而習慣高看出身低於自己的人卻需後天修養德行。
「爺,我錯了。」
林東升連辯解都沒敢,他這樣的人實在是太清楚,被人家看破了就必須承認,不承認那只能是後果更慘。
「我說過了。」
葉無坷道:「主動些,是你命長些的唯一機會。」
林東升連忙道:「爺你是問剛才我說傍大款的事兒?這個事其實很容易理解,不只是在大寧,是在各國都能用的手段。」
他一邊走一邊詳細說道:「這個世上有個顛之不破的道理,就是人一有錢就想有權,有了錢還求不到權,又被權利打壓,所以必然心生不滿。」
「這些人心裏不服氣,還是不得不彎着腰,財大卻不能氣粗,心裏多多少少都有怨念,所以只要稍稍用些手段,從他們手裏拿到錢不難。」
「從這些人身上搞錢又分成兩種,第一種,我們稱之為大冤種,他們沒什麼學識見解,大部分是一朝暴富,所以好騙。」
「就純騙,告訴他們可以幫他們的子女安排前程,或是幫他們鋪些什麼門路,他們拿錢很痛快,而且你還可以拿了錢但不幫他們辦事。」
「第二種就不同了,非暴富之家,他們有學識品味還有閱歷,不能一直騙,你真的給他們搭上關係,他們的錢給的也不吝嗇,不要惹怒他們,因為他們自身有些實力。」
林東升一邊走一邊說話,說着說着態度就變得得意起來。
「這個世上的錢來的太快也太容易,只看你有沒有那般頭腦。」
他說:「因為人們總是願意相信,不好辦的事花點錢就好辦,最簡單的道理,你就算帶個鏢局隊伍過險要地方也想試試能不能花錢買路。」
說到這他看向葉無坷,見葉無坷正在側頭看他,而且林東升說到得意處,已經走到葉無坷身前去了。
林東升連忙後退兩步,陪着笑說道:「不過,都是歪門邪道,以後跟着小爺,我必會改邪歸正。」
葉無坷道:「他們的訴求,多是什麼?」
林東升問:「誰?」
葉無坷回答:「你說的款爺。」
林東升道:「剛才和爺已經說過了,有錢就想要權,訴求......」
正說到這,有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領着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兒從他們身邊經過,林東升就先閉嘴不說了。
那小男孩兒一邊走一邊對他爹說道:「爹,阿爺今早給了我幾個錢讓我買冰吃,你要吃嗎?」
小男孩兒的爹笑這反問:「爹想吃你給嗎?」
小男孩兒道:「我有錢,你管我叫爹,我買了就給你吃。」
小男孩兒他爹微微一愣,然後一個耳刮子扇了上去。
等他倆走遠,林東升感慨道:「爺你看,這人生來就這樣,有點錢這不就想上位嗎,跟多大歲數都沒關係。」
葉無坷道:「不也被鎮壓了嗎。」
林東升笑了笑:「這孩子傻了吧唧的,不過道理是這麼個道理。」
葉無坷問道:「你們做事一般都先選擇什麼樣的人下手?」
林東升抬起手,一邊說一邊伸出手指:「做官的師爺,車夫,門房,有姐夫的找姐夫,有小舅子的找小舅子,總之是不會錯。」
他解釋道:「但凡做官的,姐夫小舅子關係說遠不遠說近又不是那麼近,總是會求到他們辦事,但做官的要顧及名聲,總是不好辦事,於是這姐夫小舅子的必然有怨言,從他們下手容易,因為他們被難為過,你去巴結他們,讓他們享受一下被巴結,他們舒坦。」
他看向葉無坷道:「若是這姐夫小舅子之類的,平日裏就多得照顧,那就更好辦了,至於車夫門房師爺,這些人用好了,比直接用做官的還要舒服。」
說到這他又看了看葉無坷臉色,然後再次低頭:「都是歪門邪道,我也在反思自己之前都做了些什麼混賬事。」
葉無坷用林東升,用的就是林東升會的這些歪門邪道。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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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無坷道:「繼續說。」
林東升整理了一下措辭後小心翼翼的說道:「師爺,門房,車夫,這幾類人都有一個共同點,表面風光,但實際上手裏沒什麼權,唯一的權,就是最接近做官的人。」
「他們能炫耀的,能引以為傲的,也只是這一點,所以就投其所好,把他們這點值得炫耀的身份無限度的放大。」
「就讓他們覺得你因此而敬仰他們,他們怎麼伺候當官的,我就怎麼伺候他們,當官的怎麼差遣他們,我就讓他們怎麼差遣我。」
「無需多久,這種人多半都會飄起來,而且許多消息,根本不必從做官的人嘴裏套出來,從這幾類人嘴裏就能套。」
葉無坷看了看林東升:「這種事你辦過不少?」
林東升搖頭:「在大寧,不好辦,這些都是在東韓我接受培訓的時候學來的,可在大寧着實有點下不去手。」
他說:「大寧才立國二十年,官員多清正廉潔,最好下手的,還是楚時候遺留的舊臣,他們不想被排擠掉,可又沒什麼功勞依靠。」
林東升看向葉無坷道:「有些時候,一旦他們這類人被收買拉攏,之後再幹活,他們比我們還要積極。」
葉無坷點頭,然後問:「如刑部尚書和右都御史這類,皆是如此?」
林東升連忙道:「那我可不知道,我真的只是個小嘍囉,到那兩位的級別,根本不是我能接觸的。」
葉無坷問:「你能接觸到的最高級別的人是誰?」
林東升回答:「爺,實不相瞞,我雖然說的天花亂墜,但我實在是上不得台面,如果不是因為爺,我連刑部那個叫鄧放的都見不到。」
「爺你知道為什麼我說起搞錢頭頭是道?正因為我級別低,我只能是負責搞錢,大事輪不到我接觸。」
葉無坷問:「大事誰管?」
林東升:「一個叫山客的人,是東韓派駐在大寧的密諜總領,當然應該是綽號,並非真名,我也只見過一次,還是隔着曾紗簾,根本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
葉無坷嘴角一揚。
林東升說的正起勁兒,忽然間反應過來什麼,他腳步猛的就停了,臉色也隨之發白。
「爺,對不起......」
林東升道:「我應該早些說的。」
葉無坷背着手,邊走便說道:「現在還算你是主動,你今日若不說出這些來,反正只是個見面禮,我把你活着送出去還是把你人頭送出去,並無區別。」
林東升道:「是......爺,之前在書院裏確實也有人問,但我不敢說,我怕什麼都說了,我死期也就到了。」
「後來覺得書院不想殺我,也不想逼我,那我更不說了,這種事說少了都是禍,更何況說多了?」
葉無坷道:「繼續說。」
林東升道:「山客應該是個三十歲上下的男人,身材偏瘦,個子不矮,很平常,我也只是朦朦朧朧見過,說不仔細,面貌上我一點都沒法描述。」
「據說他是東韓貴族出身,十幾歲就被送到黑武那邊訓練,黑武人和咱大寧的人體貌相差巨大,沒法直接安排諜子進來,所以最省事的就是從渤海和東韓挑人。」
「黑武人為了對付大寧,不只是從東韓渤海挑人訓練,還在西域那邊諸多小國里挑人,那些小國的商人唯利是圖最好利用,他們連自己國家都不在乎,錢給夠了,又怎麼會在乎大寧?」
葉無坷道:「關於山客,你知道多少說多少,儘量詳細。」
林東升道:「知道的其實就這些,我們這些人只知道他是總管,京畿道之內的事,甚至可能整個大寧之內的事,都歸他調度。」
「還聽說此人在大寧已到手眼通天的地步,我懷疑刑部尚書和右都御史,都是他親自去聯絡的,但這麼大的案子都沒把他牽扯出來,此人的本事可見一斑。」
葉無坷心中瞭然。
這個叫山客的人若真的是他聯絡刑部尚書與右都御史,那麼還能不暴露確實算是手眼通天了。
那兩位已經落在廷尉府手裏,副都廷尉張湯又是什麼樣一個人誰都心知肚明。
到現在還沒供認出山客是誰,足以說明這對手着實有些厲害。
林東升繼續說道:「我們只知道,山客不管是在朝廷還是商場都人脈甚廣.......爺,我說這些算不算立功?」
葉無坷道:「該主動說的事非要我問了才說,你說算不算?」
林東升低下頭:「我也只是想活着,我這般小人物在你們大人物眼裏微不足道,死不足惜,我知道的這一點事,就是我保命的本錢。」
他抬頭看向葉無坷:「爺,我都跟你說了,我的命,以後也真的交給你了。」
葉無坷道:「你接下來每一次立下的功勞,都是你的續命神藥,非我可以保你不死,能保你只有你自己。」
他說:「求己不容易,還能比求人不容易?」
林東升道:「其實我知道,爺,我在書院而不是在廷尉府,是有人給爺你特意留的,這些功勞,有人都想給你。」
他腳步一停,拍着胸口說道:「爺你放心,京畿道之內我知道的那些諜子,我都給你翻出來!爺你立功,就是我立功,我就能保命!爺你以後就是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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