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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1章 老夫與武陽伯緣慳一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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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姓蜂擁而至,那聲勢駭人。

    百騎在佈防,可面對這等人海,他們依舊面色大變,覺得下一刻就會被衝垮了。

    明靜的馬在不安的動着。

    賈平安雖然經常懟我,可好歹也睜隻眼閉隻眼的放任我每天看消息里的熱鬧……

    「保護武陽伯!」

    明靜喊了一聲。

    「退後!」

    包東怒吼。

    「慢!」

    就在百騎準備拔刀時,眼睛有些微紅的賈平安恢復了些情緒管理能力,說道:「讓開。」

    他下馬走了過去。

    人群漸漸止步。

    賈平安拍拍包東的肩膀,示意他退開,然後走出了保護圈。

    那婦人見他出來,歡喜的道:「賈郎君,奴還以為你再也不回來了。」

    賈平安不知怎地,腦海里仿佛有個人在操控自己的情緒,淚水就忍不住流淌了下來。

    「這是我的家。」

    他重複道:「無論我去到何處,我的家都在這裏。」

    說完這話,他只覺得腦海里一陣輕鬆。

    一個老人笑道:「老夫就說賈郎君何等人,怎會忘卻了家鄉父老。」

    婦人說道:「如今是武陽伯了。」

    老人板着臉道:「早些年有相公回鄉擺架子,家鄉人皆默然,隨即無人理睬……」

    我還是從前那個少年,只是靈魂有些改變……賈平安笑道:「在外多大的官,回鄉也只是當初那個少年。」

    老人一拍手,「就是賈郎君這個話,說的好!」

    隨後老人拉着賈平安的手,「走,今日我等請賈郎君飲酒,接風洗塵。」

    我想去看妹子啊!

    許敬宗都說好了,那位接任的刺史定然會請大伙兒去青樓。不要錢還能看歌舞,為啥不去?

    但眾人一擁而上,把他簇擁着走遠了,阿寶孤零零的在後面跟着。

    明靜呆呆的看着這一幕,心想這是為何?

    許敬宗的眼中有艷羨之色,「你等這一路看到那些鄉人在做竹編,可覺着奇怪?」

    明靜點頭,「進了華州境內,處處都是,這是為何?」

    許敬宗說道:「當初華州貧困,後來有人說華州多竹,為何不利用起來?於是便讓百姓編制竹器,隨後帶着去長安販賣。長安通天下,那竹器精美,價錢還便宜,賣的好啊!華州一地便漸漸富裕了起來。」

    明靜不知他為何說這個,但還是很欽佩這等造福百姓的人,「許公,那人是誰?」

    許敬宗指指前方,「就是小賈。」

    明靜:「……」

    那個每天都喜歡懟我的掃把星竟然還有如此光輝的一面?

    為家鄉人籌謀生計,造福一地,難怪他一出現,那些百姓就歡喜不已。

    賈平安被人簇擁着進了市場?隨即就被幾家酒肆爭搶請客?差點把他五人分屍。

    ……

    許敬宗等人被華州刺史劉素接到了青樓里?正在飲酒。

    這是慣例。

    曾經的刺史來到這裏?你就冷冰冰的請他吃個食堂?這個像什麼話?傳到長安去,人人都會說你劉素不近人情。

    酒過三巡?劉素笑道:「當年許尚書在此任職期間,為華州解決了不少大事?譬如說那塊田地紛爭。」

    許敬宗還記得那裏,就問道:「那兩個村子如今如何了?」

    劉素說道:「那兩個村子聯姻之後?便日益和睦,如今還經常走動。」

    「好!」

    許敬宗的欣慰之情溢於言表?劉素嘆道:「當初來華州之前,那些人說許尚書如何不堪?甚至還有奸佞之名,到了華州之後,老夫才知曉?原來許尚書何等的兢兢業業,何等的為民操勞……」

    明靜不禁愕然?心想我在道觀里都聽聞過奸臣許的名號,難道是假的?

    許敬宗沒想到自己在華州依舊被人讚頌,不禁心情激盪,舉杯邀飲。

    微醺後,老鴇帶着一個女妓來,「讓黃花給諸位貴人歌舞可好?」

    劉素笑道:「這黃花乃是華州新晉的名妓,老夫也只是看了一次她的歌舞,頗為不錯,不比長安的差,許尚書,今日還請賞鑒一番。」

    「好說。」許敬宗含笑點頭。

    黃花看着頗有柔弱之相,也就是楚楚可人之態,肌膚細嫩,讓人見了不禁想親密憐愛一番。

    她站在堂中,樂聲起,歌聲悠揚。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歌聲悠揚,隨即舞蹈令人讚不絕口。

    晚些黃花告退更衣。

    出來後,有兩個女妓在嘀咕。

    「那武陽伯就在趙家的酒肆里,可惜我等竟然無法一見。」

    是寫出了那些名篇的武陽伯?

    黃花悄然出了青樓,發足狂奔。

    晚些,劉素和許敬宗談的契合,不禁歡笑不已,隨後愕然,「黃花呢?」

    有人去尋,回來說道:「黃花不見了。」

    劉素板着臉,「這是欺老夫無能嗎?」

    老鴇嚇得渾身發抖,「使君,黃花怕不是……怕不是……」

    更衣把人更不見了,這是作死呢?

    作為華州刺史,劉素要滅一家青樓真是輕而易舉,此刻他覺得自己在許敬宗的面前丟人了,就把臉一板,「回頭再說話。」

    當着許敬宗他不好發作,等晚些許敬宗一走,這家青樓也就離關門不遠了。

    明靜坐在邊上只顧着吃,順帶看歌舞,見到如此,就問了包東,「接下來如何?」

    包東嘆道:「要關門了。」

    「那黃花怠慢了許尚書,要倒霉了。」明靜覺得那等楚楚可憐的美人被責罰,當真讓人心中不忍。

    老鴇又急又怒,剛想去尋黃花,就聽外面歡呼,「黃花回來了。」

    黃花提着裙子跑着進來,喘息着福身,「奴失禮了。」

    老鴇知曉要想挽回影響,必須要表態,就厲喝道:「賤婢!竟敢怠慢二位貴人,晚些定然杖責,讓你知道天高地厚,現在還不請罪?」

    黃花跪下,依舊在喘息,「奴……見罪於二人貴人,求責罰。」

    許敬宗默然,這等事作為客人他不能插手,否則就是打劉素的臉。

    劉素冷笑道:「你倒是好大的架子,今日許尚書與老夫在此,你竟然也敢一去不復返,膽大之極,來人!」

    兩個隨從上前。

    劉素淡淡的道:「杖責!」

    這便是給許敬宗一個交代的意思。

    這麼楚楚可憐的女子,竟然要被杖責嗎?

    想到自己差點就被扒去下裳,光溜溜的被羞辱責打,明靜就脫口而出,「可有隱情?」

    說完她就後悔了。

    劉素都發話杖責了,她此刻說話就是干擾了劉素的權威。

    劉素的嘴角緊抿,有些不悅。

    許敬宗皺眉看了明靜一眼,心想你一個內侍來青樓就算是奇葩了,竟然還不知天高地厚的為女妓求情,果然是狂妄!

    黃花已經被嚇壞了,聞言趕緊抬頭,「二位貴人,奴先前更衣時聽聞武陽伯就在左近,奴忍不住就想去見見。」

    她含淚道:「奴這幾年聽聞了許多詩賦,可無一人能與武陽伯相媲美,奴情難自禁,還請二位貴人高抬貴手。」

    劉素沒想到竟然是為了這個,先是一怔,旋即問道:「許尚書,先前聽聞什麼掃把星來了,老夫還說怎地不見武陽伯,難道他就在左近?」

    許敬宗也沒想到是為了這個,苦笑道:「小賈一進城就被百姓發現了,隨即被簇擁着去飲酒接風,老夫想着這本是他的家鄉,如此便不強求,沒想到竟然就在邊上。」

    劉素笑道:「武陽伯一個竹器造福了華州鄉親,功莫大焉。」

    老鴇在邊上覺得這事兒興許有緩和的餘地,就試探着問道:「二位貴人,黃花要不……」

    一州刺史說話,自然一言九鼎……那兩個隨從走了過去。

    想到被杖責的羞辱和痛楚,黃花不禁渾身顫慄。

    劉素看了她一眼,「起來,為貴客歌舞。就用武陽伯的詩,唱得不好,兩罪並罰!」

    這便是寬恕了。

    黃花本以為就算是有武陽伯的緣故,但責罰依舊少不得,沒想到竟然被寬恕了。

    那位武陽伯竟然能讓劉使君都為之放棄了威嚴,果然是大材斑斑。

    老鴇笑道:「武陽伯在長安城作了許多詩,黃花趕緊唱來。」

    樂聲起,歌聲出。


    「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好!好詩,唱的也好!」劉素撫掌輕合,笑容滿面。

    一場能讓青樓關門的事兒就此消弭了,明靜低聲問道:「這位劉使君可是欽佩武陽伯的文采?」

    包東低聲道:「武陽伯不但是文採風流,更有沖陣斬將的威風,這位劉使君當年曾殺過敵……」

    劉素突然一拍案幾,「老夫想到武陽伯少年沖陣,一刀斬殺了朱邪孤注就不禁感慨,來,唱俠客行。」

    歌聲陡然高亢。

    「趙客縵胡纓,吳鈎霜雪明……」

    劉素嘆道,「武陽伯這首詩卻該用橫刀敲擊鐵板伴奏才好!」

    歌聲漸漸高亢。

    劉素跟着一起高唱,「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這等少年,老夫緣慳一面終究不爽快。」劉素猛地起身,「走,去酒肆。」

    眾人不禁訝然。

    明靜更是都忘記了吃,「他竟然為了這首詩要去見武陽伯?」

    包東興奮的道:「每次唱這首詩,我便熱血沸騰。你看劉使君面色發紅,這便是想去尋了武陽伯飲酒高歌。」

    晚些,眾人尋到了酒肆,旋即狂歡。

    賈平安不知自己最後是如何回到的住所,倒下就睡。

    夢中,一個少年站在田坎邊,右邊是十餘少年衝着他扔東西,叫罵聲不絕於耳;左邊,一個婦人跌跌撞撞的跑來,邊跑邊喊道:「平安!快跑!平安……跑啊!」

    於是他便跑,那些少年在追。

    婦人撿起泥塊衝着那些少年砸過去,凶神惡煞的喊道:「再欺負我兒,回頭都砍死了!」

    那些少年一鬨而散……

    「阿娘!」

    睡夢中的他淚流滿面。

    ……

    洛陽,當賈平安一行到了時,洛州別駕李營持出迎,隨即一行人被安置在了城中。

    沐浴更衣後,許敬宗去出席洛陽官員的招待宴會,賈平安不在邀請的名單中。

    包東明顯的怒了,「下官花錢收買了一個小吏,說是上官說掃把星一來准沒好事,再說了,此子乃是百騎統領,一條狗罷了,也配咱們宴請?」

    罵賈平安是狗,那我也是了……明靜大怒,「欺人太甚!」

    「生什麼氣?」

    賈平安卻很是平靜。

    這人莫不是冷血?明靜都覺得怒不可遏,可當事人卻一副沒事人的模樣,讓人齒冷!

    「他們越是這般說,就越說明他們在忌憚我!」賈平安從容的道:「都淡定,此事涉及頗廣,各個折衝府之間是誰在串聯?長安是兵部和左屯衛有人勾結,洛陽呢?」

    「此事在那些人看來是完結了,心中有鬼的也安了心,可咱們突然來了洛陽,許公乃是陛下的心腹,咱們百騎更是陛下的人,他們若是心中沒鬼,必然是坦然大方。如此,當是有問題。」

    包東嘆道:「話是這般說,可從何處着手?」

    明靜看來做了功課,自信的道:「我以為當從折衝府入手,一旦尋到了情弊,當即拿下,隨後拷打詢問。」

    這個女人看來是被我懟多了,竟然知道上進……賈平安說道:「折衝府的調動,也得報與地方官。而且……那些折衝府是如何統一行動的?」

    「是啊!」明靜的自信恍如沙灘上的建築,一下就垮塌了。

    她看了賈平安一眼,心想此事可是難辦,賈平安會從何處入手?

    「我覺着,要不就從洛陽官員入手。」

    明靜又找到了自信。

    「你就不能多一些立場?一會兒從軍中,一會兒從官員,左右搖擺。」

    女人,呵!

    你不懟我會死?

    男人,呵!

    明靜翻了個白眼。

    賈平安分析了一下,「洛州刺史曹科不是那邊的人,但也不算是陛下人,屬於逍遙派。河南道有數十折衝府,洛陽這裏能影響多少?這些問題是我等要去查探的。」

    晚些許敬宗飲酒回來,破口大罵。

    「那些洛州官員交頭接耳,說我等無事生非,無事找事,老夫一怒之下就呵斥了數人。」

    老許果然還是那等作風,一旦不如意就要說話。

    「許公,曹科如何?」

    曹科這位刺史的態度很重要。

    「曹科就坐在那,和木雕神像一般。」許敬宗冷笑道:「老夫看此人是想袖手旁觀,不管結果如何,誰都沒法說他的錯。」

    這就是逍遙派。

    許敬宗的面色陰晴不定,在室內負手轉悠幾圈,止步道:「洛州別駕李營持還算是不錯,對老夫頗為照顧。老夫在想……越是不喜歡老夫來洛州的,必然就是懼怕老夫的手段……」

    賈平安:「……」

    「老夫當年也曾叱咤風雲。」許敬宗皺眉,「若是老夫出手查清了此事,以老夫剛正不阿的性子,定然會把他們一網打盡。如此,他們這是怕了,於是便冷嘲熱諷,想亂老夫之心!卑鄙無恥!」

    你這個是自娛自樂啊!

    賈平安很無奈。

    「小賈,你說說可是如此?」許敬宗負手而立,若非賈平安知道他的根底,定然會以為這是個正人君子。

    「許公,你在洛陽可有熟人?」此事還得要尋個內應。

    「熟人有不少。」

    賈平安心中一喜,「那便聯絡一番。」

    許敬宗乾咳一聲,「都是仇人。」

    賈平安捂額,「此事麻煩了。」

    老夫……

    許敬宗有些羞愧,但羞刀難入鞘,就說道:「你等着,老夫去尋一個來。」

    老許說做就做,隨即帶着人出去。

    「要隱秘!」

    賈平安覺得自己遲早會被老許氣死。

    「你小覷了老夫。」

    許敬宗進屋一趟,出來時,竟然便了個人,臉都白了許多。

    「許公你這是抹了什麼?」

    明靜看着他的白臉,不禁心動了。

    若是我也有這等東西該多好?

    許敬宗乾咳一聲,「你一個內侍要這等東西作甚?」

    我是女人!

    明靜暗怒。

    許敬宗從身邊走過,賈平安嗅到了些脂粉味,不禁就笑了起來。

    老許竟然買了脂粉,這多半是要帶回去給誰的吧。

    許敬宗出去轉悠了一圈,尋到了一個小吏回來。

    「趙雄在洛州認識不少人,那個小賈,你問問。」

    趙雄有些拘束,等得知賈平安的身份後,坐都不敢坐,起身束手而立。

    明靜好奇的問道:「為何如此懼怕?」

    趙雄乾笑道:「聽聞武陽伯在長安很是威武。」

    我何時才能有這等威勢?

    明靜在琢磨着。

    賈平安簡單問了話,隨後讓人帶着趙雄出去。

    「如何?」許敬宗一臉期冀的問道。

    毛用沒用……但話不能這般說,會傷了老許得玻璃心,賈平安笑道:「很有用處。」

    他在眯眼沉思。

    「當初左屯衛事發,武定折衝府折衝都尉常岱自盡,兩個果毅都尉,吳歡遁逃失蹤,只剩下一個魯石主持折衝府事務。可見武定折衝府問題最大。」

    賈平安屈指叩擊着大腿,「另外,其它折衝府並未有人主動請罪,可見此事複雜。」

    許敬宗點頭,「小賈,還有一事你卻忘記了,抽點天下折衝府將士乃是兵部之責,折衝府的都尉們興許不知情。」

    這個問題賈平安早就想過了。

    「麾下去了何處都不知情?」賈平安覺得這一條說不通,「至少是漠視了兵部的錯誤。」

    「其實……」賈平安眯眼道:「此事與士卒無關,要緊的是那些跟隨去了長安的低階將領。那些校尉,以及隊正。左屯衛里,那些人被編為一體,校尉和隊正一蠱惑,那些麾下都是洛陽人,你說他們會不會響應?」

    這便是伏筆,以及殺招。

    外面來了個百騎,「許尚書,武陽伯,剛才有人投了一份文書進來。」

    難道是我許某人的德行感召了那些貪官污吏?許敬宗眼前一亮,「拿來看看。」

    ……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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