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二桃殺三士(1 / 1)
周六的早晨,一如李學武所想的那般熱鬧。
「這這怎麼會這樣!」
「這」
「馮副主任呢?!」
「快去找馮副主任!」
「聽說馮副主任是皺着眉頭處理的這件事」
沙器之將廠辦昨天轉來的文件一一進行處理,同時也將昨天沒有處理好的文件交給李學武處理好。
嘴裏輕聲匯報着今天的早上聽來的「消息」,最勁爆的當屬工作組的了。
就沙器之所說,工作組辦公室門口的牆上、走廊、門、窗,都被貼了大字告,門口還堆了一小堆兒舉報信件。
要說大字告也就算了,能說出來的事,能貼出來的事還能叫事?
十張裏面能有一個真事都算合格了,純屬瞎胡鬧,更是給他們的工作添麻煩。
這些捕風捉影的事查起來極為費勁,更是浪費時間,浪費精力,可是不如舉報信來的實惠。
起初工作組的人想了,昨天李懷德都「自首」了,那今天的舉報信還不都是衝着他去的啊。
看大字告就知道了,都是寫李懷德怎麼怎麼樣的,什麼對工作不負責了,什麼管理不到位了,什麼佔着茅坑不拉屎了
反正說的都是閒扯淡的話,工作組的人滿心期待的打開信件的時候,卻是發現這一小堆七十多封信都是舉報聶成林的。
嘿!這可真是小和尚上房梁,奇了妙了!
昨天聶成林剛出了事,今天就有「落井下石」的,到底是聶副廠長人緣太次,還是特麼軋鋼廠群眾裏面有壞人啊!
這速度也太快了,牆倒眾人推是有這麼個理兒,但也不能這麼幹啊。
所以當馮副主任看見這些舉報信的時候也是愣了神。
沒別的,昨天聶成林的事他都知道,更知道聶成林同下面工人的矛盾,沒想到期待的今天能搞定李懷德,卻冒出來個聶成林。
得!一隻羊是放,兩隻羊也是放!
雖然很奇怪,但馮道宗還是決定調派一部分人手去調查聶成林。
查聶成林沒別的原因,主要還是這些舉報信里的東西比較實惠,好像真有這個事兒似的。
最關鍵的是,這些事都是從正治角度出發的,從聶成林大家長工作作風開始說的,甭問了,一查一個準。
就連剛上班的廠長楊鳳山都聽說了,同書記好一陣溝通。
本就是聶成林主管工作的問題,業務上是沒有對錯的,只是做事的方式和方法不對,且做出的處理態度也是不好,這才搞大了。
要是擱以前,誰會舉報他啊!
可現在不成了,工人正尋求情緒發泄口呢,聶成林這下算是一腦袋撞在車間那些技工身上了。
昨天是楊元松找聶成林談的話,嚴肅批評了聶成林關於兩個處室所管項目的干預手段不合理,沒有做調查,也沒有詢問相關負責人和群眾們的意見,獨斷專行。
這在組織工作中是最不可取的,更是沒有群眾基礎的,很影響其威信。
聶成林也是在書記那邊,同工作組成員,同相關的領導同志做了解釋說明,也對這一次的不理智決定進行檢討。
而在另一邊,楊鳳山同谷維潔等人同生產管理處和設計處的管理人員開了辦公會,嚴肅批評了兩個部門的負責人。
在處理相關工作中沒有充分領會上級的意圖,更沒有認真思考上級決定的意義,盲目的上傳下派,將問題矛盾化,複雜化。
尤其是個別負責人和幹部,在這次的矛盾中進行了站位,這在正治上是不允許的,更是違反了紀律的。
楊鳳山強調,主管領導同下面的工人是有距離的,需要各部門負責人擔起責任來,提高正治站位,領會和貫徹主管領導的意圖,不能消極對待,更不能站錯了位置。
這話批評的就是鄺玉生和夏中全了,主要還是他們站在了工人的那邊,將這件事推向了不可預測的深淵。
如果不是楊鳳山及時出現,擱置了矛盾,制止了更加激化的行動,那昨天的鬧劇就沒法收場了。
因為楊鳳山將兩個處室大小幹部都叫了過去,當着大家的面把問題說了出來,那就是要打板子的。
鄺玉生和夏中全是部門負責人,自然是要站出來主動做檢討,承認錯誤的。
兩邊的事情都搞定了,最後都是下班時間了,楊鳳山也沒耽誤其他同志下班,便叫了鄺玉生和夏中全去了書記的辦公室。
這邊聶成林還在談話,兩邊一匯合,楊元松和楊鳳山又交叉着同各自的談話對象進行了安撫和叮囑,也由主管讜組人事工作的谷維潔給雙方做了組織工作。
昨天三人也是互相說了話,做了檢討,軋鋼廠這邊和工作組都覺得這件事就這樣了,卻是沒想到幹部隊伍穩定了,下面的工人不讓了。
這件事還真就是個事,昨天工作組尊重軋鋼廠的領導,並沒有在會上說什麼,可現在有了舉報,他們就得做工作。
如果不做工作,那群眾的意見就會集中在他們的身上。
所以,馮道宗也是按照組織紀律以及工作要求,對這一件事進行例行調查。
從早上開始,工作組的人員便撒出去了,按圖索驥,依照舉報信統計出來的問題一一對舉報人進行核實,也對相關的線索進行調查。
這就是個大活兒了,調查李懷德的工作還沒完呢,這又開始調查聶成林了。
馮道宗已經從部里要了一回人了,總不能再要了,那成什麼了,軋鋼廠這邊臉上也不好看不是。
其實楊元松和楊鳳山的臉色已經不好看了,昨天搞了李懷德,今天搞了聶成林,廠辦公會議就剩楊鳳山和景玉農了,這是要幹啥?
楊鳳山這麼想一點兒錯都沒有,因為聶成林早上來了以後,因為這件事,再加上昨天的事,已經遞交了請假手續。
理由也很充分,身體不適,要去醫院做檢查。
明明軋鋼廠就有醫院,明明軋鋼廠醫院就是頂好的醫院了,可聶副廠長偏偏要去城裏看,還是看中醫。
這就已經很明顯了,聶副廠長「不幹了」,耍賴不上班了。
就機關眾人想了,原因無非就這麼幾個,一是沒臉上班了,讓手底下人給掘了,昨天差點挨了打,咋好意思就來了。
二一個便是舉報信,聶副廠長定是覺得昨天跟他道歉的那些人不服氣,連夜搞了這個害他。
嘿!今天早上聽說聶副廠長請了病假,鄺玉生和夏中全比誰都驚訝。
這聶副廠長是老工人出身了,身體就跟車間裏的鐵疙瘩一樣啊,咋說病了就病了?
再一個,咋就這麼巧啊,趕着他們跟聶副廠長頂起來之後,就有了舉報聶副廠長的信件?
而更巧的是,聶副廠長聽說了這件事就病了,連給他們解釋的時間和機會都沒有,你說這叫什麼事。
機關里的人都知道,昨天領導給協調的關係白費了,聶副廠長同兩個部門的矛盾沒個解決了。
本身就是被領導說合着,已經沒有了以前的信任和默契,就像兩口子打架,現在突然出來一群人說一方罵了另一方,這還了得?!
所以,楊鳳山擔心的事還是出現了,他將要面臨二選一的問題了。
要麼給生產管理處和設計處大換血,將不服管的幹部進行調整和打散處理。
要不就是在即將到來的年中工作會議上進行分工調整。
無論是選哪個,都會對當前的軋鋼廠生產工作和整體和諧的環境造成損傷,更會對當前穩定的正治生態造成影響。
楊鳳山想過後勤處會出事,想過保衛處會出事,就是沒想過他的大本營會出事,還一出事就是全軍覆沒。
通過昨天同鄺玉生和夏中全的談話中了解到,這兩名幹部的思想都受到了某些人的影響,有朝實用主義方向發展的傾向。
更注重把實證主義功利化,強調生活、行動和效果,經驗和實在歸結為行動的效果,知識歸結為行動的工具,真理歸結為有用、效用、或行動的成功。
實用主義的要義體現在:認識的任務,是認識行動的效果,從而為行動提供信念。
也就是說,楊鳳山現在看到的,兩個處室,甚至是更多處室的負責人,通過同某些人的聚會和談話中有了這方面的思考和正治傾向。
他們關注行動是否能帶來某種實際的效果,也就是關注直接的效用、利益。
簡單來說就是,有用即是真理,無用即為狗屁。
楊鳳山知道,這理論不要太李學武。
他和楊元松聊過李學武的正治思想和傾向,得出的結論就是,李學武並不靠向任何一邊,完全就是實用論實踐者。
楊鳳山也是搞了多年組織工作的人了,自然清楚廠里群眾更多的是唯xIN主義者,而他所在的組織是講究唯wU主義的。
那麼在兩個主義之間就會有一個矛盾衝突,這種矛盾衝突是根本性的,是不可融合的。
但現在就有一股思想在調和兩者關於科學和生活等對立的理論。
這股思想並不拘泥於亞里士多德的主語-謂語的邏輯形式,而是試圖改變思維方式,為思維活動建立一種新的邏輯框架。
這種思維方式不是就概念本身而論概念,而是探究它會產生什麼效果。
實用主義方法反對首先設定最先存在的事物、原則或範疇,它只關注最後的事物。
說起來很複雜,但總結起來很簡單,就是以人為本。
做這件事開始前,要先考慮幾方當事人的訴求,以實際出發,協調和調整相關的方式方法,進而達到妥協後的產物。
這麼一說楊鳳山也清楚,其實就是機關里的生存法則,更是機關里做事的潛規則。
雖然這些規則都是存在的,也是有存在的必要的。
但是,這怎麼能作為一種思想放到正面來呢,這是不能說的,也是不提倡的。
現在講究的是
軋鋼廠出現這種思想的根本原因楊元松同楊鳳山也討論過,並不能因為一個人或者兩個人的出現而做出定論。
要反思在當前的組織工作中是否有漏洞,是否有工作沒有做到位。
比如宣傳,比如管理,比如學習和監督。
這也為軋鋼廠辦公會議,以及讜委接下來的工作做了方向性的定義。
這種思想是根本,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處理這件事的前提是要解決表象。
表象就是聶成林同志同生產管理處和設計處之間的矛盾,李懷德同志當前遇到的問題。
兩件事都是楊鳳山和楊元松當前的工作重點。
兩人也是分別在上午就這兩件事同工作組馮道宗等人做了溝通。
他們的意見和建議在工作組這邊都是必須重視的,但在具體工作中,兩人也是不能干擾工作組工作的。
現在李懷德的問題正在查,聶成林的問題群眾反應熱烈,也得查,這就是他們下來的工作,也是穩定軋鋼廠,尋求軋鋼廠在大學習、大討論工作中的破局嘛。
馮道宗說的好像是有道理,但在根本問題上的態度是同軋鋼廠的兩個班子對立的。
楊鳳山等人尋求的是穩紮穩打,逐步解決問題,而工作組不同意這個意見。
工作組的工作是有時限的,他們等不起這個穩紮穩打的時間,他們要的是挖破無毒,祛除毒根,固本清源。
這種做事方法自然是沒有顧及到軋鋼廠是否會傷害根本,也沒有顧忌相關的影響。
因為生產任務、思想動態、幹部管理等等,這些都是軋鋼廠班子的事,跟他們又沒有關係。
雙方各執一詞,矛盾已經顯現。
中午在招待所吃飯,李學武便見着服務員往樓上送餐食了,並且見着楊書記上了樓。
可沒多一會兒,又見着楊元松下來了,且面色不對頭。
因為大字告和舉報信的事,今天中午的這頓飯吃的很是安靜,大家都在想着心裏事,也就沒有了往日裏的談論。
吃過了午飯,得了張松英示意的李學武開口約了幾個正副處長去招待所游泳池游泳。
因為今天實在是熱,又因為聶成林的事,大家都想有個說話的地方。
以前還能是中午茶的時間大家聚在一起說說話,現在卻是不行,因為這會兒的太陽太毒了。
有着李學武的張羅,那邊張松英已經推銷起了泳褲,這些有心之人便都化身游泳健將,去樓上的房間換衣服了。
李學武是回的自己房間,張松英也跟了過來,給李學武帶了一個消息:
李副廠長就在樓上,是被工作組強制審訊中,從昨天到現在一直都沒合眼呢。
李學武聽到這個消息有些意外,卻也是不意外。
是李懷德自己要這麼做的,他也不知道就颳了這股風,所以工作組着急是應該的,增加對他的審訊力度也是應該的。
張松英將李學武的泳褲拿了過來,就看着他換衣服。
等李學武回頭的時候,便見着張松英正盯着他看着。
張松英見着李學武的眼神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將手裏的泳褲遞了過去,同時去衛生間拿了李學武的浴巾和浴衣。
這個時候的游泳褲也就是那麼回事,跟後世的各種材料完全沒法比,穿着就跟穿內褲似的。
這個時候也有不買泳褲,而是直接穿內褲游泳的。
那就會出現於老師的那種情況,游得快了,褲衩就追不上了。
內褲和泳褲最主要的區別就是泳褲有個系帶,紮緊了不會掉,內褲可沒聽說有系帶的。
也不知道是內褲小了,還是李學武的某些地方大,別的地方倒很合適,就是前面不經意的會露出來一小塊。
在給李學武穿浴衣的時候,張松英用手給他整理了一下,並且把多出來的那一塊塞了回去。
李學武耷拉着眼皮扯了扯嘴角,他明顯看出張松英臉上的壞笑了,這不是在趁機占自己便宜?
待下了樓,李學武便見着中午吃飯的那些幹部們一個個的也都換了泳褲,有講究的還不知從哪找了游泳眼鏡。
這可真是差生文具多,就他們這老胳膊老腿的,還用得着游泳眼鏡保護眼睛?
能游的多快?
等從大廳門出來,大家說笑着拐了彎,來到了招待所旁邊的游泳池,便見着游泳池跟大鍋似的,裏面的人就跟餃子似的。
「這天可真是熱啊~」
徐斯年也同李學武一樣,穿着浴衣,趿拉着塑料拖鞋,見着泳池裏的場景也是感慨了一番。
李學武吊着眼睛看了看他,問道:「不耽誤您徐主任與民同樂吧?」
「去你的吧~」
徐斯年就知道李學武的嘴裏沒好話兒,瞥了李學武一眼,由着服務員的帶領,眾人越過檢票口,來到了服務員準備好的休息位上。
沒多少人,一起吃飯的那些人里就來了十幾位,甭管下水不下水,全套的游泳設備都搞上了,很專業的樣子。
李學武站在岸邊的棚子底下脫了浴衣,開始拉伸筋骨。
徐斯年見着李學武做準備動作,他也跟着學,使得其他人也跟着做了起來。
說是游泳,不就是出來一起泡澡嘛,還真準備游啊。
但見李學武動真格的,他們也不好來了就往椅子上坐,只好跟着準備下水。
徐斯年趁着李學武活動身體的時候走近了低聲問道:「李副廠長怎麼樣了?」
「噗通!」
還沒等徐斯年反應過來呢,眼巴前剛才還做跳水動作的李學武一個猛子便扎進了游泳池裏,隨後徐斯年便見着李學武跟鯊魚似的,肆虐起了游泳池。
這個時間,來游泳池裏游泳的多是半大小子們,或者是年輕的同志。
上了歲數的游不動,也懶得來這邊曬肚皮,大中午的也就只有孩子們和年輕的小伙子們、大姑娘們不怕熱。
中午就這麼會兒空閒,有愛這個的,先去食堂打了飯菜,端着就來了這邊。
來了游泳池先不吃,游上幾個來回,必定是餓了的,到時候再吃,這飯菜更香。
尤其是坐在游泳池邊上吃,看着其他人游泳,愜意地吃着飯菜,覺得這就是生活。
等到時間了,收拾乾淨回去上班,正合適。
李學武他們現在趕的時間就是工人們來游泳的時間,所以水池裏的人也特別的多。
別看人多,但真正會游泳的,或者說真正在裏面游的不多,都是泡在水裏解暑。
大家都是靜態的,只有一條鯊魚是動態的,自然是受到了關注。
大家都在猜測和討論那條鯊魚是誰的時候,有人已經說了,並且指了游泳池邊上的幹部們,道是各處的一把手來了。
有機靈的已經過去打招呼,並且幫着那些人下池子游泳了。
有嘴笨的也都過去看了熱鬧。
更多的是在泳池裏給那條鯊魚讓個路,不至於撞了自己。
甭問了,這麼猛的游泳健將,還是處室幹部,定是最年輕的李學武了。
等李學武遊了幾圈,姿勢換成了仰泳的時候,大家便都認出,這是保衛處的一把手李學武。
最明顯的就是李學武臉上的疤,以及肩膀上的疤。
一個是撕裂傷,一個是圓形的彈孔傷,剩下的傷疤都不太明顯,但也是有的,都是李學武以前攢下的。
有知道的以為是李學武從南邊帶回來的,其實不少都是小時候自己淘的。
等遊了一會兒,重新回到岸邊的時候,這些老同志們已經上了岸。
沒轍,在水裏泡着也是要消耗體力的,尤其是他們剛吃了飯,胃裏不舒服呢,所以都跟椅子上坐着聊天。
不知什麼時候,服務員給端了水果和雪糕過來,李學武沒從爬梯上來,而是手撐在泳池邊上,一個躥跳上來的。
等挪着步子站起來,由着服務員小金給披了浴巾,這才漫步走回了休息區。
「嘿,小金同志,我可是要提意見了」
徐斯年坐在藤椅上抽着煙,示意了跟着李學武進來的小金說道:「怎麼就見你給李處長服務,我們怎麼沒這個待遇呢?」
「哈哈哈~」
「就是!」
見徐斯年用這個玩笑作為談話的開場白,眾人也都是笑着起鬨,其實就是在烘托氣氛,為接下來的談話做鋪墊。
小金有些不知所措,她就是見着李學武上來了,便拿了浴巾過去幫忙,也沒想那麼多。
沒幫這些人拿浴巾,是因為他們上來的時候都是一起上來的,且有好多溜須拍馬的跟着,她哪裏擠得上去。
現在面對幾位處長的「指責」,小金也是慌了。
「嘿,是在等我的這個吧?」
李學武將桌上的雪糕拿了起來,這是給他準備的那份,示意着遞給了小金,隨後笑着說道:「明知道我不吃雪糕,是不是故意的?怕我不給你,又故意獻殷勤,惹了幾位領導誤會和埋怨了吧」。
小金有些臉紅的接了雪糕,她自然知道李處長是在幫她解圍,雪糕什麼的她還是吃的起的。
在準備水果和雪糕的時候自然是要準備全了的,領導不吃是領導的事,沒給準備,那不成了「二桃殺三士」了嘛。
不過現在得了李處長的幫忙,又得了他的雪糕,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往日裏沒少佔李處長的便宜,每次遇到她值班的時候,李學武都是把雪糕給她吃。
她也聽說了的,別人值班的時候可沒得着李處長的雪糕。
今天得李處長的維護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看着李處長健碩的身材,滿是「勳章」的身體,她更是想多了些。
正常,十六七八的歲數,正是情竇初開,心事多的時候。
伸手接了李學武的雪糕,小金甜甜的一笑,給李學武道了謝,隨後跟幾位鬧笑的領導們微微躬身示意了一下,便笑着離開了。
眾人就是起個哄,鬧鬧氣氛,並沒有在這件事上不依不饒的,那不沒品了嘛。
等李學武坐下,徐斯年拿了一塊哈密瓜遞給了他。
「不涼,放了一會了,知道你不吃涼的,特意給你留的」
「謝謝諸位,有心了」
李學武笑着接了過來,一邊吃着,一邊給眾人道了一聲謝。
其實也就是閒扯淡,徐斯年的嘴裏哪有準話,他們是先上來的,這水果自然是不能等着李學武上來再端過來。
所以現在盤子裏的自然就是「特意留的」嘛。
李學武並沒有在意這個,在眾人的閒談中將瓜吃了,也聽了他們說了一會話。
話題無非就是廠里這些事,有前幾天的水果、居民區項目、聯合企業,以及工作組的調查。
「武叔!」
「來!」
棒梗遠遠的便見着武叔正跟自己招手,噼了撲隆地遊了過來,等從爬梯上了岸,又光着腳丫跑到了李學武身前。
李學武從桌上拿一塊西瓜遞給他,輕聲說道:「慢點吃,別嗆着」。
「謝謝武叔!」
棒梗很是開心地接了過來,聽了李學武的話,就蹲在李學武的椅子邊上啃起了西瓜。
李學武的動作和棒梗的到來其他處長自然看見了,但也都沒在意,繼續着嘴裏的話題。
徐斯年看了一眼棒梗,問了李學武是不是秦淮茹的孩子。
見李學武點頭,便也是對着棒梗笑了笑。
李學武這邊一直聽着大家說話,也正是因為他認真聽着,大家說的也都比較認真。
棒梗見徐主任跟自己笑,便也咧着塞滿西瓜的嘴笑了笑。
他是聽不懂武叔這些人在講什麼的,但他知道武叔周圍坐着的這都是什麼人。
別看他人小,但懂的可多,也認識廠里的這些人。
人事處的處長、調度處的處長、廠辦的主任
反正都是廠里的中層幹部,都是牛嗶的存在。
他剛才這麼開心接武叔的西瓜,並不是因為西瓜好吃,也不是因為他游泳游累了、渴了,而是因為面子。
他也到了要面子的時候了,他也知道啥是好,啥是賴了。
全游泳池人的目光恨不得都看向這邊,大家或有或無的都往這邊游,還不是因為這邊的領導在開會。
這是簡單的休息區嘛?
這是軋鋼廠權利圈子啊!
沒看見剛才伺候着這些處長們游泳的傢伙都沒走嘛,全都跟游泳池裏泡着呢,就等着這些幹部們再下來游泳,好搶着去幫忙。
這些人伺候了好半天也沒得着一塊瓜,他人小,卻是得了保衛處處長武叔的照顧,更是站到了眾人目光的中心,能不高興嘛,更不開心嘛。
這吃的是瓜嘛?!
這吃的是面子啊!
這吃的是人脈關係啊!
棒梗光着腳板,蹲在一旁,覺得這瓜分外的甜,尤其是眾人羨慕的目光,更讓這瓜甜極了。
等他依依不捨的將西瓜吃完,卻是見着剛才沖自己笑的徐主任又給自己拿了一塊哈密瓜。
這瓜他昨天吃了,母親帶回家的,可甜了。
只是他跟這位徐主任不熟,自己的肚子也吃不下了,便嘿笑着說道:「謝謝徐大爺,我媽不讓我多吃,說撐爆了肚子縫不上」。
「哈哈哈哈~」
眾人的談話正告一段落,就被棒梗的話給逗笑了。
徐斯年也是笑着說道:「那就拿了,給你媽送一塊兒去,就說徐大爺給的」。
棒梗看了看徐斯年,看了看他手裏的瓜,最後把目光看向了李學武。
李學武則是將手裏的煙盒捏癟了扔進了邊上的垃圾桶,示意了棒梗說道:「還不謝謝你徐大爺」。
「謝謝徐大爺!」
棒梗見武叔應了,便笑着接了徐主任手裏的瓜瓣,舔着嘴唇說道:「我媽說這玩意兒老甜了,吃多了牙長大蟲子」。
「哈哈哈哈~」
眾人見他童言無忌的模樣,便又都笑了起來。
這邊的互動自然是惹的游泳池裏的人關注,也都把羨慕的目光投向了棒梗。
都知道這小子沒爹,只有媽,他爹是車間的工人,出了事沒了。
現在他媽成了招待所的所長,他這個小不點也成了眾人的焦點。
尤其是當廠里這些處級幹部們逗着他玩,眾人更是羨慕的哈喇子都要下來了了。
他們饞那些水果,更饞這些人脈關係啊。
李學武笑着對大臉貓示意了招待所的方向,道:「去幫我們拿兩盒大前門,知道是啥煙吧?」
「知道!您就抽大前門!」
棒梗倒是記得這個,他老見着李學武抽這一個牌子的。
只是這會兒答應完卻沒挪動腳步,瞪着眼珠子看着李學武。
李學武故意逗他,問道:「咋還不去,等啥呢?」
「武叔~買煙得有錢啊~」
棒梗故意抖了抖自己的褲衩子,說道:「我兜里可比我臉乾淨,總不能我去搶吧」。
「那我不管!」
李學武點了點棒梗的肚皮,笑着說道:「伱剛才吃了我們的西瓜,這會兒又拿着我們的哈密瓜,總得給我們還回來一點兒吧」。
「啊!!」
棒梗驚訝出聲,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李學武,又看了看桌上的西瓜皮,最後看向了自己手裏的哈密瓜,拿着就要往徐斯年的手裏送。
「徐大爺,您還是收回去吧,這瓜我可吃不起嘍!」
「哈哈哈哈~」
眾人看着這大胖孩子更是笑的歡了。
徐斯年沒有接棒梗的哈密瓜,而是笑着示意了李學武的方向,道:「你還了哈密瓜,西瓜怎麼還給你武叔啊?」
「這」
棒梗也是猶豫了,看着李學武試問道:「武叔,您需要西瓜汁嘛?」
「哈哈哈~」
「呵呵」
李學武沒等眾人笑完,輕笑着瞪了棒梗道:「趕緊去,記賬,晚了我打你西瓜汁樣兒」。
「哎!」
棒梗也知道這些大人在逗自己,這會兒也不說還給徐斯年哈密瓜了,抱着就往招待所跑。
眾人見着他這副調皮模樣,臉上的笑容一直都沒斷過。
游泳池這邊的人無不用羨慕的目光看着那個小黑胖子。
這幾天棒梗就在游泳池玩來着,曬黑了,可不就是小黑胖子嘛。
剛才領導讓他買煙的話,離得近的都聽見了,當見着棒梗猶豫的時候,他們恨不得爬上岸,跟李學武主動請纓去買。
什麼錢不錢的,這個時候能跟領導要錢嘛!
傻不傻!
讓領導欠你的錢才是正確的道理啊,這欠的不是錢,是人情啊!
一個是保衛處的處長,一個是廠辦的主任,都是處級幹部,這人情得多大啊,全讓那個小黑胖子浪費了啊。
他們也不想想,這人情如果不是因為棒梗是個孩子,也落不到他的身上啊。
再說了,誰就敢說他們買來的煙,這些領導就會抽了。
李學武的話比錢好使,只有李學武從招待所拿來的煙他們才會抽,因為這對眾人來說也是個人情。
只是這份人情關係比較隱晦罷了,他們不會說出來,不會像張國祁一樣因為喝了李學武的酒就四處張揚。
「嘿呀~這才幾天啊~」
讜組部的處長韋再可看着桌上的瓜說道:「這可是千辛萬苦,越過千里之遙,從邊疆送到咱們桌上的味道啊,就沒人提了?」
李學武看了韋再可一眼,沒有說話,徐斯年主動開口接的話茬。
「韋處長,這瓜果在肚子裏最多待一晚上,隔了夜都不記得自己吃沒吃了」
徐斯年的解釋很噁心,但是大實話,也讓在場的眾人暗暗皺着眉頭。
「這瓜果是辛苦,可辛苦誰了?還不是咱們軋鋼廠自己家裏人」
徐斯年敲了敲桌子,道:「自己人吃了知道說一聲辛苦,可有些人吃了呢?誰知道你是誰啊?」
韋再可看了徐斯年一眼,又把目光看向了李學武。
李學武卻是一直坐着沒有發言,更是沒有什麼特別的態度。
幾個人幾次試探,都沒有讓他開口,直到傅林芳拿着兩盒煙走了過來。
「領導們好,李處長好」
傅林芳先是跟停下話語的幾位領導打了招呼,隨後跟李學武說了話。
「秦所長正管孩子呢,讓我把煙送過來」
「嗯,棒梗挨打了?」
李學武伸手接了傅林芳手裏的煙,嘴裏問了一句。
傅林芳收回拿煙的手,順便理了耳邊被風吹亂的頭髮,微笑着回答道:「沒,就是挨說了,光腳丫危險呢」。
「呵呵~你呢,在招待所乾的怎麼樣,適應了嗎?」
李學武輕笑了一聲,話題從棒梗轉向了傅林芳。
這是讓周圍眾人沒想到的,也是傅林芳沒想到的。
她是臨時被秦淮茹示意了來這邊的,絲毫沒有被這些領導注視着、被關心的準備。
傅林芳也是頓了一下,這才回答道:「適應的很好,這裏的工作環境很適合我,感謝李處長,感謝韋處長」。
韋再可微笑着看了看傅林芳,他對這個大學生的印象還停留在服務處,很安靜,很謹慎個女學生,就是路有些偏。
也不知道怎麼就偏到了招待所,偏到了李學武這邊。
尤其是當李學武說要給她求個關係,解決一下實際職務問題,他還想着這裏有沒有啥複雜的情況。
現在看,這個大學生還真是了不得,不白鍛煉,更不白吃那份苦。
都說李學武看人准,用人更准,現在看來這話真是不虛啊,就連這樣的人都能利用起來,真是讓人嘆服。
他這邊沒說話,李學武揚了揚手裏的兩盒煙說道:「道謝不能用嘴說啊,來點實際的,回去把這兩盒煙錢付了吧,我們倆一人一盒,算你還了人情了」。
說着話把手裏的一盒煙扔向了韋再可,韋再可接住了,拆開了香煙分給眾人笑着道:「我這人情可真實在,還能抽」。
傅林芳也是愣住了,她是沒想到李學武會這麼說,更是明白李學武在給她減壓,維護她的面子。
這兩盒煙已經被秦所長記在了李處長的賬上,李處長在這邊存了錢的。
現在這麼說,就是拿他自己的錢,幫着她解決人情關係呢。
不說以前對李學武的印象如何,也不說最近的一次李學武幫她解決工作問題,就說這一次,傅林芳真是覺得李學武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成為了最高點。
李學武給自己點了煙,將手裏的打火機遞向了愣神的傅林芳,示意了周圍幾人。
傅林芳忙用手接過,這才反應過來,李學武是讓她給這些處長們點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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