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六 抉擇 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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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處不知名的奇山中有一彎清溪穿花過樹盤旋幾回自山頂直落入一處小小水潭之中。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溪水清冷水潭中卻是水氣氤氳不時有大串的氣泡從潭底湧出看上去已近滾沸。
在這一汪沸水中還有兩個人浸泡其中對這足以烹肉煮菜的沸湯毫不在意。
東一人英俊異常一頭黑披散於肩身材近乎於完美只是肌膚上縱橫交錯着數十個大小傷口其中有兩處創口前後通透竟貫穿了他的胸口。這個男子正是雲中居楚寒此刻他面色沉重顯然心中有懸而不決之事機械地以手掬着水不住地淋在傷口上。他身上各處創口早已不再流血翻出條條白肉潭水一淋上去就會冒出縷縷白煙煙散後處處傷口就會重新生出一點新肉。
這一泓潭水已被置入秘藥化成了一潭五轉金液湯乃是雲中居療傷秘法。
水潭西浸着石磯她身上僅着一襲內裳堪堪能夠蔽體而已。在池水之中她的肌膚白亮得極為奪目縱是水霧氤氤也掩不住那露泄的雪白。
石磯身上也同樣是傷[ 痕累累顯是經過一場惡戰尤其是前胸處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長達尺余自左肩起直沒入胸口正中的內衣之中還不知有多長。石磯的傷處正在迅癒合她道行雖不若楚寒渾厚但體質特殊恢復起來要較楚寒快得多。
「我實是有些想不明白你還在猶豫什麼呢?」石磯一面清洗身體一面柔柔地道:「難道你真打算依她所言一路這樣護着紀若塵嗎?這一次若不是霧嵐師叔突然下山我們的命也就搭在洛陽了。做到這一步難道還不夠嗎?」
楚寒盯着蕩漾的水波一言不仍機械地洗着自己的身體。
石磯從潭水的另一端遊了過來停在楚寒身後雙手輕輕撫摸着他的背肌又道:「我可是聽說洛陽之事一了道德宗就要登門提親了。而且據傳是紫微真人手書聘貼紫陽真人親率諸脈真人同登山門。這份榮耀那可是到了極處……」
楚寒背肌一陣輕微的抽*動本已漸漸癒合的傷口又滲出細細的血珠。
石磯以指尖抹了一粒血珠放在自己鮮紅的舌尖上細細品味唇角漾起一抹笑意在楚寒耳邊道:「還有這紀若塵究竟是何來歷為何顧清一見他就願以身相許呢?如今許多人都在傳言紀若塵乃是謫仙轉世。既然這麼多人都知道了那麼他十之八九就不是謫仙。但他出身來歷中必是有玄虛的。這當中玄虛道德宗幾位真人是知道的我宗幾位師祖也該是知道的顧清更不會不知曉。可是你知道嗎?雖然幾位師祖都推許你為下任掌門的不二人選可是這種大事你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石磯雙臂環上了楚寒的肩整個人都貼在楚寒的背上道:「你難道……真想看着他們洞房花燭合藉雙修?」
轟的一聲一池潭水忽然沖天而起在空中蒸得乾乾淨淨。
楚寒長身而起揮手一招衣物就從數丈外飛來。他從容穿好衣服即舉步向前行去。
石磯在他身後叫道:「你要去哪!你的傷還沒好呢!」
楚寒足下不停頭也不回淡定地道:「不論她如何對我我答應過她的事總是要辦到的。」
石磯立在空空如也的水潭中氣得頓了頓足。她惱了一刻忽然又是一笑抓起衣服追着楚寒而去。
數日之後道德宗諸真人已攜眾弟子回歸西玄山。與離山時的意氣風不同回山時人人肅容屏息默然不語。四名道士抬着一具黑檀木匣上鋪玄色織錦緞沿着青玉長階一步步踏進道德了主殿。木匣中睡着的即是太璇峰之八脈真人之一的張景霄真人。
紫陽與諸真人行在隊伍最後均沒有馭氣飛行而是與尋常弟子一樣一步步行上山去。黃星藍行於真人中間不動聲色僅是面色蒼白得有些異常。
這一日太上道德宮鳴示晚課的鐘聲僅僅響了一聲。
整個太上道德宮中靜悄悄的一片有弟子擦肩而過時也僅僅是互望一眼而已。
入夜時分諸真人又齊聚三清殿議事這一回黃星藍也坐於殿中。
莫干峰上陰雲密佈不見星不顯月。
黃星藍整了整儀容起身向紫陽真人行了一禮道:「事已至此還請紫陽真人以全宗大局為重。夫君之軀就葬在太璇峰上吧。我意已決還請紫陽真人成全!」
紫陽望了望面容平靜的黃星藍撫須沉吟良久方道:「此事且容我再想想你先行回太璇宮歇息吧景霄真人之軀先置於碧水寒潭中以免受暑氣陰濕侵擾之苦。」
黃星藍向諸位真人施了一禮就離殿而去。
當日景霄真人遇襲墜落諸真人立刻察覺紫陽真人當即放棄追蹤神州氣運圖移動參星御天大陣護住了景霄真人軀體。好在其它修道者貪寶心切大多追着神州氣運圖去了未能趁機痛下殺手。
諸真人檢視過景霄真人的傷勢後均是面色凝重。這一劍凶厲狠絕下手之人修為極高一劍之下盡斷景霄真人氣機三魂七魄也催化得七七八八。景霄真人僅僅是依着修為深湛方能保得一點元神不散。
黃星藍修為道行和諸脈真人實也相去無幾看過景霄傷勢之後已然心中有數。道德宗諸真人合力再耗上五件鎮宗異寶或可救得景霄。但即使回天有術張景霄也定是道行全失從此淪為凡人。洛陽一役道德宗結下仇家非少在這種時候要諸真人大損道行又未必能救得回景霄實是有些因小失大。況且日後與諸派相爭真人們有所損傷在所難免施救景霄須用的五樣至寶至少可救得兩位垂死的真人回來。
適才紫陽真人和黃星藍就景霄真人之事已爭了半天紫陽要救黃星藍堅決不允。此時黃星藍雖已離去諸真人依然默然不語。於情理上自然當救景霄於大局上卻不應如此。兩相權衡無論作何抉擇均是如此之難。不知不覺間諸位真人均望向了紫陽真人。
紫陽真人長眉緊鎖只道了一聲押後再議諸真人即各自散去。
紫陽獨坐殿中沉思片刻起身前往後山不多時已登上後山主峰立在一座孤零零的松木小殿中。殿中簡單而整潔惟有一座神壇一張供案一個座墊而已。神壇上掛着廣成子祖師的一幅畫像供案上一對香燭一尊香鼎另有一口小小銅鐘。
紫陽真人在香鼎中添了一柱香拜過了廣成祖師然後取過銅槌噹噹當的在鐘上敲了三記方在座墊上盤膝坐下。
過不多時供案上裊裊香煙中現出一位尺余高的小人看衣着裝束正是紫微真人。此乃是紫微真人運神通所化的身外之身藉此現形好與紫陽真人對話。此時紫微真人已近飛升真身本體深藏在這間木殿下方千丈深處直至飛升一刻再也不會出關。這等死關乃是玉清真訣中極高的境界若得勘破飛升則仙班品秩不低。然則這死關雖不受外物所擾卻須得獨力對抗天劫心魔兇險處更甚於尋常飛升。
紫陽緩緩地道:「打擾掌教清修了我此次前來乃是為了景霄之事。」
紫微閉目不語片刻後雙目始開道:「景霄是救得回的只是一身道行卻是保不住了。師兄以為如何?」
紫陽撫須道:「當救。」
紫微點了點頭道:「如此景霄還有重返輪迴、靈識不滅之望。只是一來天下行當大亂諸般邪魔外敵將紛紛出世。二來我近日頻見紫府日出華庭生煙飛升之期較預料為近。想來三年之內我就要渡劫而去。屆時師兄外要御諸敵內要實筋骨若失此五寶師兄可應付得來?」
紫陽緩緩道:「大道謀於人證在天。反正諸劫將至有無這五寶都定不了大局。若我宗須憑五寶這類身外之物方能渡此亂世道統又何能傳承三千年?」
紫微一揮手紫陽真人面前浮現出一顆深藍色鴿蛋大小的寶珠。寶珠色作深藍內中如自有天地上為夜天下為浩海細細觀之海中正有一輪明月低懸。
紫微道:「憑此碧海月明珠當可救得景霄一命不必用那五寶了。」
紫陽眉頭一皺道:「可掌教尚要憑此珠化解天劫若誤了飛升那可如何是好?」
紫微微笑道:「師兄怎也看不破了?若須憑此珠方能化劫那我也不該得此飛升之果了。」
紫陽長眉一展笑道:「如此說來倒是我執着了。」
紫微又問道:「若塵這孩子師兄又準備如何處置?」
紫陽沉吟一下道:「我宗能容天下又怎會容不下他?這孩子心志堅毅卻是執着得有些過。他與我宗千絲萬縷的機緣豈是輕易割得斷的?先讓他在四方走走吧過不了多久若塵自會回來的。我遣人暗中照應着他就是。」
紫微點了點頭身影徐徐隱去。紫陽真人取過碧海月明珠出殿而去。
東邙山地處河南道瀘州境內山勢不高但清幽深遠別有洞天。山巔一道溪流邊紀若塵正端坐在一塊突出的岩石上將掌柜的給他那一塊尺余方圓、狀若魚鱗的物事反覆瞧了半天又屢屢以真元靈氣試探卻都看不出什麼奧妙來。他終嘆息一聲將這塊物事收入了玄心扳指之中。
紀若塵已獨自一人在山中行了數日每日都要花上一兩個時辰研究這件東西但始終一無所得。但紀若塵就是再愚鈍至此也知掌柜夫婦絕非常人他們鄭而重之塞給自己的東西也必非凡物只是自己道行低微、目光短淺現下現不了其中奧妙而已。不過紀若塵不急反正此刻有的是時間慢慢的研究總有一天會明白的。
回想起在西玄山上每日裏孜孜不倦只為了增加一點道行、多讀幾頁道書的日子實是恍如隔世。
就算諸真人寬容大量能夠原諒了他冒充謫仙之錯可是紀若塵已連用兩次凶星入命之法又哪還有飛升之望?那八脈真人的心血五年來耗廢的無數法寶藥材又該如何去算?雖說他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但一來諸位真人可不見得會那麼想二來自己孤身一人身負重寶下山歷練簡直就是一頭肥得不能再肥的羊。當時想來沒有什麼可是怎會有這許多人知曉這一消息專程在途中等着自己?
細細想來紀若塵已隱隱覺得有些不妥。
紀若塵又取出一塊翡翠簡看了半天又是輕輕一嘆。自得了這塊翡翠簡後自己都未有時間研習一番又哪有餘暇督着青衣修煉呢?
想來那溫婉恬靜的青衣小妖此刻已回無盡海去了吧?
這塊翡翠簡中載着諸多法門內中卻沒有無盡海的方位。他就是想去尋青衣也無路可去。
此時既然一時不想回道德宗去紀若塵忽然一陣茫然這才現天下雖大自己卻不知該往何處去。
或許是命該顛簸自記事時起紀若塵就沒過過幾天清靜日子如今已是如此。
他緩緩立起凝望着下方的山谷。
好一片幽靜翠谷!谷底一道寬溪靜靜流過深不過膝溪底之石均色作淡黃與兩岸鬱鬱蔥蔥的山林互相輝映。
谷地盡頭正行出一個人來。他悠然轉身望向了紀若塵。雖相距遙遠紀若塵依然可見他面上那淡淡的冷笑。
正是吟風。
紀若塵面上無悲無喜伸右手一招身旁一棵小樹即離土飛起在空中自行脫去枝杈樹葉落入紀若塵手中時已變成一根三尺短棍。
他木棍斜指地面居高而臨下立得穩如泰山。
吟風雙眼微眯面上笑容已逝。
眼前這一幕是如此熟悉可是吟風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曾在何處見過相似情景。一陣久違的劇痛忽然自腦海中划過吟風只痛得劍眉緊皺不由自主地閉上了雙眼。
當吟風雙眼再開時眼中已沒有痛楚有的只是森寒的殺意!他雖然始終想不起曾在何處何時見過類似情景但終於想起來一事。
此人當誅。
吟風雙眼一亮舉步向紀若塵行來。
此時十里之外斷崖之頂顧清迎風而立任山風拂亂了她的青絲與衣裙。她負手而立古劍連鞘握在手中。
只是那雙縴手蒼白如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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