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長安難居非米貴(1 / 1)
第六十一章 長安難居非米貴
「不可!」劉秀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般顏色,不顧一切地大聲否決。
他不反對馬三娘拜許夫子為義父,因為此事對馬三娘有百利而無一害。但是,他卻不能容忍馬三娘以拜許夫子為義父為條件,替自己謀取親傳弟子資格!這關乎他少年人的自尊,也關乎他劉秀的立世原則!
然而,在此刻的馬三娘心裏,少年人那孱弱的自尊和原則,遠不如生存重要。扭頭瞪了劉秀一眼,皺着眉頭說道:「你別亂插嘴,這回必須聽我的!指使人放火燒毀許家大宅的人,十有八()九便是王二十三。你若是投到其他教書匠門下,即便這次能順利入學,將來也免不了再遭到別的暗算。還不如直接拜了許夫子,好歹他能鎮得住場子,讓姓王的不敢再明着對付你!」
「三姐!我,我怎麼能……」劉秀被瞪得腦海里一涼,拒絕的話頓時就卡在了嗓子眼兒。
「你怎麼能什麼?莫非嫌棄老夫學識差,教不得你這個小秀才麼?」許子威忽然拍了下矮几,衝着劉秀怒目而視。
他堅信只要把三娘留在身邊,假以時日,肯定能證明自己這個父親並非「冒認」。而三娘剛才所說的那些窮苦的回憶,全是發生於她被人「撿走」之後,並非發生於八歲之前。所以,甭說是收劉秀為弟子,就是跟劉秀結拜為異姓兄弟,他都不會拒絕。至於劉秀本人此刻的想法和感受,則根本不需要考慮。
「這,夫子誤會了,晚輩,晚輩不是這個意思!」劉秀即便再心高氣傲,也沒膽子說四鴻儒之首不配做自己的老師,只好紅着臉,躬身解釋,「晚輩,晚輩只是覺得自己才疏學淺,能進太學讀書已經是萬幸。絕對,絕對不敢……」
「那你先前帶着束樇來我家做什麼?」好不容易才將三娘留下,許子威豈肯讓劉秀節外生枝?冷冷一笑,沉聲質問。
「這……」劉秀頓時語塞,找不出任何藉口來回應。
他先前提着束樇去許家拜訪,的確打的主意是:拜入許子威門下,藉此解決「衝撞」嘉新公名諱的麻煩。並且預先還探聽清楚了許子威的治學方向和性格喜好。然而,後來的事態發展,幾乎每一步都超出了他的預想,讓他在目不暇接的同時,對自己的謀劃能力,也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提着束樇登門,然後又另投他人,莫非你小子先前是想故意羞辱老夫!」見到劉秀滿臉窘迫模樣,許子威心裏大樂。一張老臉上卻依舊陰雲密佈,仿佛隨時準備跟少年人拼命模樣!
「沒,沒有!晚輩,晚輩不敢!」劉秀哪裏知道許子威在故意嚇唬自己,臉紅得愈發厲害,擺着雙手,小心翼翼地解釋,「晚輩,晚輩的確曾經想過拜入您老門下。但,但是您老當時命令阿福兄帶着晚輩去太學……」
「老夫是想考驗一下你的心性!」許子威老臉一紅,大聲打斷。「連這點兒考驗都經受不起,將來怎麼成得了大器?!」
誰說讀書多就會講道理?讀書多的人胡攪蠻纏起來,更是花樣百出,黑白顛倒!一瞬間,劉秀再度失去了語言能力,愣愣地看着許子威,額頭上熱汗滾滾。
「好了,子威兄,既然誤會已經揭開了。你就不用繼續考驗他了!」好在揚雄心軟,不忍見半百老頭欺負稚嫩少年,笑着走了兩步,站在劉秀身側。「劉秀,你也別抹不開面子!你的投卷老夫看過,無論見識和文筆,都堪稱一流。無論拜在誰都門下,都不算幸進!也不用覺得欠了三娘的人情!」
「這……」劉秀知道自己先前的小心思,一點兒都沒能逃過別人的眼睛,紅着臉不敢抬頭。
揚雄見此,索性好人做到底,笑了笑,又柔聲補充道:「況且三娘剛才說得也沒錯,許宅之火,十有八()九是王固派人所放!以報復他當日被子威兄用竹簡痛毆之仇!他既然連許宅都敢燒,太學裏頭,還有哪個夫子保得住你?與其去拖累別人,還不如直接拜在許夫子門下,好歹子威兄做過上大夫,當年跟陛下也頗有些交情,這長安城內,誰也不敢明着對付他!」
「多謝國師指點,晚輩茅塞頓開!」劉秀知道揚雄的話句句在理,終於放下了少年人的自傲,紅着臉道謝。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揚某先恭賀你終於找到名師了!」揚雄笑着受了他一拜,然後輕輕還了個半揖。
嚴光、朱佑、馬三娘相繼點頭而笑,都為劉秀的入學問題最終得到圓滿解決而感到高興。只有鄧奉,依舊眉頭緊皺,非常不合時宜地插了一句,「國師,既然您也知道大火是王二十三派人所放,難倒就不能將其繩之以法麼?您老可是在任的中大夫,有權利彈劾文武百官!」
「這,呃呃,呵呵,呵呵!」揚雄被問得好生尷尬,愣了半晌,才苦笑着連連搖頭,「捉賊捉贓,更何況對方是皇親國戚?況且即便抓到了是王家的家丁動手放火,王固也可以推說是底下的家奴私自行事。然後隨便交幾顆人頭上去,案子就能徹底了結。」
」可,可陛下當年,當年連親兒子都殺,只是為了維護律法尊嚴!「鄧奉聽得心裏好生不是滋味,咬着牙,遲遲不願接受揚雄給出的答案。
」此一時,彼一時也!「揚雄又笑了笑,繼續滿臉遺憾地搖頭,「陛下再英明,也終究是一個人。刑不上大夫,卻是持續了千年的傳統。以一人之力,挑戰千年傳統,一時半會兒,怎麼可能定得下輸贏?況且王固終究姓王,除了陛下親自動手之外,誰又能真的將他怎麼樣?!少年人,這長安城裏的事情複雜着呢?你們就慢慢學,慢慢看吧,一切都不會像你們想的那般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