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1 / 1)
津美紀的家很漂亮。
客餐廳連在一起,開放式的廚房挨着餐廳,整體是溫馨的原木風格,各處擺放着的小物件充滿了生活氣息。
娃娃們躺在大大的袋子裏面,大大的袋子躺在可愛的狗狗地毯上面,雪菜坐在狗狗地毯和娃娃袋子旁邊,盯着它們看,一步也不移開。
牆上的音響播放着音樂,那是津美紀放的,她正伴隨着音樂在廚房忙碌。
中午雪菜忽然被五條先生的朋友接走,津美紀被嚇了一跳,差點就要報警了。
好在很快五條先生就打了電話過來,津美紀放心下來,整個下午都在研究要怎麼做飯糰。
外面賣的飯糰吝嗇餡料,吃着也不是十分放心,雪菜看起來身體不太好,她打算自己動手做給雪菜吃。
音樂的節奏明媚輕快,雪菜把腦袋伏在沙發上,有點點打瞌睡。
大門忽然打開。
一個瘦瘦高高的少年走進來。
他穿着中學校服,脖子上掛着一個紅色的耳機,黑髮綠眸,五官十分精緻,但是臉色臭臭的,像是不太高興。
太陽徹底落山了,家裏的燈開得很亮,少年垂眸看向她,纖長的睫毛掃出一片陰影。
是咒術師。
在他的身上,雪菜嗅到了很強大的咒力氣息。
配上高高翹起的海膽頭和他的表情,給人一種惹到會死得很慘的危險冷感。
好可怕。
雪菜連忙從地上爬起來,跑進廚房,躲在津美紀的身後,不敢探出腦袋。
「惠回來啦?」
津美紀的手濕漉漉的,所以側過頭,用臉頰貼了貼她的臉頰,以作安撫。
「雪菜,這是我的弟弟,伏黑惠。小惠,這就是我和你說過的客人。」
「嗯。」
伏黑惠點頭,禮貌性地朝她說了聲你好。
接着,少年放下書包和耳機,走進廚房洗手,給姐姐幫忙。
雪菜往旁邊躲了躲,看着伏黑惠幫助津美紀切菜的樣子,眨眨眼睛,走到另外一邊,小聲說自己也想幫忙。
她什麼也不懂,笨手笨腳的,但是津美紀沒有打擊她,反而還耐心教她怎麼洗菜,怎麼把黃瓜上面的小花花處理掉。
「雪菜洗得很乾淨呢。」津美紀彎起眼睛,用很溫柔的語氣誇讚她:「雪菜好棒。」
又被誇了
雪菜感到有點不適應,慢吞吞低下腦袋,認認真真去清洗黃瓜,不講話。
津美紀笑了笑,又看向弟弟。
「惠今天在學校過得怎麼樣?」
「就是那樣。」
「我聽說惠的學校正在舉行學園祭,一定很熱鬧吧?」
「大概吧。」
「欸?小惠沒聽見什麼有趣的事情嗎?還是沒參加活動呢?」
「沒太關心。」
「」
隨着年歲增長,家裏的弟弟越來越讓津美紀感到苦惱。
弟弟成績優秀,又是個帥哥,從幼兒園起就整天冷着臉,酷酷的,有一種和別的小孩都不一樣的氣質。
這樣不合群的孩子,卻意外地大受歡迎,都有女孩子把情書遞到津美紀這邊來了。
但津美紀卻從來沒有聽他提起過任何朋友,一個也沒有。
僅有幾次見到惠的同學,還是因為他和人打架,被學校叫了家長,津美紀聽見他們叫他「伏黑哥」,臉上滿是懼怕的表情。
她有點無語,更不想弟弟往不良少年的方向發展,所以一直勸他不要打架,要多交一點朋友。
但少年完全沒聽進去,甚至還說出過「對人性不抱有任何期待,所以不可能和他人建立羈絆」之類的話。
這樣會活得很辛苦的。
在沒有爸爸媽媽的伏黑家,津美紀總是承擔着一份和母親相似的責任,她很想讓小惠試着開朗一些,至少能交到一個朋友。
但總是以失敗告終。
算了,今天家裏有客人,氣氛這麼好,還是停止嘮叨吧。
想到這裏,津美紀就打住了話題,只看向雪菜。
她在認認真真洗菜,眼睛圓滾滾的,眼尾上挑,像是一隻貓。
好可愛。
津美紀下午在超市買了很多餡料,現在一點一點把它們塞進米飯里,再捏成形狀可愛的飯糰,想像到雪菜把它們吃下去的樣子,就忍不住想要笑起來。
「一不小心就做多了呢。」
接着,佈置餐桌,用可愛的果凍和餅乾點綴在盤子兩邊,然後坐下來,就可以開動了。
雪菜坐在餐桌上,學着津美紀和伏黑惠的樣子一起拿起飯糰,把它放到嘴巴邊上,努力了一會,發現自己還是沒有辦法咬下去。
「怎麼了?」
津美紀看過來:「雪菜是不喜歡金槍魚餡的嗎?」
「」
雪菜抿緊嘴巴,不知道要怎麼解釋。
對面坐着咒術師。
她好害怕不吃東西的話,會被他看穿身份。
「唔,雪菜是不是在外面吃過了,所以現在還不餓?」
聽見津美紀給她找理由,雪菜鬆了口氣,連忙點點腦袋:「是的。」
「哈。」
那個咒術師看過來。
他有着一雙水綠色的眼睛,在餐廳暖色的燈光下顯得非常漂亮。
這雙眼睛的主人卻不像看上去如此溫潤,而是直白地將不滿表達出來。
「既然已經吃過了,這種事就應該早點說出來,也省得津美紀從下午就開始準備這件事。」
「不管有沒有失去記憶,浪費朋友的心意都是可恥的事情。」
說完,他端着自己的那一份站起來,冷着臉,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什麼意思?
忽然被凶了,雪菜有點茫然,她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回想着伏黑惠剛才的話。
浪費心意
心意是從心臟裏面挖出來的東西嗎?
雪菜感到有些害怕。
因為他好兇,也因為他提到了津美紀的心。
不管是對人類還是動物而言,心臟都很重要。
所以關乎於「心」的東西,也全都很重要很重要。
她、她浪費了津美紀心臟裏面裝着的東西嗎?
怎麼辦
津美紀給她買娃娃,津美紀不凶她,津美紀不壞。
雪菜好怕津美紀生她的氣。
「沒關係的。」
慌張無措的時候,手被緊緊握住。
「我知道雪菜不是故意的,對吧?沒關係的哦,不要往心裏去。」
不往心裏去
雪菜低頭看着她們緊緊相連的手。
「可是我、我浪費了,津美紀的心意。」
「別聽他胡說,那傢伙最近叛逆期到了,對誰都是這樣。」
津美紀摸摸她的額頭,笑起來:
「我知道雪菜不是故意的,對吧?而且,我的心意才沒這麼容易被浪費。」
「把我們一起做的飯糰打包回去好不好?明天可以當做早餐,還能和同學和五條先生一起分享這樣的話,就沒有心意被浪費了哦。」
雪菜呆呆地看着她。
「你沒有生我的氣嗎」
「當然沒有呀,雪菜,我們是朋友。朋友才不會因為這樣的事情就生你的氣。」
朋友
她說她們是朋友。
朋友不會因為這樣的事情,就生她的氣。
雪菜張開嘴,感到有些話想說,卻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她只是感覺到津美紀手掌的溫度。
熱乎乎的,貼在額頭上面。
她還聞到了津美紀身上的味道。
很好聞,她分辨不出來這是什麼氣味。
她覺得自己好像沒有這麼害怕了。
肚子餓。
痛。
想要把飯糰吃掉。
如果狗卷棘在這裏就好了。
「Surprise——」
兩個人一起打包了飯糰。
津美紀正在廚房教她微波爐的使用方法,一道華麗的聲線忽然響起來。
高大的白髮男人出現在陽台。
「提前下班了哦,所以過來接小朋友回家——欸?陽台的門怎麼上鎖了呀。」
說着,這傢伙彎下腰,像是被關在外面的大型貓科動物,伸出爪子撓門,發出不容忽視的、難聽的噪音。
「快放人家進去!」
「」
津美紀連忙跑過去把門打開。
「已經吃過了啊,吃的什麼?」
五條悟帶着一路的冷風走進來,像是一隻來巡視領地的大貓,雪菜遠遠看着他,感覺有點害怕,偷偷蹲下來,把自己藏在廚房島台後面。
「晚上原本是想吃飯糰的,但是雪菜已經在外面吃過了。」
「嗯?在外面吃過了?」
五條悟看了看她的方向:「你幾點過去的?」
「六點鐘準時去的,那時候雪菜和那位先生,在酒店裏面呢。」
兩個人的對話像是正在進行交接工作的家長,五條悟一邊問,一邊走到客廳的娃娃們邊上。
看着那些從電玩城捉回來的娃娃,他頓了頓,彎腰全都提起來。
「走啦!」語氣跳脫得不像話。
被送到了門口。
津美紀把貼着可愛貼紙的打包袋塞進她懷裏,和她說再見。
「下次來玩的時候,我們再一起吃別的好吃的吧?」
「嗯。」
雪菜低頭看了看懷裏的袋子,用力點點腦袋。
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半。
天空已經徹底被黑暗佔據,城市裏看不見星星,月亮也藏在雲層後面,這一條長長的青石板路,只有兩旁的街燈可供照明。
在夜晚,五條悟的影子變得更加恐怖了,順着燈光晃來晃去,把她完全籠罩在裏面。
想到早上影子被吃掉的可憐事件,雪菜故意躲得很遠。
「草叢裏說不定會有蛇哦。」
前面的白毛教師笑嘻嘻的:「被咬一口就完蛋了。反轉術式應該也治不好吧?蛇毒什麼的。」
雪菜抿緊唇,她不怕蛇,蛇才不會咬她呢。
而且比起被蛇咬,她更害怕靠近五條悟。
「嗯?」
回過頭,看見她抱着袋子,滿臉警惕。
「好像有點餓了誒?」
五條悟笑着停下來。
「為了準時接到小朋友,謝絕了老和尚的晚餐邀請,連水都來不及喝一口,肚子裏面空空的欸,好想吃東西啊——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雪菜看了看裝滿飯糰的袋子,又看看他,把臉頰鼓起來。
他難道、難道想吃自己的飯糰嗎?
「不好吃的。」
想到這裏,她連忙搖搖腦袋:「裏面有我洗的菜,洗壞掉了,不好吃的。」
「哈?」
聽見這樣的話,五條悟挑了挑眉:「沒把手指洗壞掉吧?」
「沒有。」
「伸出來我檢查一下。左邊那隻。」
她不情不願地把左手伸過去。
五條悟的目光在她的無名指上停留了幾秒,嘴角抿了抿,好一會沒有說話。
他怎麼了?
見五條悟一直盯着自己的手指頭看,又不講話,雪菜有點害怕。
「有的時候。」
慢悠悠的,他終於開口了:「很想做一些糟糕的事啊。你這傢伙總是這樣,一點點撩撥別人的理智。我不想做強盜的。」
什麼意思?
雪菜聽不懂,只感覺到一種可怕的危機。
他他是不是要把她的飯糰搶走吃掉?
想到這裏,少女露出警惕又害怕的表情,原地蹲下來,把袋子緊緊藏在懷裏,還扯起外套,把每個角落都蓋住,希望這樣就能掩蓋住飯糰的味道。
像是一隻掩耳盜鈴的小貓。
不可以被搶走。
這是津美紀從心臟里給她的東西,很珍貴,要保護好。
風輕輕吹過來。
幾秒鐘以後,頭頂傳來一陣笑聲。
「呀,差點忘了。路上買了甜點呢。」
他從手上的袋子裏拿出幾個大福晃晃,膠袋被晃出明顯的響聲,低頭看向她:
「怎麼蹲地上了呀?肚子疼?」
地上的小傢伙仰着臉看過來,不必說話,只是這樣困惑茫然的表情,就叫人心軟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五條悟咬大福的動作一頓,感到牙尖傳來一陣癢意,想起暌違十年的,她臉頰的觸感。
從這開始,一直到神經深處、大腦和心臟,乃至全身的血液,都開始叫囂着不滿。
「好啦好啦。」
十六歲的五條悟會在這種時候將她抱進懷裏,不管她怎麼哭都不會停下。
二十七歲的五條悟朝她彎腰,就連影子也跟着俯首。
「不會違背你意願搶你東西吃的,快起來,頭髮都散到地上去了,髒兮兮的吶。」
她警惕而又懷疑地看了他一會,最後還是不敢不聽話,慢吞吞挪到了他的身邊。
「本來還想再去逛一會的。」
腦袋被輕輕摸了摸。
他說外面風大,這就帶你回家。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