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六章 貴妃的擔憂(1 / 1)
貴妃不語,只兀自生着悶氣,繼而丟下丈夫獨自去了寢宮。
萬曆一頭霧水,等貴妃走後問了宮人,這才知太后訓斥事,不由皺眉。
前些日子葉向高上了密揭,說年後皇帝仍未讓福王歸藩,京中有流言紛傳。
甚至有危言聳聽輩稱宮中將有大變,福王將取代太子為帝。他已令錦衣衛嚴查此流言源頭,但終歸治標不治本。如不使流言繼續,唯有速使福王歸藩。
此事讓萬曆十分不悅,他去年便和葉向高說好,待太后壽辰之後再叫福王就藩,葉向高偏等不及,非要舊事重提。又說什麼民間流言,端的就是在藉機逼他。
枉他好心准了增補閣臣事,又叫魏良臣放了東林書院師生,現在看來,這福清相公是得寸進尺,說他這皇帝失信,分明是他這首輔才無信。
萬曆大為惱火,單是葉向高倒罷了,現今太后也來催促,還把貴妃給訓了,看來太后那裏對福王不就藩這事也有成見。
他素來孝順,肯定不會讓太后不高興,故而心下暗嘆一聲,明白自己怕是留不得老三了。
但如何和貴妃交待呢。
萬曆忐忑不安的到了寢殿,就見貴妃斜倚在窗欄前,頗是落寞。走近了看,貴妃眼角分明還有淚水。
「你受委屈了,莫生氣了。」
萬曆心疼的坐在貴妃身邊,爾後一隻手輕輕搭在貴妃的肩上。
「我哪有委屈,自古沒有媳婦生婆婆氣的道理。」貴妃側過身去,不願理睬丈夫。
萬曆不敢多說太后的事,在邊上猶豫再三,終是忍不住在貴妃耳畔低語道:「不若讓老三出京罷,免得你老受氣。」
聞言,貴妃身子顫了下,轉過身來看着丈夫不悅道:「說好冬天的事,怎麼又要改…你這做皇帝的能不能有點主見?」
萬曆苦笑一聲:「多幾月,少幾月,有什麼打緊的。」
「你是真要讓常洵走麼?」貴妃凝視着丈夫。
萬曆沒有說話。
貴妃眼角一下又紅了起來,落淚道:「自常洵出生以來,得了你這父親什麼?只苦了我母子每日叫人指指點點,說我倒罷了,你知道就好,可常洵又做錯了什麼?都是你的兒子,為何一個是忠,一個就是奸?」
「皇位不能給他,朕便其它多補些罷了。」萬曆嘆了一聲,嫡庶之分,便是他這做皇帝的都動不得。
貴妃也知太后既發話了,常洵肯定不能再留在京城了,只是心中捨不得。但事已至此,她也無法制止,便悠悠對丈夫道:「你說話幾時算數的,先前的皇莊便裁了一半,常洵在京里做些買賣賺些錢財貼補生計,外朝便說他欺行霸市,你這當爹的不為兒子做主反叫給停了…
你說,你能補他些什麼?怕是你真補了,回頭還是叫外朝給弄沒了,於其每每叫常洵擔個惡名,不若你什麼都不給他,就叫他在洛陽好生呆着,有甚吃甚,總餓不死就行…」
說起這些,貴妃真是一肚子怨言。
萬曆也是無語,他知貴妃說的是實情,他真的沒法補貼常洵,因為外朝那裏根本通不過。
只能道:「內庫但是有,朕就給他便是,常洵是朕的骨肉,哪裏會如你說的這般。」
「內庫有什麼?」貴妃白了丈夫一眼,「你這當皇帝的還欠着人錢呢。」
萬曆輕咳一聲,貴妃說的肯定是他跟魏良臣借銀十萬兩的事。
可這錢,哪裏用還。
皇帝借的錢,真的需要還麼?
那魏良臣只要是有良心,就當知道他能有今日,全是皇帝的恩賜。別的不說,就沖他皇帝開了口,他魏良臣也不能要這筆錢啊。
「那你說怎麼辦?只要朕能做到,便都允你好了。」
萬曆還是想着盡最大努力讓常洵在洛陽過好些,也讓愛妃心裏好過些,同時自個心裏也能少些愧疚。
貴妃似早就考慮此事,她道:「我一直想着這事,也知不能讓你為難,所以,不若往後良臣那邊的錢你都給了常洵吧。」
萬曆聽後一怔,旋即搖了搖頭:「他哪有什麼錢,海事都未啟呢。」
貴妃哼了一聲:「南都的事,你當我不知道麼?」
萬曆訕笑一聲:「這事八字也沒一撇,朕就是裝作看不見,他魏良臣也未必能弄多少錢。愛妃有所不知,南都那幫人可狡猾着,有時候朕也拿他們沒辦法。」
「都死了人,這事可不能善了。小魏好心腸,你這做皇爺的不當回事,我可當回事呢。那礦場的事,怎麼就成了他徐家的了。這本是陛下你的錢,他替你要回來,你就得撐着他。南都那幫人叫嚷再凶,你也不能把小魏按住了打板子。」
見貴妃知道的這麼多,萬曆知道肯定是金忠告訴他的,便笑着道:「朕不是給他遞了口諭了麼。」
貴妃微微搖頭:「我說句難聽的,人家小魏做事,比你這當皇爺的要有氣魄。」
萬曆笑了起來:「朕是皇帝,哪能跟他那般亂來。」繼而點了點頭,「好了,這次良臣真若能在南都有所收穫,朕都給常洵好了。」
貴妃卻追問了一句:「那海事的呢?」
萬曆頓時愁眉苦臉:「我的好愛妃,朕和你還過不過日子了?」
貴妃沒好氣道:「反正,海事真要賺着大錢了,你不能忘了常洵。」
萬曆嘿嘿一笑,自是應了。
他很清楚,海事一定能賺大錢,因為四明相公沈一貫是最精的人,連他都要插上一腳,可想海事之利了。
就是不知道浙江那邊準備的如何,魏良臣能不能爭得過沈一貫,別白忙活了半天,全便宜了四明相公。
「壽寧那孩子長的如何?」萬曆問起自己的外孫。
「這才多少天,能長成什麼樣。」想到女兒和外孫,貴妃臉上頓時變的慈祥起來,「小傢伙挺可愛的。」
萬曆問道:「像女兒還是像駙馬?」
「當然是像咱女兒了,若像駙馬能有多好看…」貴妃說到這,想到什麼,欲言又止,但終是沒說。
「怎麼?」萬曆不解道。
「沒什麼。」
貴妃搖了搖頭,這件事她可不敢跟丈夫說。
因為,她怎麼看那孩子都有點面熟,好像那個…魏良臣呢…
去年魏良臣在京里時常往壽寧那邊跑,而那時駙馬冉興讓在國子監反省,十月懷胎,這日期倒是對年,更關鍵的是魏良臣可不是真太監…
貴妃不敢深想,真鬧出醜聞來,皇室的臉面就丟盡了,她的臉面更丟盡,丈夫知道還指不定鬧出什麼來。
但願,是她多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