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 兄弟反目(1 / 1)
嘉靖鬆了口氣。之前蕭風出使蒙古也好,去打倭寇也罷,就算跑到苗疆,也都還是在大明武力的控制範圍。
可遼西道以外,實在是太遠了。冰天雪地,荒無人煙,雖然名義上歸大明管轄,實際上根本就沒有管轄能力啊。
遼西道再往東北方,就是黑龍江的邊緣,西伯利亞的嚴寒製造了一片非絕對的無人區,只有夏秋兩季打獵的人才會過去。
那裏的原住民很少,民族也很雜,有女真人,有朝鮮人,有羅剎人,都是因為各種原因不得已跑到那裏荒野求生的。
因為地廣人稀,平時也還算和平。但一到夏秋打獵的季節,原住民就會儘量躲起來保持低調,不和那些打獵隊接觸。
那些民間打獵隊也比較默契地各自劃分區域,畢竟是來打獵的,不是來打仗的。
可今年打獵隊都瘋了,他們瘋狂地獵殺一切能找到的野獸,毫不顧忌以往的地盤和區域。
而且今年的打獵隊規模要比每年都大出幾倍,武器也更加精良。他們不是民間組織的打獵隊,而是軍隊!
因為食物的短缺,蒙古人、女真人、羅剎人同時想到了這個免費獲得食物的辦法,都派出了正規軍來打獵!
這些軍隊一來頭上懸着任務,完不成命令後果嚴重;二來本就彼此敵對,經常互相搶掠。碰面之後,分外眼紅,頓時就打起來了。
而且他們發現,對方的打獵隊收穫頗豐,自己殺掉對方,把對方的獵物變成自己的繳獲,可比鑽密林打野豬快多了!
這是一場毫無規則的戰爭,這是一群毫無克制的軍人,這是一片血腥廝殺的土地。嘉靖是絕不會同意蕭風親自跑過去的。
蕭風也並沒有打算去,他對自己的軍事才華很有自知之明,雖然不算差,但也絕對達不到名將的級別。
之前的仗打得還不錯,要麼是有戚繼光在,要麼是有俞大猷在,自己主要是設計一些圈套搞敵人心態,或是拿出更先進的裝備來欺負對手。
何況這一仗距離遙遠,對大明的威脅不大,自己只要出山海關,與蒙古、女真談好利益,遠程部署,提供後援支持即可。
聽完蕭風的想法,嘉靖鬆了口氣:「如此甚好。不過即使如此,你這一來一回時間也不短。
京城這邊千頭萬緒的事兒還很多,你還是儘快回來。朕修道有了心得,你不在,和陶師聊得也不盡興。」
蕭風笑了笑,這是語言風格問題。陶仲文老奸巨猾,為人謹慎,聊起天來也雲山霧罩的,不像自己那麼直接。
主要是自己有仙界留學生的光環,就算說錯了什麼,隨便往仙界一推,嘉靖就認可了。
陶仲文不是海龜,自然有土鱉的自覺,說話十分小心。
「師兄放心,我處理完事情,會快去快回的,我也捨不得離開師兄。」
嘉靖欣慰的點點頭,全然不知蕭風此時腦子裏的圖像是一個白嫩微胖的曲線,那才是他捨不得離開的人。
「師弟,好久沒給我測字了,你要出遠門了,給我測一個吧。」
蕭風笑了笑:「請師兄賜字。」
嘉靖提起筆來,寫了個「鵬」字(鵬的繁體字):「你要出遠門了,自然要祝你鵬程萬里,平安歸來。
嗯,至於問什麼嘛,修道之事早就問過了,就問問朕修道成功之前,日子過得是否舒心吧。」
這個題目比較寬泛,不過確實是嘉靖此時想要問的。
之前蕭風已經給他測過字,說只要大明國運昌盛,修道飛升沒問題!
現在大明國運蒸蒸日上,嚴黨雖然倒了,但以徐階為首的內閣工作能力很強,算得上政通人和。
師弟的各種想法和政策,不管徐階在爭執階段態度如何,只要拍板了,最後落實工作確實還是十分得力的。
因此嘉靖覺得自己得道飛升是早晚的事兒,既然如此,自己最關心的,不就應該是飛升之前的日子過得快不快樂嗎?
蕭風含笑拿起那個字來,眼神微微跳了一下,但馬上控制住了自己,認認真真的開口道。
「師兄啊,『鵬』字左『朋』右『鳥』,『朋』乃雙『月』,『月』在古時候的寫法,和『肉』是一樣的。
也因此直到今日,所有表示肉的東西,幾乎都是月字旁。比如肝臟、脾肺、胞胎等等。
因此,『月』字應該代表的是骨肉之意,雙『月』應該是兩個骨肉,兄弟姐妹之意。
『月』字如『目』而破,代表瞪大眼睛,也就是『目眥盡裂』之意,雙目決眥,這是兄弟反目之像。」
嘉靖愣了片刻,苦笑道:「朕知道了,想來就是那兩個小子的事兒了,他們本來關係就不好,也難強求。
朕當初將他們兩個交給你管教,也是希望你能讓他們倆收斂一些。現在看,比之前還是好多了。」
蕭風點點頭,臉色卻並不輕鬆,他猶豫再三,還是繼續往下說了。
「至於『鳥』字,上『白』下『與』(此處請注意,與字繁體有『與』和『與』兩個,意思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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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為『皇』之首,『皇』下無王,代表皇位尚無定論,而此事發生,就與皇位有關。
『與』字,有賜予、給與的意思,和『予』字一個意思。
所謂『天與不取,反受其咎』,『將欲取之,必故與之』,就是如此。整件事情,都與皇位的賜予有關。」
精舍里出現了長久的沉寂,空氣似乎凝結了一般。
黃錦覺得自己就像被淹沒在了凝結的空氣中,想呼吸一口空氣,都像在水中一樣艱難。
黃錦聽見三顆心臟在怦怦怦怦的跳動,在寂靜中格外刺耳,不禁對自己的職業素養很不滿意。
萬歲跳動是因為關心自己兒子,蕭風跳動是因為直言相告,你他媽的跟着跳什麼,這不是顯得很心虛嗎?
你心虛啥呢?你越心虛,萬歲就會越覺得你對這事兒有想法,天地良心啊,我敢對誰當皇帝有想法嗎?
蕭風的心裏也在琢磨,自己究竟該不該說。
若是倒退兩年,自己肯定不說,隨便編個好聽點的說法就糊弄過去了。
可人心都是肉長的,在一起快三年了,師兄對自己,高低不錯。自己在修道上騙了他,這種事兒上再騙他,自己還是人嗎?
倒不是說之前嘉靖測的那個「道」字,能說明嘉靖修道不成功,而是那個字,壓根就看不出來嘉靖的修道能不能成功。
至於大明國運對修道有幫助等等,蕭風倒是沒說謊。
只是這幫助有多大,能不能幫到嘉靖飛升,還是只能延年益壽,強身健體,滋陰壯陽,可真是看不出來。
當時初來乍到,保命為先,蕭風騙嘉靖騙得心安理得。可三年過去了,自己對師兄的感情也日漸深厚。
所以雖然這個話題很敏感,但蕭風覺得還是要如實的告訴師兄才行,就算他因此對自己產生些隔閡,也好過師兄對將來毫無準備。
過了許久,嘉靖微微點頭,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黃錦相信,自己在那笑意中看到了欣慰。
「師弟啊,不枉你我做師兄弟這麼久。
今天這些話,就算別人有本事看出來,也沒膽子跟我說。朝臣不敢,后妃不敢,陸炳不敢,黃伴也不敢。
黃伴,你憑良心說,你若會看,真的會跟朕說嗎?」
黃錦被點名了,反而毫不驚慌了,他彎腰躬背,笑着回道。
「若是讓老奴憑良心說,老奴不敢直說。
但老奴可能會用別的方法拐彎抹角地提醒一下萬歲,萬歲聖明,自然能明白的。」
嘉靖哈哈大笑,指着黃錦笑道:「你這個老東西啊,哦,你拐彎抹角地提醒朕,朕明白了,就是朕聖明。
朕不明白,你也盡到心思了。陸炳和你的辦法估計也差不了多少。唉,皇帝,皇帝啊。
當了皇帝,就是孤家寡人了,有皇后,但沒了娘子;有王爺,但沒了兄弟,有皇子,但沒了兒子。
這些年來,不把朕當皇帝,真把朕當父親看的,只一個常安而已。真把朕當兄弟看的,只一個蕭風而已。
常安已經離我而去了,師弟啊,你……不能再離開我了,否則我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嘉靖這一番話真情流露,再也做不來假的。聽得蕭風眼中濕潤,心頭溫熱,黃錦如深谷幽潭一般的心也微微波動。
「老奴慚愧,老奴自小陪着萬歲,卻做不到事君以誠,推心置腹,老奴慚愧。」
嘉靖苦笑着擺了擺手:「不必如此,今日不過是有感而發,朕也失態了。
你和陸炳都沒錯,群臣更沒錯。朕與師弟是前世仙緣,對他的寬縱也不是對你們能比的。
朕是皇帝,你們把朕當成皇帝對待,能有什麼錯呢?」
黃錦鬆了口氣,心說你自己明白就行了。我相信你此時此刻說的絕對是真心話,但這不妨礙某一天你起了疑心,夢中跳起來給我一劍。
對皇帝的真心話,就像對已經脫了褲子的男人的真心話一樣,聽聽就算了,你還真敢信他說的就蹭蹭嗎?
就像給這段測字做個總結一樣,小太監氣喘吁吁地跑到精舍門口,小心翼翼地報告。
「黃公公,那個……裕王和景王打起來了,這次打得比較激烈,聽錦衣衛說都快把蕭大人家的狗給打死了……」
本來三個人還在苦笑聽着,心說剛測完說這倆小子有問題,這眼藥馬上就上上了。等聽到最後一句話,蕭風騰地跳了起來,拔腿就跑。
等蕭風跑出了西苑的大門,那個小太監才回過神來:「蕭大人何以如此激動?這,這失儀了呀!」
黃錦板着臉揮揮手,趕走了小太監,就聽嘉靖悶悶地說。
「就要出遠門了,本來還想多聊一會呢,他對家裏還真是上心。家是小國,國是大家,嗯,果然是修入世道的。」
黃錦陪笑道:「蕭風一定也想陪萬歲多聊一會兒的,不過畢竟旺財有生命危險,這個……輕重緩急不同。」
嘉靖點點頭:「許久不回皇宮了,今日回去住吧。嗯,宣康妃和盧靖妃侍寢,朕要好好問問,她們平時怎麼管教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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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錦連連點頭答應,伺候着嘉靖起駕,心想今晚上這一架,兩個皇子誰勝誰負不知道,兩位貴妃看來要分個高下了。
蕭風回到家裏,一眼看見裕王和景王在小操場上打成一團。這不是個形容詞,而是寫實的,兩人確實是打成了「一團」。
裕王用安青月常用的擒拿手法,扭住了景王的胳膊,景王則用張無心的地面技術,兩腿鎖住了裕王的脖子。
難怪小太監說這次打得格外激烈,原來兩人都在入世觀里學了幾招功夫,有點章法了,不再是以往單純的王八拳了。
兩人的侍衛站在兩邊,整齊地排成兩列,顯然對這樣的場景已經十分習慣了。兩邊相熟的侍衛甚至還在打招呼。
「你們府里最近伙食怎麼樣?肉還管夠嗎?」
「還行還行,肉還夠吃,不過牛肉少了。聽說這段時間互市買來的牛都送去當耕牛種田了,市場上牛肉很貴!
你們呢?聽說你們的大廚去醉仙樓深造了,帶回什麼新菜來了嗎?」
「有新菜!炒地瓜葉,正當時!我們府里自己種的!
入世觀的道士說,葉子多了也沒用,可以吃,別薅禿了就不影響長地瓜!」
「好吃嗎?我們府里也種了地瓜,可沒人告訴我們葉子能吃啊!大廚也不知道啊!」
「這是醉仙樓的新菜,你們大廚沒去學習,怎麼會知道呢?
我們裕王府的大廚當年可是在醉仙樓幹過些日子的!隨時去隨時學,面子大着呢!」
操場外圍,府里的女眷們站成一小堆,遠遠地看着戰場,因為有侍衛在,不太方便往跟前湊。
蕭風走過去,女子們見他回來了,都圍上來,七嘴八舌的說話,亂糟糟的,蕭風也聽不清楚。
「巧娘說吧,你們說話都像炒豆子,聽着累。他們為什麼打架,旺財怎麼樣了,死沒死?」
炒豆子聲停了,只剩下巧娘溫婉的聲音:「老爺,不關旺財的事兒,他們是搶小狗打起來的。
今天小狗可以斷奶了,巧巧和雲清去劉老爺家抱回來了。兩位王爺進來後就逗小狗玩。
後來兩人爭着要抱小狗,互不相讓,就吵起來了,吵着吵着就動了手。我們也不敢插手,一直打到現在,飯都沒吃呢。」
蕭風皺着眉頭,看着被巧巧抱在懷裏的小奶狗,比旺財剛來家裏的時候還小一點,眯着眼睛全身發抖,看來被嚇得不輕。
雖然看起來很可愛,但應該還沒可愛到需要打一架來爭奪抱抱權的程度吧?所以……
「他們逗狗的時候,爭着抱狗的時候,這條狗是在地上的嗎?還是誰抱着的?」
張雲清偷偷看了巧巧一眼:「劉鵬告訴巧巧,說小狗怕着涼,會拉肚子的,不要放在地上。
不放在乾草上的時候,最好是抱着。所以從到家之後,巧巧一直抱到現在了。」
蕭風哼了一聲,他就知道,這兩個混蛋醉翁之意不在狗!
因為誰獲得了抱狗權,巧巧就會跟着誰跑,這才是爭奪抱狗權的真相,根本就是饞孩兒她娘!
想到饞孩兒她娘的問題,蕭風不由自主的看了巧娘一眼,巧娘正眉目微愁地看着巧巧,顯然也想到了些什麼,蕭風趕緊把視線移開了。
蕭風怒氣沖沖的走向這兩頭企圖拱自家白菜的小豬,兩邊的侍衛都趕緊往後退了一步,幸災樂禍地看着地上的兩位王爺。
裕王和景王因為姿勢受限,誰也沒看見走過來的蕭風,還在不停地較勁,施展自己的絕招。
「你放腳!」
「你放手!」
「你不放腳,我用分筋錯骨手擰死你!」
「你不放手,我用奪命剪刀腳夾死你!」
「我的分筋錯骨手是安青月獨門絕學,小冬以此招打小蔥,一招制敵!」
「我的奪命剪刀腳是張無心自創武功,豆腐以此招對戰小狐狸,絕殺取勝!」
「我早上吃得多,中午不用吃,跟你耗到晚上沒問題!」
「……我也一樣!」
「你一樣個屁,我都聽見你的肚子叫了!唉?唉唉唉!你斯文一點,這個姿勢千萬不要……」
卜……伴隨着悠長的一聲悶響,景王的一股悶氣衝出了身體,裕王待要扭臉躲閃,奈何景王兩腿將他的腦袋死死夾住……
裕王頓時被生化武器所擊倒,他鬆開了自己的分筋錯骨手,死命掰開景王的雙腿,連滾帶爬地衝到旁邊,連連乾嘔。
取勝的景王也感覺自己勝之不武,臉漲得通紅,趕緊往巧巧那邊看一眼,看自己的獲勝手段有沒有名揚四海。
結果看見了滿臉怒氣的蕭風,正站在他們面前,看那架勢若是兩人再不分開,隨時可能會飛起一腳。
裕王乾嘔了幾下,感覺舒服了一些,趕緊爭着開口訴苦。
「師父,你看見了吧,這小子一向如此!本來很公平的比武切磋,他竟然使出這種無恥的手段!」
景王大怒:「我不是故意的!肚子裏空空的,兩條腿還得使勁夾着,你試試會不會放屁!」
「你就是故意的,我要是憋就能憋得住!這就是君子和小人的不同!卜……」
裕王閉上了嘴,但依舊怒視着景王。蕭風看着鬥雞似的兩個傢伙,無奈地嘆了口氣。
「先吃飯吧,你們不吃,別人也不好意思吃。
另外,你倆幹嘛非要喜歡同一隻小狗呢,不能各自喜歡不同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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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九章 兄弟反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