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大局為重(1 / 1)
我們幾個走下樓時,整個餐廳除了一張桌子之外,其餘的東西全都被人清空,敞開的地方全被打成了地鋪,雙方人馬已經或坐或臥地挪到了餐廳里。
我在兩方人馬頗為不善的目光當中坐到了桌前,林鏡緣揮手讓人給我倒上了清茶:「吳先生好手段。」
「如果這點手段也能難住林堂主,那『林家妖女』的盛名真就是名不符實了。」我並不認為這點手段能難住鼎鼎大名的林妖女。
林鏡緣指了指地獄門的一個術士:「上一次寫血書的人已經找到了。只可惜,他已經沒法開口說話了。」
我轉頭看向林鏡緣手指的那個術士。這個人我確實見過,剛才我們幾個會面時,他就站在距離段雲飛不遠的地方,也就是那顆人頭最後看向的位置。
那個人給我的感覺就是沉默如刀,不言不動,卻帶着一股逼人的銳氣。可是現在那人身上已經銳氣全消,剩下的只有沉沉死氣。
我看得出來,那人肯定還活着,可是他眼神中卻只剩下空茫,似乎只剩下了絕望中的木然。
我剛剛試着在他眼前晃了兩下手掌,就聽見解敬文冷笑道:「什麼狗屁的天數,你不是說寫血書的人肯定沒事兒嗎?那他是怎麼回事兒?裝神弄鬼。」
我把手放在對方眉心的位置試探了一下,臉色微變道:「第三個血書開始了,小心戒備!」
解敬文冷笑道:「你這是臨場補救嗎?街頭算命的把戲都拿出來了,你也不嫌丟人。」
解敬文話沒說完,林鏡緣就喝道:「誰不在屋裏,給我找出來!」
「懸鏡司一人未少!」
「地獄門一人沒少!」
解敬文再次冷笑道:「吳召,你還有什麼話說?所有人都在我們眼皮底下,還有誰能去寫什麼血書?」
雙方弟子一齊看向我時,餐廳一側忽然間傳來幾聲悶響,原本閉合的木窗在一陣刺耳的折頁聲中,像是被人推動了一樣緩緩敞開。落在窗欞上的積灰流水般簌簌而下之間,客棧外面被黑暗所籠罩的空間當中赫然開闢出了一道幽暗的光芒。
井!
那片微光的中心就是一口井,一口只有在南方才常見的青石八角井。
坐在我身邊的那個術士忽然站了起來,雙眼放光地往窗邊走了過去。
段雲飛凜然一驚道:「李星輝,你去幹什麼?給我攔住他!」
兩個術士一齊動手往李星輝肩頭上壓過去時,後者竟然嚎啕大哭着忽然加速,緊貼着兩個人的指尖一閃而過,雙手壓在窗台上,拼了命地往窗外爬。
「攔住他!」段雲飛等不急其他人出手,抬手打出兩隻暗器,貫穿那個李星輝的雙腿。我眼看着其中的一枚透骨釘從李星輝左腿彎上打了進去,又從膝蓋中透體而出,釘進了牆面。
李星輝竟然忽然發力,血淋淋地把透骨釘從牆上拽了下來,拖着一條傷口撕裂的斷腿翻過窗台,掉進了客棧窗外。
段雲飛厲聲道:「不要追了,別離窗口太近!」
揚刀而上的兩個術士猛然剎住了腳步。李星輝嚎啕大哭的聲音卻貼在窗台底下傳了出來,段雲飛面色微白道:「準備好,一會兒就算把李星輝亂刃分屍,也不能讓他鑽進井裏!」
我凝眉看向段雲飛時,忽然聽見有人驚叫道:「那口井哪兒去了?」
我們幾個同時看向井口的方向時,那裏已經變得空空如也,李星輝貼在窗底下的哭聲也忽然往地下沉落了幾米,變成了像是深藏地下的嚎哭。
段雲飛咽了一下口水:「李星輝入井了……」
地獄門好幾個術士都變得臉色慘白、不知所措,窗外的哭聲隨之戛然而止,敞開的木窗也怦然閉合。所有的一切都恢復了原貌,唯一不同的是,屋裏少了一個術士,牆上也多出了一片血跡。
段雲飛緩緩坐回桌邊時,林鏡緣面色凝重地問道:「段帥,剛才出現的是不是地獄門曾經破除的噬人井?」
段雲飛臉色慘白道:「對,就是噬人井……」
兩個人微微沉默之間,我向小白糖問道:「什麼是噬人井?」
小白糖簡短地說道:「十多年前,地獄門付出了五十多人的代價破除了一座吞噬活人的邪地,有人說,井裏藏着星吒婆。」
道門將鬼分為「正鬼」和「精魅」,除了五方天鬼的正鬼之外,「七十二精」雖然也可能稱之為鬼,但是其實力絕非鬼類可比。
星吒婆就是七十二精之一,外形像是穿着黑衣的老婦,將吐出的氣息盤結在井口,讓人墜井而死。如果地獄門遇上的是星吒婆,付出五十多人的代價並不意外。
聽見我們說話的段雲飛卻緩緩說道:「那不是星吒婆。星吒婆是守在井底引人入井,噬人井卻是在追着人走,它隨時隨地都能出現,將附近的人拽進井裏。就算當時我們破掉了噬人井,也沒弄清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忍不住問道:「不知道它是什麼,你們又是怎麼破除的噬人井?」
段雲飛道:「當時所有人身上都帶着大量的雷火符,一旦進入井口馬上引爆符籙,在井底將自己炸得粉身碎骨。地獄門就是這樣用五十多條人命填平了噬人井。」
段雲飛搖頭道:「現在,別說我們沒有那麼多雷火符,就算有,也沒有足夠的人命往井裏面填。」
我飛快地問道:「你不讓那個叫李星輝的術士入井是怎麼回事兒?」
段雲飛道:「地獄門在掃平噬人井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現象,就是噬人井吞噬的人越多,就顯得越為詭異。那口井反覆會餓,餓得沒了力氣,它自然就追不上生人,一旦吃飽了,就會變得神出鬼沒、防不勝防。」
孫曉梅氣急敗壞道:「這個故事是誰寫的?他想把所有人都害死嗎?」
段雲飛道:「我們這裏沒有誰參與過噬人井的任務,也不會去寫那種東西,除非他也想死。」
「有!」小白糖道,「黃煜不就參與過噬人井任務嗎?在古堡集結的時候,我還看見過他。」
段雲飛道:「黃煜已經死了,進鬼域的時候就死了。他不慎掉進了封靈河……」
段雲飛說話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小:「難道鬼魂也能寫血書?那不是……」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之間,段雲飛轉頭看了過來:「吳兄,只有你能破局而出,難道你還不打算出手嗎?」
我皺眉道:「你什麼意思?」
段雲飛道:「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你一開始判斷的沒錯,那就說明硃筆血書代表了天道。既然凡人無法去更改天道,那麼就只能讓神明去改天道。只有拿到硃筆血書,改動了原先的故事,我們才有生機。現在我們這些人里,只有你一個人能找到硃筆血書的位置。請吳兄以大局為重,出手相助!」
「請吳先生以大局為重,出手相助!」地獄門術士一齊躬身行禮。
孫曉梅開口道:「請吳先生拋棄恩怨,以大義為重!」
「請吳先生拋棄恩怨,以大義為重!」懸鏡司屬下半數躬身行禮。
我冷笑道:「諸位這是想要用大義逼我就範嗎?」
「絕對不是!」段雲飛道,「吳兄就算不為大局考慮,也該為身邊的人考慮一二吧?噬人井不分男女老少,一律吞噬,誰能保證它的下一個目標肯定不是葉燼或者小糖?」
段雲飛見我微微皺眉,又繼續說道:「地獄門、懸鏡司固然人數相對較多,更容易被噬人井找上。但是,以吳兄現在的人手,一旦被噬人井盯住,又拿什麼來救援同伴?」
我皺着眉頭微微低下頭去——段雲飛說的很有道理,人手不足才是我最大的危機。
段雲飛趁熱打鐵道:「如果吳兄願意出手推算,我可以發誓,只要地獄門還有一人沒死,就會全力保護葉燼、小糖周全。」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解敬文已經冷嘲熱諷地說道:「吳大先生,到了這個時候還想要坐地起價不成?有時候,胃口太大,只怕會被活活撐死。」
我冷眼看向解敬文時,後者得意洋洋地抬起了下巴,臉上猙獰的傷疤里透出了一絲因為興奮而產生的暗紅——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着我倒霉了。
地獄門的人馬看上去沒有什麼舉動,懸鏡司站在孫曉梅身後的人卻已經悄悄把手搭上了兵器的手柄。林鏡緣對此視而不見,可見她已經失去了繼續跟我談判的耐性。
我沉吟了片刻道:「有些事情,我還是得再確定一下。」
段雲飛啞然失笑道:「吳兄的疑心未免太重了一些。也罷,吳兄請便吧!」
我快步走到剛才李星輝跳出的窗口前蹲了下來,將上面的血跡抹下一點攆了兩下:「小白糖,你過來,幫我看一下這個暗器的印子。」
小白糖走過來蹲下身子:「透骨釘,段雲飛最擅長的暗器。這怎麼了?」
我指着血跡道:「你仔細看看牆上的血,就是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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