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寄化身咒(1 / 1)
於是我趕緊進屋,捧了一把曬乾的燈芯草,拿到麻油婆跟前就一起搓了起來。在這個過程中,她不斷詢問了我一些我的情況,包括我師父的情況,出於尊重老前輩,我還是一一如實地說了。然後她問我會一些什麼法咒,我告訴她一般的都會,只不過有些不怎麼常用的,練習得少。麻油婆問我,寄化身咒你會嗎?
我點點頭說會,那是鬼谷派的手藝,師父也曾經教過我。麻油婆說,那就行了,回頭你拿着這根繩子,畫符寫上孩子的八字,讓那條大蛇暫且繼續修行吧。我問麻油婆,可是我怎麼去告訴它呢?它現在一看見我就咬,根本沒辦法溝通呀。麻油婆說,等你做好這個寄化身,當着孩子的面燒掉,然後把繩子的灰燼找個水塘倒進去,其他的,我自然會幫你說。
我很高興,我這一趟拜訪麻油婆總算是沒有白來。看樣子事情終於是可以得到解決了,孩子媽媽也喜極而泣。時間已經很晚了,但我也顧不得那麼多,匆匆辭別了麻油婆,並告訴她,將來如果有機會,一定會帶着師父一起,來看望她老人家。
回到張和平家裏的時候,他又再次平靜了下來。於是我再度輕輕搖醒他,然後用腳把地上的雄黃酒圈抹掉了一個口子,將剛才麻油婆和我搓好的那根大繩子盤成圈擺在那個口子外面。一直以來對四周圍漠不關心的張和平,在見到這一幕的時候,竟然默默地流下了眼淚。他的眼神里有一種被欺辱後的不甘心,但又悲傷地無可奈何的感覺。雖然是借着孩子的身體流露出這樣的情感,但還是讓人看了心裏怪難受的。
說到底,終究是張和平這個孩子,一時衝動,殺死了那條蛇。所以有時候,那些恩恩怨怨往往都是在不經意之間結下的,一旦結下,就比較難解了。這件事情讓我即便多年以後想起,也依舊覺得唏噓。水蛇是報着復仇的心而來,結果是奔着張和平的死而去,當中卻因為我和麻油婆的干預,最終選擇了一個不損對方,卻並不完美的結果。
看到張和平哭了之後,我知道,這也是他體內仙家的妥協之意。當着全部人的面,我寫下了一張寄化身符,在符咒的背面,寫下了張和平的生辰八字,這是為了起一個監督的作用,畢竟是他自己做的錯事,就算是個小孩,也應當為這樣的行為負責,在驚蟄日之前,他都必須遵守。
我將符咒嵌入大繩子中間,然後一把火燒了起來。繩子因為沾了麻油的關係,燃燒得比較快速,於是我一邊燒一邊對着火堆跺腳念誦道:
「十二猿仙作一窩,不知哪個為寄託,有人識得猿猴路,要知玉皇路不多,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天住、地住、年住、月住、日住、時住、化為金身玉女,寄往三十三天處。」
這是寄化身咒,用途比較廣泛,最主要的,就是轉移因果。這就好像兩個人打官司,輸的一方就必須道歉或者賠償,而這道歉與賠償,就是因果雙方互相需要讓步和接受的地方。
繩子燒盡之後,在地上留下一堆灰燼。此刻的張和平,又如同睡着了一般。我知道,這就是他體內的仙家得以暫且釋懷,離開他的身體後的表現。我小心地將地上的灰燼撿起,裝進了布袋當中。然後我示意張和平的父母,可以給孩子鬆綁了。當他們把孩子抱回床上後,我就對李隊長說,事不宜遲,咱們這就動身吧。
李隊長問,這麼晚了,是要去哪兒呢?我說,就去北面竹林里,咱們今天找到那條蛇的屍體,那是一條水蛇,說明那附近有水池或者水源,我們現在趕過去,把這些灰燼撒入其中,這就是所謂之,寄往三十三天處,那是一個歸宿,也是這件事善後的唯一辦法。
於是冒着夜色寒風,我和李隊長就有一次風塵僕僕地朝着竹林趕去。上山沒有燈光,於是我們行走的速度比白天要慢了不止一倍。等到我們找到那附近的水塘時,已經接近子夜時分。
我將所有收集的灰燼撒入水塘,心中默默祝念,雖非同道,但望其紅塵煉心,早成正果。
當夜我和李隊長趕回去就只能暫住在張和平家裏了。折騰了一整天,我們都累壞了。尤其是我,倒下便睡。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我發現張和平的父母心情氣色都不錯,於是我問他們什麼事這麼高興,他們告訴我,今天早上孩子已經開始恢復正常了,雖然現在還是很虛弱,但是已經能說能笑了,只不過這一個多星期一來發生的事情,他好像一點都不記得了。我點點頭告訴他,孩子還小,有些事情還不能理解,如果能不說,那就儘量不要說。免得孩子心裏面裝着這件事,那將來如果再有仙家路過,就容易又出問題了。
張和平的父母點頭答應,在吃過早飯後,他們一家人,高高興興地送我和李隊長出門。可是由於頭一天在村子裏搞出的動靜太大,附近的很多百姓都知道張和平家請了個師傅來幫忙驅邪了。於是回鎮上的這一路,我們基本上都是在別人注視的目光下走過的。
在距離鎮上大約還有一小段路的時候,周圍是住戶漸漸多了起來,這些人也就把我和李隊長當成普通行人,並未投射過來異樣的眼神。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人,突然從我們身後追了上來。繞到我們跟前後,仔細打量了一下我和李隊長。
我當時有點納悶,你說這路吧雖然算不上多寬,可總不至於會有人擋道才對呀。於是我們有些詫異,不由自主地,就站定了腳步。李隊長問那個男人說,老弟啊,您這是為什麼呀?怎麼攔住我們不讓走呀?男人並沒有回答李隊長的話,而是一直望着我,打量了很久後,他問我,請問這位小兄弟,你是剛才去張家人屋裏的那個小師傅嗎?
也許是我年紀輕,人也老實,人家這麼一問,我就說是我。然後問他有什麼事?誰知道我剛說完,這個歲數比我大了很多的男人,竟然撲通一聲,跪在了我跟前。
他這一跪不要緊,卻引起了周圍許多人的駐足圍觀。我按年紀算,是他的後輩,素不相識的,怎麼能受這樣的大禮,這不是折我的壽嗎?於是我趕緊伸手去扶他,並且說你有什麼事情就直說,犯不着這樣。這個男人不肯起來,竟然當街哭了起來。
當時的場景看上去很古怪。一個男人給另一個男人下跪,這無論怎麼看,都好像透着一股子詭異勁兒。他一邊哭一邊說道,求求你小兄弟,救救我家,救救我母親!於是我心想大概這人是聽說了我對張和平做的事,於是自己也有求於我。但即便是這樣,也犯不着如此,況且這街上這麼多人,如果他一個不小心把有些事情說了出來,那我可不就瞞也瞞不住了嗎?
為了自保,也因為這樣當街下跪哭鬧實在不雅,於是我蹲下身子,湊到他跟前輕聲說,大哥你先起來,有什麼事你慢慢跟我說,不要當眾這樣,回頭我要是被當做四舊給抓捕了,沒人救你不說,你覺得你對得起我嗎?我也算說得陳懇,於是男人抹了抹眼淚就站起身來。李隊長此刻會意,於是就朝着周圍圍觀的人說,鄉親們,散了啊散了啊,沒啥好看的。
我把男人拉到臨街的一條小路上,找了塊石頭坐下,請他慢慢說。他告訴我,自己家就在鎮上住,先前聽說了我來這裏的事,就特地去張家找我,才知道我剛離開不久,這才又追了上來。他說,自己家現在正遭遇了一間古怪可怕的事情,自己和母親都深受其害,最嚴重的是母親,她現在已經有些虛實不分了,如果再不救人的話,怕就是沒得救了。
我請他慢慢把事情說來聽聽,如果能幫忙,我一定會幫。原本我和李隊長是要回村子裏的,眼下有人相求,怕是也走不掉了。
男人說,自己母親從一個月之前開始,反覆出現一些奇怪的幻覺。睡覺的時候,明明沒有睡着,但是一閉上眼睛,眼前就出現了很多可怕的鬼怪,張牙舞爪,兇殘猙獰。原本他一直以為是母親歲數大了,自然形成的老年病,但從小半月之前開始,自己竟然睡覺的時候,也遇到了同樣的事情。於是母子倆互相一說,才發現,兩人看見的幻覺,幾乎是一模一樣。
他這麼一說,我就覺得有些奇怪了。難道說這母子倆,遇到的竟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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