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似曾相識(1 / 1)
「蒼天有眼吶!」
啜泣哭嚎聲中,一百多個老弱童子,殘疾之人好似瞧見了救星,對着沈烈,張簡修一干廠衛大員夢磕頭。
那頭磕的咣咣作響,仿佛磕在人的心頭。
沈烈面無表情的揮了揮手,麾下番子們便快步上前,將這些苦命人攙扶了起來,帶走了。
而身為錦衣衛指揮使的張簡修,俊朗儒雅的臉上,此刻卻青一陣,白一陣,別提多尷尬了。
如此慘絕人寰之事,就發生在他張總憲的眼皮子底下。
多少年了呀!
張簡修是真不知道,因為沒人跟他說
他張四公子出身顯赫,自幼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苦讀聖賢書的人,倘若是他的下屬不跟他說。
他又從哪裏知道這些事?
這些可憐無辜之人的磕頭聲,那一聲聲哀嚎,便好似一記記巴掌,重重的煽在了他這個錦衣衛指揮使的臉上。
便好似他張四公子腦門上,刻着明晃晃兩個大字。
無能!
「哼!」
隨着張四公子惱羞成怒,低喝道:「哪個是這一片兒的衛所百戶?」
人群中。
一個肥頭大耳的衛所百戶嚇得一哆嗦,紅着臉站了出來,尷尬道:「標下」
話音未落。
張簡修已暴跳如雷,怒吼道:「將這酒囊飯袋給本憲拿下拖回去,家法伺候!」
那百戶立刻便面如死灰,驚恐的嚎叫了起來:「大人,不能啊,大人饒命啊!」
怨不得這百戶驚恐欲絕,說起來錦衣衛的家法那可真是太殘暴了,輕則三刀六洞,重則扒皮拆骨。
那可是死定了!
而一旁。
幾個新補入廠衛的陝西漢子,卻不管那一套,快步上前狠狠一腳踹翻,摘了那百戶的頭盔,也好似拖死狗一般拖走了。
處置了這百戶,張簡修白淨的臉上仍舊是青一陣,白一陣,覺得自己顏面無存。
而從頭到尾。
沈烈未發一言。
只是又背着手,信步向着外面走去。
而同時間。
同樣的場景發生在外城的每一條街道,紛亂中,時不時響起幾聲慘叫,又或者突然爆發出的幾聲火槍爆鳴。
犬類狂吠。
代表着這萬曆朝的第一次大規模清洗行動,在這炎炎夏日的夜裏,帶起了一陣陣腥風血雨。
午夜時分。
西苑。
坐鎮講武堂的朱翊鈞,穿着一身明黃色龍袍,在搖曳的燭光照耀下,不停的翻看着廠衛送來的奏報。
一份份奏報好似雪片一般飛來。
朱翊鈞終於看清了他治理下的大明帝國,他老朱家的京城,人間百態,民間疾苦
緩緩在他這個天子面前掀開了真面目。
這種種惡臭,腐爛的氣味,讓十九歲的朱翊鈞面色鐵青,氣的呼吸急促起來,氣到快要炸裂了!
這些事。
他這個十九歲的天子也是真不知道!
因為也沒人告訴他。
他的老師張居正每天公務纏身,哪裏有精力去過問這些小事,而廠衛,京營,五城兵馬司,兵部
這麼多衙門,這麼多高官都合夥欺瞞他這個天子。
這裏面的蠅營狗苟。
令人作嘔!
真真是將欺上瞞下做到了極致。
從這些奏報里,朱翊鈞看清了他老朱家的這條大船,早已是四面漏水,到處都是難以縫補的破洞。
從這些被橫掃的幫會裏,十九歲的天子好似穿過了重重迷霧,看到了這些幫會背後的那一個個盤根錯節的勢力。
首當其衝的就是鹽幫。
吃鹽的鹽。
而後便是漕幫,便是專門壟斷漕運,甚至天下河道的幫會,動輒擁有幾千人,幾萬人的強大勢力。
他自然不知道此時的漕幫,也就是後來興風作浪的青幫。
這都是明面上的幫會。
還有廠衛查抄出來的一些,更加聳人聽聞的地下組織,則是以各種教派的名義產生的。
這些教派的人員不是一般的複雜,妖道、禿驢、白蓮教混雜其中。
等級森嚴。
信徒中有大把的權貴人家,什麼侯爺家的老太太,大人家的兒媳婦,雲英未嫁的官家小姐。
這些人入了教,都幹了些什麼事兒吶。
細琢磨。
那些權貴老爺的頭上,恐怕早就綠油油,冒綠光,頭頂着一片片青青大草原了。
甚至於。
這些邪教還將觸手伸進了宮裏,連宮裏的太監,宮女,甚至妃嬪都吸納了進去。
這可怕的事實,讓朱翊鈞怒不可遏!
「呵呵,呵呵呵。」
冷笑聲中。
朱翊鈞惡意的揣測着,他這個天子,只怕是也被這些妖道,禿驢戴上了綠帽子還不知道吶!
再一琢磨。
朱翊鈞突然汗流浹背。
猛然間。
他似乎突然明白他的皇帝老子到底是怎麼死的了,說是暴斃,那好端端的人為何會暴斃?
這宮中
這京城。
到底藏着多少污垢呀!
怨不得。
馮保死也不肯讓他揭開這個蓋子。
可怕,太可怕了。
面色鐵青的朱翊鈞揉着酸痛的太陽穴,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突然覺得冷風嗖嗖,便趕忙向着周圍看了看。
還好。
這裏是講武堂。
萬歲爺覺得踏實了不少,終於在萬曆十年的夏天,十九歲的萬曆爺開始面對這糜爛的天下。
而此時。
武藝高強的講武堂侍衛快步走來,在萬歲爺耳邊俯首道:「陛下申閣老求見。」
朱翊鈞好似沒有聽到,又好似在發泄着什麼,依舊低着頭,翻看着手中的奏報。
可苦了代理首輔申時行,在面前苦苦等待了一個時辰,心中大叫着委屈,這可真是太冤了。
天子心中的悶氣,全撒到他這個代理首輔身上來了,他申某人才當了幾天首輔呀?
就算是有什麼彌天大禍,和他也沒關係呀。
這上哪說理去呀?
被諒了整整一個時辰後。
護衛才走了出來,向着申時行輕聲道:「申閣老請,陛下宣你覲見。」
申時行趕忙打起了精神。
忍着腿腳的麻木走進了講武堂。
可是一走進堂內。
上首。
怒不可遏的少年天子,便將手中的幾本奏報狠狠砸了過來,嚇得申時行趕忙躲開,然後本能的跪了下去。
「陛下息怒!」
天子暴怒。
委屈巴巴的申大人只好匍匐跪地,勸諫了起來。
而上首。
又傳來天子盛怒下的咆哮聲:「撿起來,好好看!」
申時行無奈,只好將那幾本奏摺撿了起來,拍了拍上面的灰塵,接着飄搖的燈光翻看了起來。
這竟是幾本廠衛記載的無常薄。
生死薄。
上面記錄着幾個白蓮教首腦的生平,申閣老當時就嚇的一哆嗦,冷汗從額頭上涔涔冒了出來。
可是他。
還是覺得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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