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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6章 你殺了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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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博正在愜意的喝茶。

    司業陳寶煮茶,一臉陶醉。

    「這姜蒜千萬別搗碎了再加進來,太刺鼻。要整塊,煮一刻鐘就撈起來,如此香味撲鼻。」

    有人煮茶喝就是好啊!

    肖博點頭,「最近那些助教都有些火大,要盯着些。」

    「是。」陳寶給自己倒杯茶,嗅了一下,「武陽侯說咱們做學問務虛,祭酒,你覺着如何?」

    老狐狸,這是想試探老夫?

    肖博乾咳一聲,「此事吧,你覺得呢?」

    這便是反彈。

    傷害加倍。

    陳寶笑道:「武陽侯說做學問要緊的是關切國計民生,而不是苦心孤詣去琢磨什麼大道。」

    這就算是表態了。

    肖博笑了笑,「大道啊!你說大道為何?老夫覺着大道就是自在。可人生而不自在,於是就想在學問里求解脫。可數百年來誰解脫了?當年儒學也只是在掙扎,一朝對帝王低頭諂媚,從此成為顯學。可這是大道?」

    這個時代儒學還未形成後世那等近乎於宗教般的氛圍,所以可以很坦率的交換意見。

    陳寶搖頭,「那些大儒醉心於自己的學問中,於是以為這便是大道。祭酒,他們不琢磨這些,還能去琢磨什麼?」

    「咦!」肖博恍然大悟,「你這話倒是提醒了老夫,這天下的學問就是這些,不琢磨這些……還能去琢磨什麼?」,他嘆道:「不過沒了儒學,用什麼治國?用什麼來規範天下人的言行道德?不可或缺啊!」

    外面有人稟告,「祭酒,司業,武陽侯來了。」

    「請進來。」

    肖博頷首。

    外面傳來了賈平安的聲音,「肖祭酒,陳司業,賈某今日去算學有事,你們忙,走了啊!」

    肖博含笑,「這是去作甚?」

    「武陽侯帶了大車進來。」

    「這是送書吧,不必管。」

    肖博和陳寶繼續喝茶聊天扯淡,說着儒學這些年的變化。

    「祭酒。」

    「又怎麼了?」

    外面來了個助教,臉紅的嚇人,「賈平安出新書了,叫做什麼格物。」

    擦!

    肖博和陳寶毛都立起來了。

    所謂學問,按照儒學的標準,少說一百年才能更新一下。

    賈平安這才隔了幾年,就再度出了什麼格物。

    這是要炸啊!

    「趕緊去看看。」

    二人跑到了算學,尋到了賈平安。

    「……如今大唐的學問分為兩種,一種是形而上,專注琢磨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就和佛道一般……」

    肖博和陳寶面面相覷,「這是要衝着儒學出手了?」

    陳寶不解,「他不是說要退避三舍嗎?」

    賈平安原先就說過,新學只是隨便玩玩,不敢和大佬較勁。

    可今日這是怎麼了?

    一個助教摸了過來,低聲道:「祭酒,武陽侯家……被人點火燒了。」

    臥槽!

    這誰幹的?

    肖博看着陳寶。

    陳寶搖頭,「武陽侯難道懷疑是國子監的人幹的?」

    「……形而上的學問該有人去琢磨,可不能所有人都去琢磨。那麼另一種學問是什麼?就是低頭,去琢磨這個世間萬物的道理,譬如說工匠,他們琢磨如何能把橫刀打造的更鋒利,如何讓耕地更快,更好……」

    mmp!

    敢去我家縱火!

    賈平安此刻已經拋開了對大儒們的忌憚,直接開炮。

    「低頭的人卑微,抬頭的人倨傲,可誰對大唐更有幫助?」

    這是要開片啊!

    肖博想衝進去,卻被陳寶抱住了。

    「幹啥,鬆手!」

    陳寶指指身後。

    肖博回身,就看到了十餘面色難堪的助教。

    事情……大發了。

    「前隋時,文帝說:我興由佛法,於是佛教大興,儒學沒落……那時候的儒學大儒們想躋身廟堂,甚至有人偽造典籍,靠着迎奉帝王來獲取高官厚祿……」

    「文帝又說過:行仁蹈義,名教所先,厲俗厚風,宜見褒獎。」

    賈平安覺得楊堅就是個渣男,一邊說:佛法好,真是好哎!一邊又說:儒學也不錯,能教導天下人知曉道德禮儀,規範天下人的言行。

    「及至煬帝時,佛教依舊大興,儒學不見起色。」

    實際上在漢代之後,儒學就在不斷沒落。

    隋朝讚美佛法,於是佛教大興。

    這看着沒問題。

    但最大的問題就是這個。

    「治理一國需學問,前漢時有黃老之學,後來武帝興儒學……」

    「儒學沒問題,可為何要打壓百家?」

    老子是百家代言人,今日來踢館了。

    賈平安怒不可遏,「因為他們心虛!」

    「放肆!」

    一個老人走了進來,戟指賈平安,「小兒大言不慚,若無儒學,大唐該用何學說來治理?」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特性。

    其實到了後世也是這個尿性,治理一國得有理論基礎,否則就亂套了。

    但架不住賈師傅來自於後世啊!

    他一字一吐的道:「這千年來,多少賢人,多少帝王留下了治國的經驗?為何不能融會貫通?」

    「儒學難道一開始就能治國?」

    治個毛線!

    就是主動低頭迎合帝王的結果。

    老人怒,「你這是褻瀆先賢。數百年來,先賢把儒學與如何治理一國不斷融合,你以為只是守着那些死道理說教?」

    賈平安冷笑,「大唐因何而興?」

    你別說是什麼儒學。

    「大唐因兵甲而興。如今大唐依舊因為兵甲而興盛。兵甲為何鋒利?因為工匠!」

    大唐的兵甲……怎麼說呢,賈平安覺得就像是後世的大流氓打沙漠產油國,各種高端武器……這便是不對稱打擊。

    大唐軍隊就是如此,在武器方面領先頗多。

    「難道是因為儒學?」

    你敢說,我就敢當面噴你!

    「廝殺是廝殺,治理是治理……」

    這話不錯,外面的助教們撫須微笑。

    「賈平安難以回答了。」

    賈平安笑了笑,「治理……賈某就問,何為治理?大唐對地方官的考評為何?戶口數,開墾數,最近又加了個興修水利……戶口數如何增加?」

    他看着學生們,「要想讓百姓多生孩子,唯一的法子就是能讓孩子吃飽穿暖,可如何能讓孩子吃飽穿暖?要靠工農!」

    後世為何不敢生孩子?

    不外乎就是養不起。

    古今同理,這個時代要想讓百姓敢於生孩子,首先就得讓他們增收。

    「儒學可能讓田地增收?」

    「儒學可能讓將士們的刀槍更鋒銳,為大唐開疆拓土?」

    賈平安今日就是來砸場子的,「賈某對儒學並無意見,很是敬仰。若是儒學能包羅萬象,那賈某無話可說。可特娘的能嗎?」

    他環視眾人,家中失火的消息刺激着他想發飆,「能嗎?不能!既然不能,那儒學憑什麼打壓其它學說?就你特娘的儒學值得研究,其它學問都是臭狗屎,什麼工匠,什麼農學,都是下等人學的學問,你們的臉有多大?」

    「針眼大!」

    賈平安咆哮道:「你們在擔心什麼?若是儒學自身強大,為何懼怕別的學問?賈某就知道你等的德性,所以小心翼翼的,真正傳承了新學的學生就一人,一人你等也怕?特娘的要點火燒掉賈家,臥槽尼瑪!」

    他比劃了一個中指,「把書弄進來。」

    一摞摞書被搬運了進來。

    「這是格物,世間萬物皆可格。」

    一本本書被發了下去。

    門外,肖博搶了一本書,翻開看了一眼。

    「格物首重算術……」

    「萬物非肉眼所見,其下更有細微之處。」

    「瘋了!」

    肖博覺得這是瘋子才能弄出來的學問。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個助教沖了進去。

    呯!

    倒下一個。

    說道理說不通就動手,哥怕了誰?

    賈平安不懷好意的按着刀柄,兩個準備聯手圍毆他的助教猶豫了一下。

    ……

    「格物?」

    李治拿到了這本書。

    「陛下,國子監群情激昂,賈平安與數人鬥毆。」

    「誰贏了?」

    李治很是心平氣和。

    「賈平安贏了。」

    「不出朕的所料。他若是輸了,那就不堪用。所謂沖陣的悍將,若是連幾個助教都打不贏,朕還能指望他做些什麼?」

    李治揉揉額頭,覺得眩暈感徹底的消除了,整個人宛如新生。

    武媚覺得小老弟太衝動了些,「陛下,平安家中差點就被引燃了。」

    「朕知道。」李治從生病之後,整個人的情緒都變了,「他懷疑是國子監那些人動的手腳,於是出手報復。什麼格物……」

    他翻看了一下,「朕只取那句話,做學問不但要抬頭,還得要低頭。抬頭居高臨下是很快意,可於國何益?有人說朕登基以來薄於儒術,尤重文吏。可你看看孔穎達他們能做成什麼事?」


    武媚笑道:「那些可是大名鼎鼎的大儒呢!」

    當年先帝時,孔穎達奉命編修儒家典籍,堪稱是儒學承前啟後的重要人物,被世人敬仰。

    「可大儒何益?真是帝王,非富家翁,只看眼下。」李治的眼中有輕蔑之色,「朕喜歡提拔那些做事的官員。至於那等誇誇其談的,之乎者也的,在朕這裏得不到半分優待。」

    王忠良出去看了一眼,「陛下,沈丘來了。」

    李治點頭,活動了一些眼睛,「朕也想知曉誰的膽子這般大,竟然敢白日縱火。」

    沈丘進來,行禮後說道:「陛下,縱火之人走的不是坊門。」

    李治淡淡的道:「有趣,此事看來不簡單。」

    大白天翻牆,需要身手矯健。

    沈丘問道:「陛下,是否繼續查探。」

    李治搖頭,「賈平安會自家去查,朕只想看看誰會跳出來。」

    ……

    「他們並未走坊門。」

    徐小魚蹲在牆邊仔細查看着。

    王老二冷着臉,「那豈不是斷了?」

    「二哥,不着急。」

    徐小魚抬頭看向前方,「翻牆進來的話,就得避開些那些坊民,左側有巷子,若是他們分散進來,不會引發坊民的注意……」

    他順着左邊的巷子緩緩而去。

    出了巷子,前方就是路口。

    「右邊到圍牆太遠,中間是田地,他們不會走。」

    「左邊的幾戶人家都養的有狗,陌生人不會走。」

    徐小魚繼續往前。

    一直到了圍牆邊,他蹲下,目光從下到上,最後停留在了一塊青苔上。他伸手觸碰了青苔,「二哥你看,這塊青苔被人踩過,很用力……」

    「他們難道是徒手翻牆?不能吧?」

    王老二覺得那幾個縱火犯沒這個本事。

    徐小魚往左邊去了些,看了一眼青苔的位置,找了個平行點,然後伸手虛握,仿佛手中握着繩子。

    他退後幾步,踩在了青苔的平行處,隨即往上……

    他落地,把自己踩的幾個痕跡用手比劃了一下,平平的往邊上延伸……

    「看,這裏有腳印,這裏也有。」

    徐小魚退後,助跑,然後幾步上了圍牆。

    他趴在圍牆上左右看看。

    「他們少說是三個人,火把定然只能裝在包裹里。」

    徐小魚翻了過去。

    王老二一臉懵逼,「這個小子,這般……讓人頭痛。」

    徐小魚順着左邊過去。

    往前不到三十步,一個老人坐在那裏,仰頭閉眼,任由陽光灑在自己的身上。

    「老丈。」

    「何事?」

    老人的聲音平靜,「徐小魚?」

    「嘿嘿!」

    徐小魚蹲在老人的身邊,「昨日午時前一刻,你可曾見到三個……應當是三個男子吧,他們背着有些長的包袱,包袱定然不小,看着像是裝着幾根短木棍……」

    老人嘆息一聲,動了一下身體,「上次你給的酒真好喝。」

    徐小魚的眼睛亮了,「回頭我弄一罈子給你。」

    「是個好心的小子。」老人指指左邊,「就三個大漢,都背着包袱,默不作聲的趕路,其中一個……」

    他揉揉額角,一臉老年健忘的模樣。

    徐小魚也不生氣,「再加一條香腸。」

    「好。」老人狡黠的道:「這可是你自家說的。有個大漢是高低眉。」

    「多謝了。」

    徐小魚一路問了過去。

    那些坊卒沒事就喜歡在門外吹牛筆,看路人,一問高低眉,有人就笑了起來,「那人看了我一眼,那眉毛一高一低,樂的我喲!」

    「他們往哪去了?」

    半個時辰後,徐小魚出現在了親仁坊中。

    ……

    「小魚呢?」

    賈平安回家了。

    今日在國子監酣暢淋漓的噴了一番,還動手痛毆了幾個老古板,痛快之極。

    可這天都要黑了,徐小魚卻不見蹤影。

    「先前他找到了那幾個賊人的痕跡,說是出去追蹤,一直沒回來。」

    王老二覺得自己這個師父沒出息,羞愧難當。

    賈平安冷着臉,「晚些六街打鼓,他能去哪裏?」

    他霍然起身,「告訴二位夫人,我出門有事。」

    他帶着王老二出了道德坊,剛出來就打鼓了。

    「快進來。」

    坊門那邊在喊。

    賈平安咬牙切齒的道:「去看看。」

    他放棄了回去,帶着王老二在大街小巷裏轉悠。

    一路轉悠到了天黑。

    「回去。」

    賈平安策馬掉頭。

    ……

    親仁坊的一個宅子裏,李旭在喝酒。

    管事在邊上說着,「他們都去了城外的莊子上,那賈平安尋不到證據,再說了,咱們家是宗室,他就算是尋到了證據又能如何?郎君放心。」

    李旭抬頭,目光陰冷:「那日在城外當着一干宗室的面,賈平安何其惡毒,一番話就毀了我的前程。我沒好日子過,也要讓他不好過。可惜沒燒起來……若是能燒死了他家中的妻兒……」

    他舉杯一飲而盡,眼中多了遺憾之色,「緩緩,等半年後再出手。」

    他舉杯痛飲,目光呆滯,喘息道:「說我三杯酒就忘掉了忌諱,這樣的人如何能用?毀人前程,就不怕斷子絕孫嗎?」

    管事笑道:「郎君,那賈平安竟然以為是國子監那些人令人縱火,笑死人了。」

    李旭愜意的道:「這便是天意,哈哈哈哈!」

    他喝多了,打個酒嗝,「歌舞!」

    幾個府里養的歌姬來了,歌舞起。

    天氣漸漸溫暖,但早晚依舊有些冷。

    幾個歌姬穿着薄紗,身體若隱若現。

    「來!」

    李旭招手,隨即一室皆春。

    晚些他回了臥室。

    「嗝!」

    他打着酒嗝,跌跌撞撞的往床邊摸去,「賈平安,哈哈哈哈!是耶耶點的火,你能如何?」

    他拉起布幔,床榻上,一個年輕人盤坐着,手中一把短刀。

    瞬間李旭就捂嘴,「要錢好說。」

    年輕人頷首,「賈家的火是你令人點的?」

    李旭鬆手準備尖叫。

    刀光閃過。

    ……

    賈平安一路緩緩而行。

    有馬蹄聲追了上來。

    「武陽侯!」

    追來的是金吾衛的將領,沉着臉問道:「先前你在何處?」

    賈平安皺眉,「先前我就在皇城前,本想去百騎,可想着那事明日再辦也好。」

    將領回身,有人低聲說了。

    「如此,還請武陽侯及早回去。」

    你這麼說我還不想走了……賈平安問道:「發生了何事?」

    將領說道:「親仁坊有宗室被殺。」

    「這誰幹的?」

    乾的太漂亮了。

    在上次參加了所謂的宗室聚會之後,賈平安就覺得那些人多死幾個不是壞事。

    他臉上的幸災樂禍太明顯了,將領反而釋然。

    上次賈平安在宗室聚會上為了太子懟了幾個宗室,這事兒不是什麼秘密。

    「武陽侯性情中人,先前還有人說武陽侯嫌疑頗大,此言大謬。」

    這誰說的?

    我的嫌疑大?

    「這是栽贓,可恥的污衊!賈某若是要殺他,何至於大晚上出來溜達?我特娘的不會躲在家中?這誰說的?不是蠢就是壞!」

    賈平安的聲音迴蕩在朱雀街上,邊上的坊牆上,一個黑影無聲趴着。

    「回家!」

    賈平安真的怒了。

    到家後,杜賀嘀咕着徐小魚死豬不怕開水燙,回來定然要狠抽一頓云云。

    徐小魚年少,家裏對他也頗多寬容。

    「那些人竟然說是我殺了李旭,這是誰想害我?」

    先前那將領幾番欲言又止,最終卻沒說出那人的名字,讓賈平安氣得不行。

    「氣得我胃疼。」

    外面有人敲門,王老二罵道:「定然是小魚,此次要狠狠的收拾他一頓。」

    門開,外面果然是徐小魚。

    王老二鼻子抽抽,面色大變,「你特娘的去殺人了?趕緊進家!」

    難道……賈平安覺得腦海里有個東西破碎了。

    「你殺了誰?」

    杜賀咬牙切齒的準備抽人,王老二探頭出去左右看看,把門關上,準備抽人。

    徐小魚的眼睛很亮,「郎君,是李旭令人縱火,我先前一刀殺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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