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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造反三要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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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以來,造反者至少具備三個條件。

    一是有錢有勢,此類人只能是官紳。

    原因很簡單,官紳本就是地方的權力階層,長期以來「體制」對百姓形成的影響,使得官紳在百姓眼中就是有威望、有能力的人,因而註定官紳就是百姓最好的領頭人。

    所以,官紳要是帶頭造反,響應者是眾多的,成事的機率也是很高。

    比如剛剛從北邊逃回來的吳老爺,憑他的功名和在鄉間的威望,要振臂一呼的話鄉民們肯定能響應。

    二是有勇有膽,此類人多是地方土豪,如鹽城縣歷史上出過的大人物——私鹽販子張士誠。

    換句話就是平時身邊得有幫狐朋狗友,這樣你造反的時候有人幫着你一起干。

    當年開創漢朝的高祖劉邦就是這類人,本朝洪武皇帝雖說不是什麼土豪,也窮得要命,比陸四現在這境況還慘,但架不住人洪武皇帝打小一起玩的小夥伴多。

    而這幫小夥伴里偏偏就有能在中國歷史排上號的名將徐達和湯和,這就叫人沒處說理去了。

    小小的鳳陽,臥虎藏龍,天意啊!

    三是宗族。

    這便最容易理解了,相當於打虎親兄弟,父子齊上陣。

    封建社會,宗族裏的人造反,你宗親們不一起上,將來朝廷追究要搞誅三族、五族什麼的,一個也跑不了。

    所以,宗族造反屬於常態,硬着頭皮也得上,尤其是血親們。

    如此,好歹也有幫人。

    簡而言之,也就是人、錢、勢。

    發達靠這個,造反也得靠這個。說難聽點,要飯花子還曉得成群結隊呢。

    陸四有什麼?

    三樣他哪樣都靠不上!

    首先,他陸四一個憨憨屁都不是,就別指望振臂一呼左鄰右舍們就扛起鋤頭跟你舉大事了。

    其次,他一個普通的農家子弟哪來的狐朋狗友?論威望,上岡那些販私鹽的或者開賭局的流氓都比他有影響力。

    最後,陸家不是大宗族,陸四他爺爺是個單枝,雖有三個兒子,但三家子孫連老的加起來男丁也不過才八個。

    八個人,想幹嗎?

    莫說攻打縣衙了,就是村裏的里長鄉老你都沒辦法解決。更可能的是,陸四剛說要造反,他大伯陸有才就能一巴掌把他呼掉半口牙,然後把小四子綁了送官,省得禍害了陸家滿門。

    嚴酷的現實迫使陸四必須承認他現在什麼都做不了,而且在相當長的時間內甚至是這一輩子,他都有可能只是一個隨風飄動,被歷史車輪滾動木然而活的一個鄉野小民。

    不是每一個穿越者都有煽動蝴蝶能力的。

    至於活下來,卻是沒有問題。

    起碼陸四知道哪些地方危險,去不得。

    大城市有大城市的好,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亂世之中,小地方的好卻遠甚大城市若干。

    罷了揭杆而起,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念頭,怎麼才能弄頓肉來解解饞才是陸四現在生活的正道。

    於是,陸四到隔壁村閒逛了三次,終於摸准了吳老爺家那條黑狗的活動規律。

    昨天夜裏,月黑風高,適合偷雞摸狗。

    他爹陸有文不在家,跟他二伯陸有富去海子裏給人燒灶煮鹽了,因此倒不擔心深更半夜的動靜把他爹給驚着。

    陸四有同夥,那個比他大一歲的侄兒,也就是他大伯陸有才的孫子陸廣遠。

    廣遠這孩子雖說比小叔大一歲,但兩人打小在一塊長大,所以叔侄倆特親。

    一聽小叔說去弄條狗,廣遠這孩子腦子一熱也跟着來了。當然,主要是因為廣遠也想吃肉。

    就這麼着叔侄倆小心翼翼的摸黑出了村直奔隔壁村,因為沒月亮看不見路,又不敢弄個火把,兩人路上還摔了跟頭。

    起初一切還順利,跟陸四的設想差不多,他們也的確等到了吳老爺家那條黑狗打院子裏出來,並且順利跟蹤到了村口。


    可惜的是,叔侄倆正準備拿棍子去敲狗頭時,黑狗卻提前發現了他們,然後汪汪叫喚着竟是先朝陸四撲了過來。

    黑狗叫聲驚天動地,把不知是村子裏其他人家養的狗,還是野狗給驚動一塊叫了起來。

    陸四叔侄倆也是頭次做賊心虛的很,直接叫這架勢給嚇得連滾帶爬溜了,躲在不遠處一條小河邊的蘆葦叢中生怕叫人給發現。

    狗是沒打成,幸運的是也沒叫狗咬到,要不然誰知那黑狗有沒有狂犬病,真要是有的話,陸四也就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了。

    等一切又恢復平靜後,叔侄倆這才敢從藏身地出來,然後垂頭喪氣一路互相拉幫着跌跌撞撞摸回家。

    別提多泄氣了。

    到家後,叔侄倆衣服都沒脫就往那木板床上一癱,好一陣心跳才平復下去。

    先前那一幕,也忒是嚇人了,不是怕狗,是怕人。

    這真要叫人家村子裏給逮住,雖說十里八鄉的都認識,不會鬧出人命,可臉就是丟人丟到家了。

    陸廣遠躺了一會,想着不安心,便坐了起來推了推旁邊跟死狗似的小叔,嘟囔一聲:「老爺,我先家去了。」

    陸四沒力氣動,只朝侄子擺了擺手,悶聲道:「不家去了,這麼晚再叫你個老子曉得,問起來麻煩。」

    「嗯哪。」

    陸廣遠一想也是,應了一聲便和小叔團了個被窩。這一覺就是天亮,然後就被陸廣遠他爹,也就是陸四他堂哥陸文亮叫醒了。

    陸文亮這名字是請社學的先生給起的,聽大伯說他們其實是有族譜的,他們那一代是有字輩,下一代是文字輩,再下一代是廣、義,合起來就是「有文廣義」,再後面是什麼大伯也不知道了,畢竟陸四他爺爺曉得也不多。

    因為長房同長子長孫緣故,大伯這才特地花錢給兒子和孫子起了名字,至於陸四按理也應該是陸文什麼的,但他爹捨不得孝敬先生,便就小四子小四子的叫了。

    對於窮人而言,名字不名字的其實不那麼重要,反正陸四、陸小四也是個叫法,知道是哪個就行,又不是上學堂要先生點名。

    「太陽曬到屁股了,你們兩個還睡嗎?...你說你個老爺,一天到晚帶着侄子也不曉得做呢...昨個夜裏你們幹什麼去了?」

    陸文亮推門進來直接把叔侄倆的被子掀了,可看着比自已小了近二十歲的堂弟,他也不知道是應該說他幾句還是不應該說他。

    打心眼裏,陸文亮其實是把這個弟弟當兒子看的,誰讓他們年紀差了那麼多。

    說起來,也是他爺爺厲害,五十多歲了還能老來得子,生了個「小老伙」。(作者註:淮揚方言對家中最小男丁的俗稱)

    「大哥,我能帶廣遠做呢啊?你個話說的,不了,廣遠就不能在我這邊睡啊?」

    陸四吱唔過去,鹽城這片說的話是淮揚話,叫爹為爺,大伯叫大爺,小叔叫老爺,爺爺叫爹爹,和其它地方不同。一開始他也沒習慣,時間久了也就那麼回事了。

    「行了,不和你說多少了...爬起來去我家吃早飯,對了,你大爺找人想把你和廣遠弄外去跟人家學徒...」

    陸文亮一邊說着一邊把門都拉了開來,陽光一下曬到了床板上。昏暗的房間也一下變得明亮起來。

    不過這屋子裏從內到外透着寒酸,赤貧那種。除了睡覺的木床,就是張都有「包漿」的八仙桌,也不知是哪代的太爺留下的,另外就是兩條板凳,除此之外,真的是什麼都沒有了。

    並且由於屋子是用土塊壘起的緣故,牆壁看着凹凹凸凸的,不少地方都有一個個手指大小的洞,那是蜂洞。

    一開春,這房子就熱鬧了。

    「學徒啊?」

    陸四揉了揉迷糊的眼睛,心裏想着自己現在這狀況窩在這破地方也不是回事,不如出去看看有沒有改變命運的機會。

    再怎麼着,自己都是兩世為人,見識還是有的,缺的不過是機會。念及於此,便問他大哥文亮道:「大爺叫我們到哪學啊?」

    「揚州,跟人家學木匠,這個交易不醜呢,學外來的話來錢快呢。」

    陸文亮也是打心眼裏想堂弟和自家兒子能有個出息的,這兩個一個19,一個20,偏都沒討上媳婦,要是再晃個兩三年下去,到時哪裏還好討媳婦。

    就上岡這一片,家裏但使能湊點錢出來的,哪家小子不是十六七歲就成婚了的?

    眼面前想要為這兩小子討上媳婦,要麼就是家裏能湊得出彩禮錢,要麼就是這兩小子能夠自已學門手藝出來,這樣人家女方就不太看重彩禮了。

    畢竟,甭管什麼年頭有門手藝就餓不死人,人家嫁閨女的也看長遠的。

    所以,陸文亮是非常支持他爹讓兩小子出去學手藝的。

    「揚州好啊,大地方,爺,我去,我去!聽說揚州瘦西湖可美了,城裏人可多了!」

    陸廣遠長這麼大最遠就去過百里外的縣城,一下聽說能去大地方揚州城,那精神頭子很是興奮,

    「讓你們去學手藝的,不是讓你們去玩的,」

    陸文亮沒好氣的瞪了眼兒子,轉過頭卻見堂弟一點高興勁頭也沒有,反而繃着個臉,然後竟對他搖了搖頭,悶聲說了句:「大哥,我不去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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