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會試來了(1 / 1)
「我說,你們要不要那麼拼命,要不要那麼認真,現在到了吃飯的時間了,咱們收拾收拾,吃飯吧!」鄭光苦着一張臉看着佔據了自家幾乎全部桌子和椅子的認真溫書的一群人,滿心的悔恨,恨自己裝逼過度,以至於引來了那麼大的麻煩!
徐胖就不說了,幾乎就是鄭光的貼身肥棉襖,王世貞把鄭光的話視為至理名言,大有作為座右銘的架勢,端坐在桌前一臉認真的讀書,張居正和李一元請學問最深的李春芳出了一道題,兩人奮筆疾書一篇時文作為練習,李春芳和凌雲翼還有徐渭則就一個問題討論的非常激烈,楊豫孫和朱笈人手一本書看得搖頭晃腦……
簡直是把鄭光的家作為了他們的自習室,而且還是那種蹭吃蹭喝的極其不要臉的那種,來鄭光家裏讀書學習,美其名曰切磋學問,但是真到了吃飯的點兒,你還真不好意思不給他們一碗飯吃,吃飽喝足了這些傢伙就更不走了,繼續窩在一起切磋學問,寫文章,三天以來,寫的文章沒有一百也有八十篇。
至於這個小型學習研討會的成立起因,就是鄭光在蘇州會館裏發表的那一次演說,這些和鄭光之前就熟識的人不約而同的來到了鄭府上,說自己之前怎樣怎樣的荒廢光陰,每天就讀一兩個時辰的書就當作是完事了,然後就出去玩耍了,現在才知道自己是在浪費時間浪費生命,浪費上天賦予的才華,鄭光一語驚醒夢中人等等。
總而言之一句話,要在鄭光的督促下努力讀書,奮力備考,絕不浪費一絲光陰。
所以現在每個人都是高度集中精神,尤其是李春芳,雙目圓瞪氣喘吁吁,口中言語滔滔不絕如江河直下,明顯已進入了化境,再看徐胖,面紅耳赤,吞吞吐吐,明顯功力不足,張居正緊握筆桿奮筆疾書,一點都不停頓,似乎思維的暢通已經超越了他的寫字速度,他正在超越自我,努力讓自己的寫字速度跟上思維,握着筆桿子的力度幾乎都要把筆桿子給捏碎了……
看着這些未來的大官兒們齊聚在自己的家裏,努力讀書的模樣,鄭光突然之間有一種感覺,如果手裏有照相機或者手機,把這一幕給拍照拍下來,那該是一幅怎樣的畫面?數十年後,如果今天的這一群人還能活着,還能聚在一起,再把照片拿出來看看,那該是何等的感慨和情懷?
但是這之前……鄭光的肚子很餓……
無奈之下,鄭光和鄭江說了一身,把飯菜全都端進來,等飯菜的香味瀰漫了整個屋子之後,這群努力地過了頭的傢伙們才不停的吸着鼻子,把目光轉向了香噴噴的飯菜,集體一致的做出了排排坐等吃飯的姿態,把桌子收拾好,盯着飯菜兩眼放光,等到鄭光也就坐準備吃飯的時候,徐胖就開口招呼道:「來來來,大家吃,快點吃,吃完了還有問題要研討!」
一群人就開始大吃特吃,吃的那個香啊,這吃香看得鄭光都有些汗顏,年紀最大行事最優雅的李春芳都給徐胖帶壞了,吃相一天比一天差,現在已經不顧自己的鬍子都擱到了米飯上,和着菜一起把鬍子都吃進了嘴裏,然後才吐出來,隨便摸了摸,繼續吃……
你說現在張居正啊王世貞啊他們都是二十三四歲的年輕小伙子,吃相差一點還能理解,李春芳都三十七歲的老大哥了,朱笈也是三十五歲的老一輩了,吃起飯來如此粗曠,叫鄭光徒呼奈何,一盤子菜沒多少工夫就被吃個精光,徐胖還把飯盒端到桌上招呼大家添飯,繼續吃,吃完繼續弄。
鄭光忍不住的吐槽道:「你們也太拼命了,不是這樣拼命的,讀書溫習最重要的是平時的功夫,平時的功夫到了就宛如春雨,潤物細無聲,那效果自然就達到了,你們現在突然一陣狂風暴雨,會鬧水災的!」
徐胖不屑道:「你那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咱們都給你說的無地自容了,你還說什麼說,這不正在加快腳步追趕你的進度嗎?你看看子實兄長,咱們裏面就屬他年歲最大,現在也是要追趕你的腳步,咱們都覺得慢了,過去浪費了太多時間,現在加緊追趕啊!」
大傢伙看了看李春芳,李春芳正在往嘴裏扒飯,頓了一下看了看大家,接着毫不在意的繼續扒飯,嘴裏嘟囔着:「在下浪費的時間最多,要是不加倍努力,就會被年輕人狠狠甩在後面,所以,繁文縟節就不在乎了!」
好嘛,吃飯的時候都開始說話了!食不言寢不語的古訓都給忘光了!
可是,可是他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法反駁!
鄭光覺得很無力。
「子實兄長說的對,咱們就要抓緊一切世間彌補自己往日之過錯,絕對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使得一身才華沒來得及施展就抱憾離世,所謂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啊!古人誠不我欺也!」張居正搖頭晃腦的來了一句,繼續猛吃,鄭光大怒道:「他們就算了,你們兩個一個湖廣人一個江西人,不去找你們的老鄉,來找我這個蘇州人做什麼!」
李一元跟着徐渭混久了,居然也開始油嘴滑舌起來:「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子曰,有教無類,平之,我等以為你的學問才是我等需要追求的真正的學問,所以上門請教,何故以地域之分別而排斥我等?」
鄭光指着李一元半晌說不出話來,朱笈和楊豫孫兩個老好人開始和稀泥了……
「平之,你也不要說他們,大家都是被你所言驚醒,驚覺自己這些年來浪費太多光陰在毫無意義的事情上,這才覺得羞愧難耐,想要從現在開始改變自身,努力讀書,這是好事,你應該覺得高興才對。」朱笈緩緩說道,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夾了一塊羊肉,一口吞下肚。
「就是啊,平之,你不知道現在北京城裏的那些舉子們因為你的一番話,都特別羞愧的窩在自己的房間內讀書習字,很少出來遊玩了,本來滿大街都能看到各省的舉子們出來遊玩,現在基本上無影無蹤,一開始只是咱們南直隸的舉子知道,結果現在各省的舉子都知道了,你可知道現在各省都有部分舉子視你為前進的目標啊!張李二位兄台過來求學,你該高興才是!」楊豫孫以同樣的速度夾了一塊牛肉塞入嘴裏,一臉幸福。
鄭光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擠出一絲笑容道:「我輸了,來來來,吃飯吃飯,別的不說了,努力備考,爭取一舉通過會試,沖向殿試,金榜題名!」
除鄭光之外的八個人不約而同的舉起手上的飯碗,齊聲喝道:「金榜題名!」
鄭光此刻真的很想用照相機把這一幕給拍下來,若干年之後再拿出來給這些人回顧一下,讓他們看看此時的自己是怎樣一副容貌和嘴臉……不過很顯然,他們目前是不會在意這種事情的,不管鄭光怎樣威脅,他們還是每日雷打不動的聚集在鄭光的小屋之中,讀書,習字,不浪費一秒的時間,相互監督,相互督促,近一個月下來,每人都覺得自己的學問大有長進。
就在這樣的氛圍之下,嘉靖二十六年,具有決定性意義的會試緩緩而至。
二十六年一月三十一日,皇宮裏傳來消息,皇帝下詔令當今禮部尚書孫承恩擔任嘉靖二十六年會試主考官,主持會試考試,自此日開始,會試考官等一系列人物全部進入軟禁狀態,由錦衣衛指揮使陸炳親自派出手下精幹人選監視這些考官出題,謄卷等等,嚴格限制他們的活動範圍,不允許任何和考試無關的人接近他們,也不允許他們之間相互交流。
皇帝對此次的會試非常關注,所以一干監視人等全部換為了最精幹的錦衣衛,一雙眼睛宛如x光掃描機,任何和作弊有關的事物都會被檢查出來,考生是不要有任何僥倖心理的,不過來參加考試的都是舉人了,就算考不上進士也能富貴一輩子,所以沒人會為了進士的身份而把舉人的身份給賠掉,會試的作弊率遠遠低於鄉試。
不過,這並不代表着就沒有人會用另外一種方式進行另外一種形式的作弊,科舉從來就不單純,加上一些有着別樣心思的人的推波助瀾,以及上下扶持打點,雖然無法操縱一甲和二甲的大部分人選,但是在不怎麼受關注卻人數最多的三甲進士中,卻非常好動手腳,不過凡事都要小心行事,這種事情更要小心行事,一着不慎,滿盤皆輸,即使是自稱天下三人之一的嚴世蕃,在操縱這種事情的時候,也不免要小心翼翼。
一百六十會試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